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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匹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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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上去满脸的疲倦和累。拿起筷子才要吃呢,竟然又讲了我——全家那么多漂亮人,为
什么你还是又注意了一条牛仔裤的我?

口气那么严重的又提当日报上我的一篇文章,你说:根本看不懂!我气了,答你:“也
算了!”

全家人,都僵住了,看我们针锋相对。

那篇东西写的是金庸小说人物心得,爸爸,你不看金庸,又如何能懂?

那日的你,是很累了,你不能控制自己,你跟我算什么帐?你说我任性,我头一低,什
么也不再说,只是拚命喝葡萄酒。

一生苦守那盏孤灯的二女儿,一生不花时间在装扮上的那个女儿,是真的任性过吗?

爸爸,你,注意过我习惯重握原子笔写字的那个中手指吗?它是凹下去的——苦写出来
的欠缺。

如果,你将这也叫做任性,那么我是同意的。

那天,吃完了饭,大家都没有散,我也不帮忙洗碗,也不照习惯偶尔在家时,必然的陪
你坐到你上床去睡,穿上厚外套,丢下一句话:“去散步!”不理任何人,走了。这很不
对。

那天,我住台北,可是我要整你,教你为自己在众人面前无故责备我而后悔。晃到三更
半夜走得筋疲力竭回家,你房里的灯仍然亮着,我不照习惯进去喊你一声,跟你和妈妈说我
回来了,爸爸,我的无礼,你以为里面没有痛?

妈妈到房里来看我,对着她,我流下眼泪,说你发了神经病,给我日子难捱,我又要走
了,再也不写作。

这是父女之间一生的折磨,苦难的又何止是妈妈。其实,我常常认为,你们并不太喜欢
承认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也成熟了的事实。更不肯记得,有十六年光阴,女儿说的甚而不是
中文。人格的塑造,已经大半定型了,父母的建议,只有使我在良知和道德上进退两难。

事实上,爸爸,我是欣赏你的,很欣赏你的一切,除了你有时要以不一样的思想和处事
的方式来对我做意志侵犯之外。对于你,就算不谈感情,我也是心悦诚服的。今年的文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那篇,我自己爱得很,你不说什么,却说跟以前不同了。

对,是不同了,不想讲故事的时候,就不讲故事;不讲不勉强,自己做人高高兴兴,却
勉强不了你也高兴的事实。另一篇《你是我特别的天使》,在剪裁上,我也喜欢,你又说不
大好。《野火烧不尽》,你怕我讲话太真太重,说我不通人情,公开说了讨厌应酬和电话,
总有一天没有一个朋友。

你讲归讲,每一封我的家书、我的文章、我东丢西塞的照片,都是你——爸爸,一件一
件为我收集、整理、归档,细心保存。

十六年来,离家寄回的书信,被你一本一本的厚夹子积了起来,那一条心路历程,不只
是我一个人在走,还有你,你心甘情愿的陪伴。

要是有一个人,说我的文字不好,说我文体太简单,我听了只是笑笑,然后去忙别的更
重要的事。而你和妈妈,总要比我难过很多。这真是有趣,其实,你不也在家中一样讲我?

这半年来,因为回国,父女之间又有了细细碎碎的摩擦,只是我们的冲突不像早年那么
激烈了。我想,大家都有一点认命,也很累了。

我的文章,你欣赏的不是没有,只是不多,你挑剔我胜于编辑先生,你比我自己更患得
患失,怕我写得不好,爸爸,我难道不怕自己写糟?让我悄悄的告诉你——我不怕,你怕。

这一生,丈夫欣赏我,朋友欣赏我,手足欣赏我,都解不开我心里那个死结,因为我的
父亲,你,你只是无边无涯的爱我;固执,盲目而且无可奈何。而不知,除了是你的女儿,
值得你理所当然的爱之外,我也还有一点点不属于这个身分也可以有的一点点美丽,值得你
欣赏。爸爸,你对我,没有信心。

