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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1枪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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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着他,一副不祥的表情:“鬼怪。他也可能回来。”

“黑衣人。”枪侠说。并不是一个问句。

“对。他是个坏人吗?”

“我想那要取决于你的立足点。”枪侠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站起来,把烟头扔到地上。“我去睡了。”

男孩羞怯地看着他。“我能跟你睡在一间屋里吗?”

“当然。”

枪侠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星空,男孩走到他身旁。星星高悬在夜空中,包括金星。枪侠几乎觉得,若他闭上眼睛,就能听到春天的第一声蛙叫,闻到宫殿前的草坪在春天第一次割草后那种夏天般绿色的气息(可能,还会听到轻轻的木球敲击声,那肯定是东宫的夫人们在暮霭将至时玩九柱戏呢),他甚至可以看到库斯伯特和杰米从树篱的缺口走出来,大声喊他一起去骑马……

他突然如此怀恋往事,这并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他转身拿起油灯。“我们进去吧。”他说。

他们一同穿过院子走进马厩。

6

第二天早上,他下了地窖。

杰克说得没错,那儿臭气冲天。习惯了沙漠和马厩中没有丝毫气味的纯净后,这种潮湿的沼气般的恶臭熏得他恶心,甚至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地窖闻上去有白菜、萝卜和土豆腐烂多年的气味。不过,下地窖的梯子看起来倒十分结实,枪侠爬了下去。

地面是土质的,他的头差点就撞上了顶上的横梁。这下面还住着许多蜘蛛,色彩斑驳的身子大得吓人。许多都是变异的种,真正的基因早已消失了。有的肢节上长着眼睛,有的看上去长了十六条腿。

枪侠向四周环顾着,需要一些时间视力才能适应地下的黑暗。

“你没事吧?”杰克紧张地朝下面喊。

“没事。”他盯着角落看。“这里有罐头。等着。”

他小心地弓着腰走到角落里。那儿有个破旧的箱子,一边有个搭扣。里面有些蔬菜罐头——四季豆,黄豆——还有三罐腌咸牛肉。

他捧起一堆罐头,走到梯子边,爬了几阶后将罐头举起来,杰克跪在地上伸手接过去。然后他回到地窖拿剩下的罐头。

他第三次下来时,听到地基发出吱嘎声。

他转身,仔细看着,一种梦幻般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这是一种让人霎时虚弱无力又心生恶感的恐惧。

地基是由巨大的砂岩石块组成的,驿站刚建成时,这些石块也许被平整地砌合在一起,但现在每块石头都像喝醉了似的,朝不同的角度歪斜着。这使墙壁看起来像是刻满了扭曲的象形文字。在两条深深的裂缝交合处,一股细沙往外流出,仿佛在墙另一边有东西正拼命地想挖穿墙出来。

吱嘎声起起落落,声音越变越响,最后整个地窖充满了一种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疯狂地使劲,充满撕裂般的痛苦。

“快上来!”杰克大声尖叫着,“哦,耶稣,先生,快上来!”

“走开。”枪侠平静地说,“在外边等我。如果你数到两……不,三百的时候,我还不上来,那就赶快离开这地方。”

#奇#“上来!”杰克又尖声唤他。

#书#枪侠没有再搭理他。他右手掏出枪。

#网#现在墙上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尽管他已笼罩在恐惧之中,但还是听到了杰克跑远的脚步声。这时,往外涌的沙流止住了。痛苦的呻吟也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大声的喘气声。

“你是谁?”枪侠问。

没有回答。

罗兰用高等语问,雷鸣般的声音里充满了命令语气:“你是谁,魔鬼?说话,如果你能说话。我的时间不多。我的耐性更有限。”

“慢慢走。”墙壁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枪侠觉得那梦幻般的恐惧加深了,几乎快凝固了。这是爱丽丝的声音,他在特岙同居几日的情人。但是,她已经死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他亲眼看到她倒下去的,眉宇中留下了一个弹孔。他仿佛身处海洋深处,一个个海洋深度测量仪从眼前漂过,下沉。“慢慢走过废墟,枪侠。提防着獭辛。当你和那个男孩同行时,黑衣人将你的灵魂装在他的口袋里。”

“什么意思?继续说!”

