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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4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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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戎州、嶲州和岭南道来援的官兵已经接管姚州城,成为此间主人。
    因为文皓和云轩兵败,其所作所为受到姚州地方各部落的抵制,已经不可能继续履行都督和刺史的职责,虽然朝廷还没有下旨免去他们的职务,但是他们的土兵已经撤回自己的部落,把姚州交给了从其它三州赶来赴援的朝廷官兵。
    薰期、折竹、文皓、云轩以及姚州其他各部的土司都穿着各部族的民族服装,站在姚州城门前等候着宣抚钦差的到来。
    裴怀古从剑南道只带来八百骑士,八百人在姚州这种多山多水、道路崎岖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争就是山地式的游击战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裴怀古摆出这样的阵仗,就是明白告知姚州各部头领,他是来招抚的,不是来打仗的。
    顶盔挂甲的八百名骑兵勒马站住了,八百铁骑,肃立无声,飘扬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剑南道观察使、宣抚钦差裴怀古的车驾缓缓从队伍中间驰出,戎州、嶲州和岭南道的三卫将领和薰期、折竹等人一起趋前迎接。
    裴怀古如今四旬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此人官声极好,刚直不阿,为官清廉,遇事敢为,素有谋略,在右御史台享有盛望。
    他是去年年初担任剑南道观察使的,观察使虽然权力极大,但是这种官职不是常职,一般最多任期两年就要调回京去。裴怀古还有半年就要回京,不想却在治内出了造反这样的事,他也想在自己任期内圆满解决此事,免得在仕途上留下污点。
    裴怀古出发时并不知道姚州的内战已经中止,不料当他赶到姚州后,却获悉交战各方的土蛮已经息兵罢战,歃血为盟,裴怀古听了自然欢喜。
    可事情至此并不算完,罢战只是交战各方的土蛮部落之间罢战,其中文皓和文轩是有朝廷命官身份的,薰期和折竹与之一战,便是造反,这件事不管抚也好,剿也罢,必须得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能体面的结束这场战乱。
    本来裴怀古心中已经有了些打算,可是随后他又接到消息,钦差黄景容死于乱军之中,裴怀古闻此消息顿觉棘手,御史台的反应他可以不去理会,然而钦差乃天子使节,钦差被杀,如果没有一个可以让朝廷接受的合理解释,天子威信扫地,朝廷还有何威信可言?
    而且,他已经敏锐地嗅到,黄景容之死似乎有另一位钦差杨帆暗中活动的影子。虽然他隶属御史右台,但他一直巡守地方,对于御史台左右两台之争并不想干预,对御史左台和刑部之争更不想干预。
    杨帆和黄景容背后都牵涉到一支甚至数支势力,如何处理才能掌握好这个度,棘手啊!
    车驾已经停下,裴怀古想着这些棘手的问题,轻轻叹了口气,敛去眉宇间的一丝隐忧,弯腰出了车子。
    众土司立在城门前,就见轿帘儿一掀,一位须发如墨,风神俊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派的官员从里边弯腰走出来,众人知道引人就是裴钦差,军中将领和姚州土司纷纷上前参见。
    裴怀古肃穆地扫了众人一眼,缓步下车,先向众人拱了拱手,便向身边一位武将声问道:“刑部杨钦差何在?”
    那武将拱手道:“杨郎中职责在身,心忧诸道流人谋反一案,奈何姚州情形复杂,一时不得脱身。后来获悉裴御史前来姚州安抚,甚是欣然,便对卑职等说‘裴御史才器敏达,遇事敢为,乃国之干臣,既然陛下钦点裴御史解决姚州之事,姚州可以凿饮耕食、海晏河清了’。之后便放心地往黔中道去巡视流人了。”
    “哦?”
    裴怀古听了不觉有些意外,平息姚州判乱,这是多大的一桩功劳。这不仅仅是一桩功劳,更是一桩功德,是可以载之史册的。自从大唐开国至今,曾经有过多少位御史、有过多少位刑部郎中,可是他们在史书中有哪个人会留下一笔?
