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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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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犹未了,那人已经进了客店,只听得“啪哒”一声,那人大声说道:“小二哥,把你吵醒,你别着恼。我只宿一宵,这锭银子给你,不必找赎了。”原来那是一锭十两重的元宝掷在桌子上的声音。店小二本来是不大高兴的,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也就眉开眼笑,连忙道谢了。

申公达凝神静听,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说道:“这人好像是我一个老朋友!”

那人一说话,楚天舒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故意问道:“申叔叔,你这位老朋友,想必又是一个著拦(了不起)人物?”申公达道:“当然是了。你不知道武林中有个叫做丁勃的人物?”

原来这个午夜来客不是别人,正是丁勃。

楚天舒笑道:“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怎能不知,听说他是二十年前横行辽东一带的大盗。但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在江湖上消失踪迹。申叔叔,你和他是老朋友,想必知道其中缘故?”他想试探申公达对丁勃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申公达煞有介事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丁勃引以为耻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说给你听,你可不要对别人说。有一次他偷了一个亲王的稀世奇珍,那件奇珍据说是皇帝赏赐给他的,有海碗口般大的碧玉瓜,那亲王请了八名大内高手去对付他,八名大内高手都死在他的手下,但他也受了重伤。他仇敌甚多,故而只能避到东海一个小岛养伤。如今回来,想必是武功已经恢复如初了。”

楚天舒听他信口开河,几乎忍不住笑。申公达道:“咦,你的神色为何这样古怪?一副哭笑难分的模样!”

楚天舒好不容易方始忍住了笑,说道:“申叔叔,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申公达道:“我和他也差不多二十年没见面了,老朋友难得相逢,当然要和他会面。我和你一起拜访他吧,趁这机会让你和他相识。”

楚天舒心里想道:“我和齐家的秘密,可不能让这个‘顺风耳”知道:“当下连忙摇头,学他一样煞有介事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千万别对他提及我在这里!”

申公达诧道:“为什么?”

楚天舒道:“这是一个大秘密,我告诉你,你别说出去。我的爹爹和他有点过节,虽非大仇,但却是伤了他的颜面的。他们曾经有一次印证武功。对啦,你是家父最好的朋友,难道家父从没对你……”

申公达急忙点头,抢着说道:“对,对,我记起来了。那次比武,是丁勃输了一招,令尊二十年前对我说过的。只因时间太久,我几乎忘了。如此说来,你是不便去见他了。”

楚天舒道:“丁勃最重面子,你见了他可千万别提起这件事。”

申公达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他面色这么难看,原来是为了这桩事情,当下轻声笑道:“你当我是老糊涂么,这种避忌我岂有不懂之理。好,我这就去找他,明天你也不必等我了,咱们各走各的。”

楚天舒心里好笑,待他一走,便即凝神静听。

丁勃住的房间是这间客店最好的“上房”,前面是天井,后面是菜园,并无相邻的房间。

隔着一个天井,本来是很难听得见房间里的小声谈话的,但对楚天舒来说,却不是难事。他自小练功,听觉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伏地听声,一字也不遗漏。

***

丁勃看贝一个不相识的人来访,不禁有点奇怪,冷冷笑道:“你是谁?”

申公达满面堆欢,说道:“丁老大,你怎么忘记小弟了。咱们是在营口宏达镖局见过面的。”

丁勃怔了一怔,说道:“哦,宏达镖局?是哪一年的事?”

申公达道:“二十二年前的事了。宏达镖局的晁总镖头请你老哥,我是陪客。”

丁勃这才记了起来,原来那年他劫了宏达镖局所保的一支镖,后来有和两方相熟的朋友出来说情,丁勃破例把劫去的货物全部归还,故而总镖头设下盛筵对他表示谢意。陪客少说也有三五十个,申公达适逢其会,也是陪客之一,但在整个宴会当中,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丁勃说过一句话。

但虽没说过话,丁勃和别人的交谈他却是细心聆听的。他绰号“顺风耳”,武功虽然不高,却有一门特别的本事,只要听过一个名人的说话,以后不论隔了多少年,只须听见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用不着见面,他就可以认得出来。不过他这“认声”的本领必须限于名人,因为他只对名人的口音方才特别注意,牢牢记住。

申公达说出了那次的事情,接着自报姓名。

丁勃对他的名字倒不陌生,一听就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你就是江湖上名闻四方的顺风耳先生,不过,廿二年前,好像你还没有这个绰号?”

