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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欲时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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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啦,奉承得够了。”织田秀吉充分地享受过与年轻人共事的愉悦之后,便道。“这次能把司令官拉下水,完全是运气。我老啦,要是在以往,绝不会像年轻人一样,干这种没把握的事。”

话虽如此,脸上却是开心得很。他又道:“那位小田副官,是司令官指派给你的联络人,有什么事尽管给他打电话。”

“您幸苦了。”丁少梅行了个中规中矩的日本礼,他这是真心的感谢,尽管双方各怀目的,这一点他时刻在提醒自己。织田老爷子要不是在利用他,那才叫怪!

“下边也该完事了,你先回去吧,家中还有人给你等门呢。年轻人管理好家庭,也是人生最重要的训练之一呀!”

回家也是个麻烦,他想等那三个姑娘都睡下再回去,

见他面有难色,织田秀吉问:“怎么,家中又添女人啦?”

钟敲12点,三位姑娘斗酒接近了尾声。酒坛子来来往往,杯子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没有人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五妞捏了只鱼丸撂在嗓子眼儿上,压住胃中的翻腾,目光虽然迷离,却也看得清楚,两个对手比她强不到哪去。“这黄酒没意思,换白的吧。”酒能让她变出好脾气,便隔着桌子软语商量。

雨侬知道自己过量了,胸中的豪气,好似景阳岗上的武松,只是脚软得很。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竟然遇上这么厉害的对手。干大事的人,哪能硬拼呢?可叹自己聪明绝顶,还是有失算的时候。坚持就是胜利,她咬住牙。只要把那俩人都喝倒了,就不至于被别人抢了先。“少梅……。”她原是想叫小青的。

范小青身上那件印度绸的裙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软塌塌地贴在身上,显露出高耸的胸。头皮发麻,脖子发硬,她在仔细地估量自己还能喝下多少而不至于倒下。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但屁股发沉,动不得。也多亏了这屁股上有肉,酒都存在那里,如今已经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我说,小丁说话就回来了,咱们赶紧吧。”她小心地把舌头放在齿间,吐字含混不清。“宋嫂,换茶碗,倒白酒。”

宋嫂踯躅不前,范小青眼中闪出两只绿箭,酒便端了上来。

好酒!不用尝,酒在鼻子下一过,浓浓的酱香,让雨侬想起了油茶面。三只细瓷茶碗一碰,干!

糟糕!自己多费心机,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雨侬猛地向桌上望去,一盘酱鸡,变成五妞盘中的碎骨;而盛八宝绿豆泥的大碗已经空了,变成范小青的渣斗。自己机关算尽,却忽略了一条祖训:无食不斗酒。她没吃东西。

“怎么样?姐姐,喝不动我替你。”五妞一条胳膊搭在她的肩头,重得如同顶门杠,另一只手把她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范小青把杯中酒变成了碗中酒,沉在鱼刺、肉骨下边,没有人注意到。

“你知道吗?”五妞把下巴放在桌沿上,一张一合地不方便。“我老爹说,早年南市杀人,酒铺管给犯人送酒,一半白一半黄,名叫迷魂汤……。”

我知道那叫迷魂汤。范小青用手撑住椅子,动了动身子,还成。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这个醉猫模样,会不会让丁少梅生厌。

诸神归位,雨侬和五妞都被宋嫂扶进房间,昏睡过去了。范小青烫烫地洗了个热水澡,坐在梳妆台前,汗如泉涌。抬手捏一捏脸颊,像无知觉的木头,但意识却格外地清楚。用花露水漱到第三遍口时,传来了门铃声。她再瞧瞧镜子,脸色红扑扑的,还不错,再修修妆,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丁少梅怕半夜吵醒家中的女人们,便在楼下冲了个澡,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原以为家中必定闹翻天,没想到会这么清静,让他有些意外。

明天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织田秀吉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横滨正金银行没有黄金可以抛出,明天的市场怕是要成为脱缰的野马。这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反倒让他从心底生出重重疑窦。司令官投资肯定是为了钱,尽管织田老爷子没有明说,但他自己可未必是为了钱,那么他想干什么?现在是两国交战,他这么做必有缘故,我只能识破他想把占领军拖在中国这一点,但第二点,第三点呢?可不要天真地以为他是个反战分子,那自己就算是蠢到家了。不会的,他绝不是反战,这种老牌军国主义分子的脑子里大约连这种想法也不曾有过。这里边有没有他针对自己的阴谋,他利用我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丁少梅睡不着,想要找个人来聊聊。门上剥啄几声,范小青走了进来,睡袍系得严严实实,只是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高一脚低一脚的。