    岁月悠悠,他们不管当初是如何的风光,都要湮灭于历史长河中。可是姚州叛乱是必然要载之于史册的,平息姚州判乱者的大名也能载之史册,那可是名垂青史的大机缘啊!这等诱惑,杨帆居然功成身退?
    裴怀古深邃的目光从众人脸上轻轻掠过,将众人迥异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有些了悟地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杨帆倒是个会做人的,他既推功于我,我若不帮他隐过,可就不近人情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 高山无语
    薰儿站在山巅,游目四顾,神采飞扬地对杨帆道:“杨大哥,你看这姚州山水美丽吗?”
    杨帆纵目远眺,入目的是一片绿,如海洋一般没有尽头的绿,这绿色是鲜活的,远远的仿佛一个个澎湃而来的大浪,而他们就是站在浪尖儿上的那两个人。
    起伏的绿浪之中,偶尔会有几株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突兀地冒出来一截,仿佛是绿色的海浪中露出的一段桅杆,而这桅杆的顶端,却是如云的一朵冠盖,仿佛是帆。看着这山、这绿,杨帆竟有一种当年第一次乘舟远航深入大海的感觉,杨帆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欣然道:“很美!这里的山跟北方的山很是不同,北方的山雄浑大气,纵横如龙,那里也有漫山的树,但不是这样的新绿,而是一种苍青色,就像披在巨龙身上的一身铠甲。
    这里同南方的山也不同,南方的山圆润而优美,即便是偶尔有一座尖锐如剑地山峰矗立在那儿,也会被漫山遍野的树裹上一层柔和的曲线,就像一位美丽的水乡女子,穿着一件荷叶裙子,水灵灵的透着柔气……”
    薰儿听着,不禁露出有些陶醉的感觉,欢喜地道:“杨大哥,你说的真好,没有一点文诌诌的话,可是听着就能想像那山的壮观或柔美,那么……你觉得我们这儿的山如何?”
    “这儿的山嘛……”
    杨帆叉着腰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的山就像水,像一层一层的海浪,咱们一路走来,这山上处处都有泉水,只是那溪流都隐藏在翠绿的丛林之中,不显山、不露水,这就是姚州地境的山,就像这里背着水篓的白衣姑娘们一样,没有大红大紫,没有一见惊艳,可是越看越耐看。”
    薰儿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有些痴迷:“你……你说话真好听,以前也有朝廷大员来过这里,还吟诗赞美过这里的山水,可我听不懂。你的话说到了我心坎里去,把我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一下子都说了出来,听得又敞亮、又痛快!”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几绺青丝散落在她亮洁的额头,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再配着她那痴迷的眼神儿,更加迷人,那是一种美丽少女的春光,又岂是这自然的山水可以比拟的。山上有风,她的眼睛因之眯起,青丝在她眼前摇曳,便生出几分妩媚的丝缕。
    杨帆只看了一眼,心头便是怦然一动,如此少女、如此风情,让他也有些禁受不住,可这自然的山水他可以尽情地欣赏,这少女风情,又岂是他能恣意享用的?因为,那风情只能为私人所有,而她……已罗敷有夫。薰期已把她许配给孟折竹,这件事杨帆也是知道的。
    他赶紧转过身去,望着起伏的山峰,自言自语地道:“不知道薰期和折竹土司什么时候回来,剑南道被黄景容搅得靡滥不堪,其它诸道可想而知,怕是也都不成样子了,叫人想起来便心中不安呐。”
    薰儿幽幽地道:“你就这么盼着离开么?”
    杨帆干巴巴地道:“杨某公务在身……咳!”
    话说到一半,杨帆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只能用一声清咳代替他未尽的言语。
    薰儿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一双眼睛清清澈澈,宛似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她从来也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叫她看了就眼饧骨软,不克自持。爱如潮水,似那连绵如浪的山峦,一波一波地涌过来,冲击着她的心防,她有些控制不住了。
    白蛮女子,爱慕一个人时从来就是大大方方毫不拘谨的,她们可以站在山坡上用嘹亮的歌声把一首情歌送给她心爱的男子,毫不介意漫山遍野的旁听者。她们可以当面向心爱的男人表达她的爱意,少女的羞涩和矜持从来都是要让位于她心中所爱的。
    “薰儿姑娘,我们四下走走,就下山去吧……”
    杨帆隐隐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有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在暗处窥伺着他,随时一跃,就把他吞噬为腹中的食物。他不安地转过身,刚刚说罢,薰儿便裹着一阵香风,忘情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杨帆呆住了,他张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到少女柔软芬芳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她的发丝被山风拂着,一丝丝撩在自己的脸上,喉头登时一阵发紧,呼吸也急促起来。杨帆紧张地四下看看,咽了口唾沫,道:“薰儿姑娘,你……你做什么?”