但是呼吸声消失了。

枪侠站在那里,愣住了,直到一只巨型蜘蛛落在他的手臂上。蜘蛛仓皇地爬上他的肩膀,他不由自主地叫出声,一把将蜘蛛捋下来扔到地上。他不想继续下一步,但是规矩是严格的,几乎是不能触犯的。一句老话说,从死者那取走尸骨;只有尸体才可能会告诉你真实的预言。他走到洞前,捶打了几下。洞边缘的砂岩非常容易地被打碎了,他将手伸进墙内,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摸到一块硬东西,上面有凸出来且磨损过的疙瘩。他拿出来后才看清楚,手里握着的是块颚骨,一边已经有些腐蚀。颚骨上的牙齿前凸后伸,参差不齐。

“好吧。”他轻声说。他将骨头硬塞进裤子后的口袋里,笨拙地抱着剩余的罐头走到梯子边。他爬上地面后没盖上地窖的门,这样太阳能射到里面,杀死那些变异的蜘蛛。

杰克站在马厩前的院子中,面对着开裂的土地发抖。他看到枪侠时尖叫起来,向后踉跄了一两步,然后哭着向他奔来。

“我以为它捉住你了,捉住你了。我以为——”

“它没有。任何东西都捉不住我。”他搂住了男孩,感到靠在他胸前的脸庞热乎乎的,而贴在他的脊背上的手非常干燥。他可以感觉到男孩快速的心跳。后来,他才意识到,那一刻他开始爱上了这个男孩——当然,黑衣人肯定计划已久了。还有什么陷阱比得上爱的陷阱呢?

“它是魔鬼吗?”声音闷声闷气的。

“是的,一个说话的魔鬼。我们不用再回那里了。来吧。让我们先走上几里路。”

他们走进马厩,枪侠用睡觉时垫着的毯子——尽管那既热又粗硬,但别无他物了——草草扎成个包袱,又用抽水机灌满了水袋。

“你拿一个水袋。”枪侠说,“围在你的肩上——像这样,行吗?”

“行。”男孩崇拜地抬头看着他,但很快把那表情掩饰起来。他抡起一个水袋,扛在自己肩上。

“会不会太重?”

“不重。可以。”

“现在你得说实话。如果你中暑晕倒,我可没法背你。”

“我不会中暑。我没事的。”

枪侠点点头。

“我们要去那边的山里,是吗?”

“是。”

他们迈步走进烈日的暴晒中。杰克走在枪侠右边,略领先几步,他的头才刚到枪侠甩动的肘部,水袋上包着生牛皮的底几乎要悬到他的小腿处了。枪侠肩上交叉挎着两个水袋,将一袋食物夹在腋下,左手拎着个袋子,而右手则提着他的背包、烟袋和其余的家当。

他们走出驿站的后门,看到客运车的轨道又隐约开始延续。他们走了约十五分钟后,杰克转身向两幢房子挥手道别。它们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依偎在一起。

“再见了!”杰克喊,“再见!”他转向枪侠,十分不安地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注视着我们。”

“某样东西,或某个人。”枪侠同意他的感觉。

“有人躲在那里?一直以来都躲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不这么认为。”

“我们回去吧?回去——”

“不。我们跟那个地方已经作了了断。”

“好。”杰克说,语气坚决。

他们继续往前走。有一段轨道被沙子形成的鼓丘淹没了。当枪侠向四周环顾时发现已经看不到驿站了。再一次,周围都是沙漠,而且只有沙漠。

7

他们离开驿站已有三天,远处的山脉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们可以看到沙漠平缓地延伸成为小丘,那些还是光秃秃不长一草一木的斜坡。一些基岩从土地表层爆发出来,带着愠怒的胜利表情。再往远处,土地消失了一段后又重新出现,那是在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来枪侠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有生命的绿色。草,矮种云杉,甚至还有柳树,都是靠远方融化的积雪滋润着,越过那片绿色是赤裸的岩石,巨大的岩山矗立着,一直延伸到刺眼的雪山顶。在岩山左边的是一大片低洼沼泽,越过沼泽地后可以看到略小的腐蚀了的砂岩峭壁和方山,再远处便是几座孤山。这幅景象有时因连绵阵雨的灰色幕帘而变得模糊。晚上,在入睡前的几分钟,杰克总会坐着出神,望着远方白色和紫色的闪电构成舞剑图,在清澈的夜空显得格外耀眼。

