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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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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滕邝已忍不住喊了起来,“哎呀,妙啊!”我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道:“至于擅自出战,是指下级而言。我自统本部人马,说是要奉皇甫嵩辖制,可不是他的人,他又管得了吗?再说我是副职,按理也有权便宜行事,就算打了败仗,也没人敢说坏话,更何况,也许我会赢呢?”

狡黠一笑,众将都忍不住捧腹起来。司马恭也颔首道:“不错,打了胜仗,自不会再有人议论。司马恭恳请将军委我以先锋之职!”

我笑着点头,“你看着办吧。”众将见司马恭抢了先机,都争先恐后地请战。一时帐中气氛大炽。

“好了好了,各有所用,都不必闹了。哈哈,哈哈!”

……

左冯翊北面广大的土地,大多荒芜了。黄巾起义所带来的后遗症,能让曹操这类天才都大伤脑筋,几次发出屯垦命令。况乎汉末灵帝这类庸人!起义被无情镇压,某些人还大砍农民的脑袋堆成“京观”以炫耀武功。但治世就是治世,乱世就是乱世,一点都不会因为某些触动而改观的。皇帝照样吃喝享乐,朝政照样混乱无秩,三公九卿走马灯似的更换,全是卖官所带来的后果。村镇里尘埃缭绕,不闻鸡犬,穿过废墟,随时随地都可能踩到尸骨。

越近北,那种肃杀的感觉越是浓重。一路强行军过来,甚至碰到了几名从北地来的报急快马,称北宫伯玉、李文侯已率军围了重镇泥阳,而他们十路信使,只出来四人,准备分往长安、洛阳、槐里、河东传讯。我命他们继续使命,一面开始部署战役计划。当然,一切准备行动都是在紧张的行军中展开。

除了吃饭略作停留,两天我们奔袭了四五百里。从雩县至漆垣,劳师动众,却是大功成就了一半。

据闻李文侯自在北地丁奚城剿杀了汉军千余之后,张狂浮躁,十余日向南推进千余里,而此时,他若攻下泥阳,顿时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此地乃通往西京的咽喉,往南没有几天就可到达霸陵。虽说漆垣已布置了重兵防守,但依照敌军的规模看,仍比较脆弱。 

到达漆垣,守军乃左冯翊丞兼领长史孙奋。闻说虎骑校尉大军密至,就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又砸在自己头上一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来迎接。见了我军声势,全城欢声雷动,要不是传命不准泄露军机,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敲锣打鼓通知别人呢。

我率司马恭等径跨进原南部都尉的治衙。老百姓逃得都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却是最容易被伤的战争受害者。问起防御力量,孙奋不无哀叹地道:“将军也都看到了,军卒无心恋战,而贼势当强之时,吾七百余将士哪能守得住这座城哩?将军一到,我这才安心了。看来更要鼓舞士气,和羌寇好好地打一仗。”

我点点头,道:“七百人守在这里,也难为你们了。不过我们只能停留半天,今晚便要开拔。”

孙奋吃了一惊,道:“怎么,将军不是来助战的吗?”

我哈哈道:“孙长史不必惊慌,我正是来助你们破贼的。不过光坚守此处,又有什么用呢?我料泥阳一破,李文侯必会倾师来攻,那时便是我等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你们只要牢牢地驻守此城,虚张声势,与我军遥相呼应即可。我会趁贼军大意之机,重占泥阳,断他后路,然后分路击之。那时他前无可去,后无可逃,必然为我所败。”

孙奋呆了半晌,击掌道:“颜将军果然神见!难怪听人说道将军名字,无不凛然叹服,今日得见,也是孙某三生有幸了。”

我淡淡一哂,道:“过奖。孙长史还要严守军机,若是有敌人探子混进城来,得了这个消息,恐怕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孙奋长揖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办,漆垣城绝不会漏进一个探子。李文侯有勇无谋之辈,不过兵甲多一些罢了。”急急离衙而去。

我回顾司马恭,道:“传命下去,屯驻城中,不得扰民。吃过晚饭,立刻上路。我们要赶在敌人出军之前到达泥阳附近。”

愈接近敌人,愈是小心翼翼,半点马虎不得。全军晓宿夜行,从山岭间绕了一个大圈子,疲惫不堪,但终于赶到了泥阳北面的大豫邑附近。我立即传命全军分成十路,分别在荒芜多林的地方屯驻。没有号令,不得擅自离岗,逾矩者斩。闻说泥阳已陷,李文侯等纵骑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到了晚间,甚至能看到远处城池中突起的火焰,听到寒风中传来的隐隐哭声,不禁心情大坏。