“怎么还不睡?”丁少梅想起她们斗酒的事。

范小青神色迷离,口中道:“今天,我把他们都赢了,你是我的采头……。”说话间,手上梦游般地撕扯着睡袍。

“你喝醉了。”

丁少梅伸手要扶,被她推过一旁。衣带终于解开来,脱掉一只袖子,露出晶莹胜雪的肩头和薄如蝉翼的睡衣,她道:“今天,我再不怕雨侬那小妮子来抢你了。”便一头栽在床上,像是昏睡过去。

这算是哪一出戏呢?丁少梅苦笑。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个机会,范小青一个人占了先,那两位怕是暂时不会来纠缠了。

他替她脱掉睡袍,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她光滑的小腿和柔软的腰肢确实让人动心。自己哪来这份艳福,竟得到她们如此垂青?

“好热呀!你来给我冰冰。”范小青还有意识。

“小丁啊,你过来,我不害怕,一点也不怕,只要能赢她们,我什么都不怕。”讲过这话,她真的睡着了。

他在床头柜上准备好凉水和饼干,醉酒的人,半夜醒来,头一件事就是饥饿。还有什么事要做?得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却又不能让另外两位发现,否则就没有了效果。唉!为了抗日,还得用这种花招。他感到好笑。

范小青出门时必是随手把自己的房门锁上了,回来摸摸她的睡袍,里边没有钥匙。家中的事务向来是雨侬操持,所有房门的备用钥匙都在她手里。轻轻敲门,没有动静,房里没有熄灯。他推门进去,吓了一跳,见衣物被胡乱地丢在地毯上,雨侬一丝不挂,伏在床上,手臂下压着一只小巧的镜框。他认得,那是他16岁时送给她的照片。抽出照片,给她盖好夹被,他发了愁。有心在雨侬房里忍一宿,但她只有个单人床,又是这个样子。记得小时候两个人洗澡,光着身子在房中跑来跑去,但身上什么样已经不记得了,如今她已成年,自是大不相同。

雨姐你那么疼我,我一定娶你。他暗道。

41。蚁场

天刚刚亮,宫口贤二来找织田秀吉,正碰上丁少梅匆匆从家中往外跑。

“您早啊?”宫口贤二礼貌周到。

“您早,找我有事?”

“不是,我有事要请教织田秀吉先生。”

这位邻居果然不同凡响。能让日本在华北的间谍头子大清早亲自来拜访,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织田老爷子是个大人物。

织田秀吉天还没亮便起身,在院中打了几节八段锦,感觉轻气上升,浊气下降,二气均分,各归五脏六腹,浑身上下氤氤氲氲地舒服。一个在文化上的殖民地,如何才能征服它的“宗主国”?这只有两千年前马其顿征服希腊的例子可以援引,但马其顿比希腊要强大得多,人口也要多,而中国比日本大十几倍,人口也多十几倍,难哪!他想。

“周三的会议安排妥当了?”织田秀吉问。

“已经安排了,唯一担心的,是吉格斯行使否决权。”宫口贤二从不把话说满。现在他的手中,稳稳当当地掌握着4票,周三提起表决,通过增补丁少梅为委员应该没有问题。况且,这件事原本就是吉格斯在上次会议上提出来的,由于他反对,才没有表决。整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千万不要因为上次的失败,把吉格斯吓回去,自己只有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才能出头。

织田秀吉抓了抓新长出来的白胡子茬,道:“这个年轻人倒是挺能干,只是,情报不同于金融,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掌控这么大的局面。”

“我们可以控制他,只要政府同意我的建议。”

“什么?”

“东京又来命令,催促我把他弄到东京去。他们被他魔法师的名声给迷住了,着急得很。”宫口贤二道。

“东京确实是个难题,但更难的是,这小伙子可不是肯让人控制和摆布的。”

“果真如此,也就只能听从东京的主意,不合作就除掉他?”