我的要求也很多——对你,而且同样固执。

对我来说,一生的悲哀,并不是要赚得全世界,而是要请你欣赏我。

你的一句话,就定了文章生死。世界上,在我心目里,你是最严格的批评家,其实你并
不存心,是我自己给自己打的死结,只因我太看重你。

这三四个月来,越睡越少,彻夜工作,撑到早晨七点多才睡一会,中午必然要出门做别
的事。妈妈当然心痛极了,她甚而勇敢的说,她要代我去座谈会给我睡觉。

你呢?爸爸,你又来了,责我拿自己的生命在拚命。这一回,我同意你,爸爸,你没有
讲错,我对不起你和妈妈,因为熬夜。

写了一辈子,小学作文写到现在,三四百万字撕掉,发表的不过九十万字,而且不成气
候。这都不管,我已尽力了,女儿没有任性,的确钉在桌子面前很多很多时间,将青春的颜
色,交给了一块又一块白格子。我没有花衣服,都是格子,纸的。

爸爸,这份劳力,是要得着一份在家庭里一生得不着的光荣,是心理的不平衡和自卑,
是因为要对背了一生的——令父母失望、罪人、不孝、叛逆……这些自我羞辱心态所做的报
复和反抗。

当年没有去混太妹,做落翅仔,进少年监狱,只因为胆子小,只会一个人深夜里拚命爬
格子——那道永远没有尽头的天梯,想像中,睡梦里,上面站着全家人,冷眼看着我爬,而
你们彼此在说说笑笑。

这封信,爸爸,你今天早晨留给我文章的评语,使我突然一下失去了生的兴趣。

跟你打了一生一世的仗不肯妥协,不肯认输,艰苦的打了又打,却在完全没有一点防备
的心理下,战役消失了,不见了。一切烟消云散——和平了。那个战场上,留下的是一些微
微生锈的刀枪,我的假想敌呢?他成了朋友,悄悄上班去了。

爸爸,你认同了女儿,我却百感交织,不知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很想大哭一场。

这种想死的念头,是父女境界的一种完成,很成功,而成功的滋味,是死也暝目的悲
喜。爸爸,你终于说了,说:女儿也可以成为你的骄傲。

当然,我也不会真的去死,可是我想跟你说:爸爸,这只不过是一篇,一篇合了你心意
的文章而已。以后再写,合不合你的意,你还是可以回转;我不会迎合你,只为了你我的和
平,再去写同样的文章。这就是我,你自己明白了,正如你明白自己一色一样。

女儿给你留的条子

注:本当称“你”为“您”,因为“天地君亲师”,尊称是该有的,可是一向唤爸爸是
“你”,就这样写了。

  
黄金书屋送你一匹马送你一匹马

陈姐姐,“皇冠”里两个陈姐姐,一个你,一个我——那些亲如家人的皇冠工作人员这
么叫我们的。

始终不肯称你的笔名,只因在许多年前我的弟弟一直这么叫你,我也就跟着一样说。一
直到现在,偶尔一次叫了你琼瑶,而且只是在平先生面前,自己就红了脸。

很多年过去了,有人问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总说是两家人早就认识的。这事说来话
长,关系到我最爱的小弟弟大学时代的一段往事,是平先生和你出面解开了一个结——替我
的弟弟。

为着这件事情,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的感激着你们,这也是我常常说起的一句话——琼瑶
为了我的家人,出过大力,我不会忘记她。

你知道,你刚出书的时候,我休学在家,那个《烟雨蒙蒙》正在报上连载。你知道当年
的我,是怎么在等每天的你?每天清晨六点半,坐在小院的台阶上,等着那份报纸投入信
箱,不吞下你的那一天几百字,一日就没法开始。那时候,我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们会
有缘做了朋友。当年的小弟,还是一个小学的孩子,天天跟狗在一起玩,他与你,更是遥远
了。

真的跟你有第一次接触时,我已结婚了,出了自己的书,也做了陈姐姐。你寄来了一本
《秋歌》,书上写了一句话鼓励我,下面是你的签名。

小弟的事情,我的母亲好似去看过你,而我们,没有在台湾见过面。

这一生,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你将自己关得严,被平先生爱护得周密。我,不常在台
湾,很少写作,一旦回来,我们通通电话,不多,怕打扰了你。

第一次见到你,已是该应见面之后很久了。回国度假,我跟父母住在一起,客厅挤,万
一你来了,我会紧张,觉得没有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接待你,客厅环境不能使我在台北接
待朋友。