    薰儿轻轻仰起头,痴痴地凝视着杨帆,布满红晕的俏脸上满是神圣的期待和虔诚的奉献:“我……我要把自己给你!杨大哥,你就要走了,我怕我现在不给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薰儿的娇躯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连人带声音抖得像狂风中挂在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但是这句话说完,她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我知道!我不能嫁给你,我知道!但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薰儿认真地说着,脸上的红晕更浓,可是她的眼神里虽充满了羞涩,却再也没有躲避,她大胆地看着杨帆,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仰起,花瓣似的唇微微翕张,期待着他能吻下来,热烈的如火山一般,把她烧成灰也心甘情愿。
    杨帆用力把薰儿的肩头往外推出一点,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地道:“薰儿,你即将为人妻子,成为一族土妇,难道你忘了么?”
    薰儿道:“我没有忘!所以,我不会缠着你的,今日之后,你是你,我是我,等我嫁过去,我会死心踏地做他的妻子。但是现在,我还不属于他,我只属于我自己,我愿意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奉献给我喜欢的男人,就是神,也不能干涉!”
    杨帆道:“神当然不会干涉,哪怕乌蛮与白蛮失和,从此战事不断,文皓和云轩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得到机会,再生事端。哪怕乌蛮和白蛮再度与朝廷开战,直至朝廷大军辗压过来,把两族辗得粉身碎骨。可这后果,你能承担吗?”
    “什么?”
    薰儿眨眨眼,眼神有些清明起来,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杨帆说的这样的可怕后果。
    杨帆道:“因为我很自私!如果你做了我的女人,我就不会容许你躺进别的男人怀抱,为他生儿育女!你以为一夕之欢后,我就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似的满足地离去?不会,你若成为我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薰儿被他霸道的宣言欢喜的心都要炸了,她满脸绯红,一迭声地道:“我愿意,我跟你走!我……”
    杨帆道:“然后呢?新娘莫名其妙地失踪,那就是逃婚,是奇耻大辱,乌蛮和白蛮将战火再起,文皓和云轩将混水摸鱼。如果折竹土司知道你是被我带走,还会不惜一切向朝廷开战,以雪耻辱!因为那已不是他失去一个女人的事,而是他全族的莫大耻辱!最终会怎么样?你会因为带给亲人和族人的不幸而后悔一辈子,再也没有欢乐可言。”
    薰儿的脸色苍白起来。
    杨帆放缓了声音,说道:“既然你知道这是你不可改变的命运,并且认可你父亲给你选择的丈夫,为什么不试着从现在开始就做他的好妻子?只有这样,你将来才不会真的后悔!”
    薰儿有些迷惑地道:“这样,我才不会后悔?”
    “是!这样你才不会后悔!”
    杨帆真切地道:“当他对你好的时候,当你为他生儿育女的时候、当你真正爱上他,愿意与他厮守一生的时候,你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了他,你才不会后悔!
    偶然邂逅的机缘、生死与共的经历,的确容易让男女之间产生好感。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或许我们真的有可能在一起,可惜我注定要回洛阳,你注定要嫁给折竹。这一切都无法假设,无法重来!”
    “薰儿,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活泼灵动,韵在天然,就似一方无瑕的美玉,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欲望,让这方美玉玷上污点。大丈夫立世,当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人,我岂能图一时之欢,让你终生后悔!”
    薰儿泪如泉涌,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白玉无暇的脸蛋滚落下来:“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担心你对我的小嫂子不利,其实在我知道你只是做过她家坊丁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可能。
    我担心,其实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被你吸引了,你让我着迷,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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