等了一天,还不见贼军出击漆垣的消息。将士们再也熬不住了,纷纷请战。我一方面不失时机地作临战前宣传鼓动,另一方面也强自按捺冲动,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因为任何一点细微的失策必然导致全局溃败。而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自带兵以来,我愈发感到冷静沉着,对于军队首脑来说的非常意义了。他们得忍受着最大的压力,而行使着最为理性的决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情。 

没有经历磨练的羽林骑士卒不能体会到战争的严酷,甚至有些人吵着要睡帐篷,露宿在野地里整夜不能合眼,还不能生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当我会合了军队的大小头头,跟他们一齐伏在林间,彻夜不眠的时候,所有的风言风语都没有了。这就是我的带兵的策略:与其训斥士兵,不如自己以身作则。能不费力解说的,便不要花那么大的气力。

伏到第二天,气温愈发下降。很多士兵发起烧来,我听着他们的痛苦呻吟之声,不由大感矛盾:若是敌人以静制动,我该怎么办呢?难道在野地里趴一辈子吗?

坚持到第三天,在几乎要崩溃的边缘,探马来报,李文侯已挥师南下了。我感觉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比捡到一千万钱还要爽快。众军得到消息,无不精神大振、摩拳擦掌,静候分派。

“哈哈,终于该我们发炮了!”我举手大叫,满脸喜悦,“司马恭,此仗若由你来指挥,五千人该把这城拿下了罢?”朝他眨了眨眼。

司马恭顿时明白我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他,大喜道:“多谢将军。军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贼寇毫无防范,这小小泥阳,还不手到擒来吗?”

高敬、王巍、滕邝等也赶紧请战。我笑道:“慢来慢来。你们跟着我指挥铁甲骑兵吧,这支部队才是今天取胜的关键。那可恶的李小贼,哼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高敬猛醒,笑道:“大人,贼寇若闻说我等占了泥阳,必定惊怒交加,挥军来攻,此时只要埋伏在他的归路之上,与城中一半精锐分而击之,可获大胜。” 

我微笑颔首,“难得你也能想到这一层,看来以后你可升右司马兼参军职了。”

高敬忙谦虚起来,又跪下请战,道:“末将愿接掌猛甲骑,潜伏敌后。请大人务必将此重任交与末将!”

我闻言颇有些犹豫,心想:甲骑如何行动得当,恐怕不是你们指挥得来。倒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完全清楚这支部队的底蕴和能力,也非常清楚它的缺陷,所以运用起来,自然顺当。再说这支部队只长于攻击,若是甲骑一退,便会有全军失利的危险。 

因为没有让高敬单独统过兵,不知底细,自不能像司马恭一样放心。但他语辞坚决,铿铿有声。心中一软,道:“好吧好吧,就命你为甲骑长!先起来吧。王巍、滕邝,你俩当他副手,要小心敌人用诡计。此次你们的任务不轻啊,敌军撤师返回,必然没有防备,伏在他们必经之路偷袭,比较容易得手,但千万不能出乱,否则定被围歼。我自会与司马恭等从敌前杀来,两下夹击,杀它个措手不及。记住,不能轻敌啊。”

高敬慨然领命,道:“末将明白。”

我心下大放,朝身后的卢横道:“你就跟着我吧。此次人人都要立功,你也要多杀几个蛮寇才是,不要丢了羽林骑官的脸。”

卢横奋声道:“将军放心,我卢横决不放过一人,定要杀他片甲不留!”

高敬等率领而去,而司马恭已指挥军队,包围了泥阳城。卢横护着我在远处高地看着战况,只见大地上,遮天蔽日的旗帜四处飘动,大群大群的士兵高声喊杀,往城池冲锋。队中,将校击鼓,司马恭却自领精卒在城下指挥。一条条长梯直竖在城墙之上,宛如篱笆一般。

敌军似是乱了阵脚,又好像压根儿也没想到身旁伏着如此一支强劲的军队。城头上旗号紊乱,士卒哀叫逃命,全无抵抗能力。我见城下有数百人的团队分成几股,反复冲撞城门,心头大喜,笑道:“那是谁的部众?”