申公达连忙说道:“请小声点儿,提防隔墙有耳。”其实他是怕给楚天舒听见了,戳穿他的谎话。

丁勃笑道:“左右并无邻房,隔墙有耳是不必害怕的。不过,你这样说,敢情你已知道客店里有鹰爪孙这流人物吗?”

申公达道:“鹰爪孙没有,但说不定会有江湖人物。你老兄的身份……”

丁勃说道:“哦,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申公达小声道:“老兄不见廿年,大概还未金盆洗手吧?”

丁勃道:“你问这个干嘛?”不觉已是流露出一点讨厌的神色。

申公达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我怎的忘了绿林的禁忌了?”连忙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我最喜欢结交朋友,丁兄若有阻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一定——”

丁勃截断他的话,淡淡说道:“好吧,将来如果我有什么要请你老兄帮忙的话,我再告诉你。”这已等于下了逐客令了。

申公达讨了个没趣,但好在丁勃说得还算客气,他自我安慰:“丁老大总算知道我这号人物了,甚至他也明白将来有可能要借重我呢!”自己觉得有了面子,便站起来道:“丁大哥,你要休息,小弟告辞了。”

丁勃如有所思,忽地抬起头道:“且慢!”

申公达吓了一跳,只道这个杀人不贬眼的大盗是不愿意给别人知道行踪,说不定要将他杀了灭口。“丁、丁大哥有什么吩咐?”申公达颤声问道。

丁勃的面色却好了许多,甚至显得颇有礼貌的作了个手势,请他坐下来,缓缓说道:“申兄,我忽然想了起来,现在我就有一件事情,要向你请教。”

申公达受宠若惊,说道:“不敢当。丁兄若是有事相询,小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了勃说道:“申兄,你是扬州人氏,是吗?”要知申公达在廿二年前与丁勃初会之时,尚未“成名”,但如今他已是江湖上最多人知道的“包打听”了。丁勃刚从扬州回来,自然知道扬州有他这么一个“名人”。

申公达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说道:“敝乡正是扬州,想不到丁大哥你也知道。”

丁勃说道:“老兄是扬州名人,我一到扬州,就听得人家说了。”

申公达不禁又吃了一惊,说道:“丁大哥,你最近到过扬州。”

丁勃说道:“不错,我正是刚从扬州回来的。扬州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兄,你自必知道。”

申公达道:“你说的是有扬州大侠之称的楚劲松吗?”他想起楚天舒告诉他的那个“秘密”,不敢直称楚劲松为“扬州大侠”。

丁勃道:“什么有‘扬州大侠’之称?楚劲松是名实相符的扬州大侠!申兄难道不以为然么?”

申公达一时揣摩不到他的“真意”方始说道:“是,是。多谢丁大哥称赞我们扬州的人物,申某与有荣焉。”他说了这两句话,颇为得意自己说话“得体”。心想:我装作不知你和楚劲松的过节,称赞楚劲松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料你也不能怪我。

丁勃说道:“申兄和楚大侠的交情想必极为深厚?实不相瞒,我要向老兄请教的就正是有关贵同乡楚大侠的事情。”

若依申公达平素的脾气,只要有一分交情,就可以吹成多年老友;有三分交情,那就更是非得吹成生死之交不可。但此际,他却是非但不敢吹牛,反而尽量缩减,生怕丁勃误会他和楚劲松是有深交。

“丁大哥,你恐怕有点误会了。实不相瞒,小弟和楚大侠只是泛泛之交。”申公达道。

丁勃一皱眉头,说道:“申兄交游广阔,天下闻名。何况楚大侠与你份属同乡,交情岂能不厚?”