男孩在路上表现很好。他很坚毅,但更可贵的是当他疲惫不堪时,总能平静地靠意志力战胜疲惫,仿佛他的意志储备是无穷的。对这一点,枪侠十分欣赏,甚至赞叹不已。他的话不多,也不问东问西,甚至连枪侠在晚上抽烟时手上转个不停的那块颚骨,他都没有问。枪侠的直觉告诉他,男孩为能有枪侠做伴感到十分荣幸——可能这让他如此意气风发——这点让枪侠有些不安。男孩像一颗棋子一样被放置在他的路途上——当你和那个男孩同行时,黑衣人将你的灵魂装在他的口袋里——杰克并没有成为障碍,减慢他的行程,但这可能只是将他引向了更为凶险的路途。

每经过一定距离,他们便会看到黑衣人留下的规则的营火痕迹,在枪侠看来这些痕迹要比沙漠中看到的新鲜许多。第三个晚上,枪侠确信他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点火光,大约在山丘刚开始凸起的方位。和他以往想像的不同,这没让他感到高兴。他想到柯特说过的话:对假装跛行的人要提高警惕。

离开驿站的第四天,将近两点时,杰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里。坐下。”枪侠说。

“不用,我还行。”

“坐下。”

男孩顺从地坐下。枪侠蹲在旁边,好让杰克坐在自己的阴影下。

“喝水。”

“我们说好的,现在还不到喝水的时间,要到——”

“喝。”

男孩拿起水袋,喝了三口。毯子扎成的包裹已经轻了不少,枪侠将毯子的边缘弄湿后擦拭男孩的手腕和额头,那儿就像发高烧时那样烫。

“从现在开始,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停下来休息十五分钟。你想打个盹吗?”

“不。”男孩十分惭愧地看着他。枪侠显得毫不介意,表情十分温和。他漫不经心地掏出一粒子弹,在手指间来回转着。男孩饶有兴趣地看着。

“这真有趣。”他说。

枪侠点点头。“是呀!”他停顿了一会。“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住在一个四周都是城墙围着的地方。我告诉过你吗?”

男孩充满睡意地摇摇头。

“当然。那里有个非常邪恶的人——”

“那个牧师?”

“老实说,我有时候也那么猜想。”枪侠说,“如果他们是两个人,我认为他们肯定是兄弟,甚至是双胞胎。但是我曾看到过他们在一起吗?没有,从来没有。那个恶人……他叫马藤……他是个巫师。就像梅林。你们那儿的人知道梅林吗?”

“梅林,亚瑟王,和圆桌骑士。”杰克的声音像梦呓一样。

枪侠内心一阵不小的震动。“是。”他说,“亚瑟·艾尔德,你说得对,我说谢谢你。我那时还很小……”

但是男孩已经坐着睡着了,双手搭在膝上。

“杰克。”

“是!”

男孩嘴里发出的声音让他受惊不小,但是枪侠没有让惊讶从声音里表现出来。“当我打响指时,你就醒过来。你会觉得神清气爽。你明白吗?”

“是。”

“那就躺下来。”

枪侠从烟袋里取出烟草和纸卷了支烟。他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一样东西。他以惯有的细心将所有东西理了一遍,发现惟一少了的是自己以前那种发疯似的着急劲,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黑衣人甩在后面,担心脚下的路突然消失,只给他留下一个模糊的脚印。现在,这种担心已烟消云散了,而且枪侠越来越肯定黑衣人有意让他追赶上。对假装跛行的人要提高警惕。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他渐渐失去了兴趣。库斯伯特对这种问题可能会很感兴趣(也许这对他来说就像个玩笑),但是库斯伯特已经不在了,就像德鄯的号角一样消失在时空中。而枪侠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继续前行。

他抽烟时看着熟睡的男孩,不由得又想到库斯伯特,他很爱笑(直至他战死的那一刻都还在笑),而柯特却相反,他从来不笑。马藤有时会微笑,他那沉默的微笑总会让人不安,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只慢慢睁开的眼睛里面满是鲜血。当然还有那只猎鹰。人们为猎鹰取名为大卫,是传说中使用弹弓的英勇男孩的名字。枪侠非常清楚,大卫除了猎杀、撕碎猎物外,没有其他任何欲望,也许难得会有东西让它害怕。这就像枪侠自己。大卫可不是外行;它在打猎时可是个主角。

除了最后那次。

枪侠感到腹部一阵绞痛,但是他仍面不改色。他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升腾消散在空气的热浪中,陷入回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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