身旁一士卒忙答道:“那是长史手下鲍都尉的人马。”

“哪个鲍都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士卒道:“是长史新提拔的鲍秉鲍都尉。他是河内旧部,因为勇猛刚毅,因此极得长史看重。”

我“嗯”了一声,道:“司马恭倒没走眼,此人的确是个将才。”沉吟着看去,只见不过片刻工夫,那几股人马便轰开了城门,大叫大喊地冲进城去。我一挥袖子,道:“卢横,我们也去吧。看来这李文侯当真是有勇无谋,泥阳如此重镇,只留下这几个残兵。这条后路一断,我看他怎么跳脚!”

进了城,一面肃清残匪、打扫战场,一面传令各处安抚百姓,扑灭城火。司马恭等亲来迎接,我连声夸奖他打得好。“吩咐奖赏有功者。司马长史,听说你的手下鲍秉是个人才,今天攻城之时一见,果不其然哪。”

司马恭先是纳闷了一会儿,这才立刻跪倒请罪道:“请恕末将隐瞒之罪!提拔鲍秉,原是我擅作主张,请将军只责罚我一人吧!”

我搀扶起他,笑道:“哪里的话。你提拔得好啊!这鲍秉在哪里呢?”

司马恭又惊又疑,忙遣人去唤。众将见此种情况,也都不敢妄言,垂着手肃立两旁。

过不了一会儿,几匹马从城外驰来,当前一人翻身下马,跪倒道:“小人鲍秉,参见颜大人!”

我问道:“你去哪儿啦,怎么还不进城哩?”

鲍秉垂首禀道:“小人带领人马,追杀敌人余骑。望大人明察。”

我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害怕什么。你有勇有谋,我在山头上都看见了,攻城之时,你指挥几队人马,冲开城门,里应外合,在短时间内就把泥阳拿下,此乃大功一件!司马长史还怕我怪责他擅作主张,可我又怎么会怪他呢?”

见司马恭感激地躬身拜揖,点头道:“鲍秉,你暂守参军之职吧。待会儿军事会议,我会遣人通知你参加。”

鲍秉又惊又喜,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颜大人厚爱!”兴奋至极地退下了。只怕他此刻心中,真是万分感激能够跟随颜鹰这杆大旗吧。嘿嘿,别人想要这样的福气,恐怕还无法轻易得到呢! 

原来我的属将都是先前从我到河内征兵的京畿虎豹骑旧属,此次一开任用良才的先河,特别是我提拔了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当官,自然会引起士卒们的注目。司马恭叩拜于地,道:“将军的行为举止,无人能及。在下能得将军不咎过失,已属侥幸,现又蒙提拔鲍秉,恐将士议论。请将军还是收回成命吧。”

我摇头笑道:“你怎么也瞻前顾后了起来,我观其才而委其任,无可厚非,并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才这么办。起来吧,此事不要再提了。大家各自回去整装要紧,马上少不得又有战事。”

司马恭一脸释然,却又不站起来,仍是跪着道:“请将军仍派我作先锋,这泥阳当真不堪一击,我还没怎么打呢,就攻下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却也七嘴八舌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见没有领到职差的将领十分不满的样子,笑道:“长史每仗都冲锋陷阵,是我军的中坚力量啊。这一次你也该退位让贤,让手下的发挥一下了嘛。这样吧,迎击部队交给你带,先锋让别人去打,如何?”

司马恭吃惊道:“末将怎敢逾权造次!”连忙声称愿意让贤,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难得他那么客气,引得我也暗暗好笑,“这样吧,就让刚刚提升的鲍秉任先锋,如何。”

众人轰然应允,当下召集众将开会,一面派出探马打听敌军动向。泥阳城自是垒土砌墙,备足防御物资,以利坚守。到了晚上,我刚刚探毕病倒的军卒,便听四路探马不停地来报:“李文侯大军已至城外三十里!”

来得好快。我这才体会到这小子恐怕在丁奚城之时,已经患上了疯牛病了。狂奔了数千里,听到泥阳城被人又夺回去了,必然狂性大发,不可收拾。不过,依这种病症来看,掩埋他们是惟一的办法了。总不能让这些病原体再感染别的牛群吧,哈哈,哈哈!

鲍秉自带三千人马出城迎击。我命司马恭和我一起,各带两千人分路夹击,虽已有定策,心里仍不免打鼓,忖道:李文侯那小子还握着凉州骑万余人马,若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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