申公达道:“丁大哥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小弟在外面的时候多,在家乡的时候少,所以和楚大侠往往一年都没见一上次。”

丁勃说道:“据我所知,上个月前,你是和楚劲松的儿子一起从扬州到洛阳去喝徐中岳的喜酒。”

申公达心头一凛:“他的消息也忒灵通。”当下说道:“不错。不过那是因为同乡之谊,我是长辈身份,理当照顾小辈,故此结伴同行。并非是有特别交情。”

丁勃说道:“后来,你也曾回过乡下吧?”

申公达道:“是的,不过却不是和楚劲松的儿子一起回家了。”

丁勃说道:“我知道,但我要向你打听的无需你和楚劲松有特别交情,你既然回过家乡,我想或许你会知道他的近况。”他已开始感觉到申公达的态度有点古怪,一双眼如寒冰、如利剪的盯着他。

申公达心里想道:“看来他对我已是有点怀疑,我若不半真半假的敷衍他,只怕反而弄得不妙。”心中患得患失,打定了见机行事的主意,说道:“不知丁大哥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丁勃说道:“我想要知道的是楚大侠去了哪里?我这次曾经到过他的家里,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见着,只知道他已经离开扬州。”

丁勃说道:“江湖上谁都知道你的消息最为灵通,你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

申公达道:“说老实话,他的行踪我也不知。不过……”

丁勃道:“不过怎样?”

申公达道:“风声倒是略有所闻,就不知是真是假?”

了勃道:“不管真假,你说好了。”

申公达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一个极大的秘密,消息的来源,请恕小弟不便奉告。”

丁勃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喜欢说就说,不喜欢说就不说,我不会勉强你的。”

申公达如释重负,说道:“多谢丁大哥谅解,据我听来的消息,楚劲松如今是在齐燕然的家里。”

丁勃怔了一怔,说道:“你说的齐燕然就是武林公认为天下武功第一的齐燕然么?”

申公达说道:“正是。听说齐老头儿隐居在王屋山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楚劲松是知道的。”

丁勃说道:“楚劲松把家人也都带去了么?”

申公达道:“不错,他是携同妻子,一起到齐燕然的家中作客的。不过他的儿子有没有同往,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却没提及。”

丁勃哈哈笑道:“这可真是稀奇事了,楚劲松竟然和他的夫人一起跑到齐家!”

申公达道:“丁大哥请小声些,齐老头儿和楚大侠恐怕都不想给别人知道的。”

丁勃忍住笑,说道:“是,是,我几乎忘记这是一个大秘密了。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感觉稀奇吗?”

申公达道:“不知道:“

丁勃说道:“齐燕然是二十年前在江湖上失踪的,对吗?”申公达道:“不错。”丁勃说道:“据此推算,齐燕然隐居之时,楚劲松似乎刚刚出道。怎的他和齐老头子能有那么深厚的交情?”心里则在暗笑:“你这可是在真人面前说假话,不过,我所知道的秘密可不能说给你听。”

申公达哪里知道丁勃正是齐燕然的管家,二十年来都在齐家的,他的谎话早已编好,于是装模作样的继续说道:“丁大哥,你的消息是很灵通,但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待小弟说出来,你就不会觉得稀奇了。”

丁勃道:“好,那你赶快说吧!”

申公达道:“楚劲松的后妻是齐燕然的干女儿,楚劲松和齐燕然的一位老朋友又是交情非常深的,这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大,上个月曾经应中州大侠徐中岳之请,到洛阳去替他作主婚人的。”

丁勃道:“哦,你说的可是剪大先生。”

申公达道:“正是。这次楚劲松悄悄去拜会齐燕然,和剪大先生也是有关系的。本身的戚谊加上剪大先生的交情,他带了妻女前往齐家,那就没有什么稀奇了,你说是吗?”

丁勃说道:“申兄,你真不愧是当今之世见闻最博的人,连人家有什么亲朋戚友关系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申公达不知他说的乃是反话,甚为得意,故作谦虚,连连说道:“过奖,过奖。”

丁勃继续说道:“如你所言,楚劲松其实只须凭着他本人是齐燕然干女婿的身份,前往齐家,那己是名正言顺的了,还何须攀上剪大先生的关系?”

申公达道:“丁大哥有所不知,那又是别一桩事情了。”

丁勃道:“哦,那又是什么事情?”心想,我倒要看你能够编造多少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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