于是我去了你家。

那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我一直在你家里不停的喝茶,一杯又一杯,却说不出什么话
来。身上一件灰蓝的长衣,很旧了,因为沙漠的阳光烈,新衣洗晒了几次就褪了色。

可是那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其实那件是我结婚时的新娘衣。我穿去见你,在你自信
的言笑和满是大书架的房间里,我只觉得自己又旧又软,正如同那件衣服。

那次,你对我说了什么,我全不知道,只记得临走的时候,你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台湾。

我被你吓的,是你的一切,你的笑语,你的大书架,你看我的眼神,你关心的问话,你
亲切的替我一次又一次加满茶杯……

陈姐姐,我们那一次见面,双方很遥远,因为我认识的你,仍是书上的,而我,又变成
了十几岁时那个清晨台阶上托着下巴苦等你来的少女,不知对你怎么反应。距离,是小时候
就造成的,一旦要改变,不能适应。而且完全弱到手足无措。

你,初见面的你,就有这种兵气。是我硬冤枉给你的,只为了自己心态上的不能平衡。

好几年过去了,在那个天涯地角的荒岛上,一张蓝色的急电,交在我的手里,上面是平
先生和你的名字——Echo,我们也痛,为你流泪,回来吧,台湾等你,我们爱你。是
的,回来了,机场见了人,闪光灯不停的闪,我喊着:“好啦!好啦!不拍了,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然后,用夹克盖住了脸,大哭起来。

来接的人,紧紧抱住我,没有一句话说。只见文亚的泪,断了线的在一旁狂落。

你的电话来,我不肯接,你要来看我,又怕父母的家不能深谈——不能给你彻夜的坐。

很多日子,很多年,就是回忆起来的那段心情。很长很长的度日如年啊,无语问苍天的
那千万个过不下去的年,怎么会还没有到丧夫的百日?

你说:“Echo,这不是礼不礼貌的时间,你来我家,这里没有人,你来哭,你来
讲,你来闹,随便你几点才走,都是自由。你来,我要跟你讲话。”

那个秋残初冬的夜间,我抱着一大束血也似鲜红的苍兰,站在你家的门外。

重孝的黑衣——盲人一般的那种黑,不敢沾上你的新家,将那束红花,带去给你。

对不起,陈姐姐,重孝的人,不该上门。你开了门,我一句不说,抱歉的心情,用花的
颜色交在你的手里,火也似的,红黑两色,都是浓的。

我们对笑了一下,没有语言,那一次,我没有躲开你的眼光和注视,你,不再遥远了。

我缩在你的沙发上,可怕的是,那杯茶又来了,看见茶,我的一只手蒙上了眼睛,在平
先生和你的面前,黑衣的前襟一次又一次的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今昔是什么?今昔在你面前的人,喝着同样的茶,为什么茶是永远的,而人,不同了?

你记得你是几点钟放了我的,陈姐姐?

你缠了我七个小时,逼了我整整七个小时,我不讲,不点头,你不放我回家。

如果,陈姐姐,你懂得爱情,如果,你懂得我,如果,你真看见我在泣血,就要问你—
—我也会向你叫起来了。我问你,当时的那一个夜晚,你为什么坚持将自己累死,也要救
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缠死,也要告诉一个没有活下去意念的人——人生还有盼望?

自从在一夕间家破人亡之后,不可能吃饭菜,只能因为母亲的哀求,喝下不情愿的流
汁。那时候,在跟你僵持了七个小时之后,体力崩溃了,我只想你放我回家——我觉得你太
残忍,迫得我点了一个轻微的头。

不是真的答应你什么,因为你猜到了我要死,你猜到了安葬完了人,陪父母回台之后,
我心里的安排。

你逼我对你讲:“我答应你,琼瑶,我不自杀。”我点了点头,因为这个以后还可以
赖,因为我没有说,我只是谎你,好给我回去。

你不放过我,你自己也快累疯了,却一定要我亲口讲出来。

我讲了——讲了就是一个承诺,很生气,讲完又痛哭起来——恨你。因为我一生重承
诺,很重承诺,不肯轻诺,一旦诺了便不能再改了。

你让我走了,临到门口,又来逼,说:“你对我讲什么用,回去第一件事,是当你母亲
替你开门的时候,亲口对她说:“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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