“那绝对不行。”织田秀吉怒容满面。“这样的人才,这样的机会,别说是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不多见。如何把他使用好,我有主意,庄子的《南华经》大可参考。”

宫口贤二安静地听着。

“吉格斯那里,还是按照你的计划办吧,我不再反对,但其它的事情,特别是黄金交易,你不要插手。”老师下了命令。

“是,一切听您的安排。”宫口贤二答道。“顺便提一下,丁少梅家中又住进一个年轻女子,是个走私犯的女儿。”

“左应龙?”

“正是,那女孩子名叫五妞。”

“这小子净给自己添乱。”不知怎么的,这个消息让织田秀吉有些烦心。

黄金市场的交易厅原本是座仓库,在横滨正金银行后边,高高大大,像座体育馆,只是顶棚上纵横裸露的梁木,暴露出它原本并不高贵的身份。但是,在场中交易的人群中,很少有人提起这件事,他们甚至对这座建筑的内部毫无印象。黄金交易如同角斗,需要全部的智慧与精力。

丁少梅被人群簇拥着登上高台。这是黄金市场的一项传统,每一位正式被批准的会员,在第一次入场时要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敲钟。他站在那里,放眼望出去,整个交易大厅中大约拥挤着七八百人,挤在最前面的是些好热闹的各国经纪人,不管是从服饰,还是相貌特征,总是能找出他们本民族的特点,英法德意美各国的白人最容易辨别,俄国人、希腊人和犹太人也好认,即使是同样穿西装的朝鲜人和日本人,也都带有鲜明的特征,让他们不至于混淆,这个交易场就是这座城市的缩影,每个人都把本民族的自尊心用各种方式加以放大,昭示于众。当然了,人数最多的还是中国人,他们的服装中西混杂,但一个个都透着绝大的精神力量。在日本人的占领下,挣钱也是抗日,这个奇怪的观念竟然如此地深入人心,这让他大起感慨。

管委会主席用银托盘捧过来一顶破烂的狗皮帽,是那种只有乞丐才肯往头上戴的脏烂货。

主席高声道:“愿你拿出上天赐与的仁爱之心,爱你的朋友,更爱你的对手;不要让财富毒害你的心灵,也不要让失败击毁你的悲悯,不论前程如何,你永远都是有理性的灵长……。”

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两只光板没毛的帽耳耷拉下来,垂到他的耳边。这样子一定滑稽得要死,但没有一个人发笑,神情中却满是庄重。

主席盯着手中的袋表,白头发一点一点地数着,突然道:“请敲钟开始交易。”

丁少梅拉住钟绳,当地一下,声音沉闷喑哑。这是只货运马车上挂的那种“开车铃”。在这财富聚集之处,竟采用这么一套奇特的仪式,让他挺感动。

随着铃声的敲响,下边的人群如浸水的蚁穴一般活动起来,墙壁上几十块黑板边挤满了人,跑单的职员如同生意绝顶兴旺的饭庄跑堂,交易单据高高地举在头顶上,身子如水蛇一般扭动,在人缝中穿行,却又不能妨碍任何一位经纪人。卖货的经纪人站在黑板前边,不断地根据最新价格写出自己要出卖的数量,每一笔生意成交,黑板上的数字就会变动,当即便有一名跑单员游鱼一般从那里游开来,在结算台与经纪人之间来回串梭。而买货的经纪人,除去围在黑板前之外,还有一大批在电话室与黑板之间来回奔忙,看到肥胖的希腊人和狗熊般笨拙的俄国人一路小跑的样子,真真是有趣。

这是最真实的生活,这也是一出真正的戏剧,虽然每天的剧目相同,剧情却大不一样,即使是莎士比亚那般的大才,也无法续写这样的连本戏。丁少梅感慨之余,发现了远远坐在包厢中的包有闲,那是他们华盛顿投资公司的包厢。在这个市场中,任何一家大的投资者都必须在包厢中处理业务,再由经纪人出面进行买卖,这样便可以让交易较为公开,让所有投资者和经纪人都知道,是哪一家在此刻成为市场的主导。为了维持公正,这倒是一种简单明了的方法。

交易结束的钟声敲响,场内的节奏一下子舒缓下来,仿佛一锅滚汤被撤了火,只有些跑单员还在忙碌最后的交割,就如同停火后稀疏的水泡。

交易场外,汽车、马车、洋车搅成一团,竟好似争相逃命的溃退。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上午,精神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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