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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俊义(扬州评话)-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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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膝盖一刀,一共三刀,送你上西天。如果吃细面,走你脚后根砍起,一直砍到你的脑袋瓜告止!”“啊唷!孙爷,水馄饨呢?”“要吃水馄饨,你是吃有包心的,还是吃没包心的?”“啊!水馄饨还有两种?有包心的怎么讲?没有包心的怎么说?”“要吃没得包心的,就这样子把你搁起来,朝江里一撂,如果要吃有包心的,捆起来之后,再弄块石头绑在你背后,一沉到底,永世不得上来!”啊咦喂,啊咦喂!张顺心里有话:板刀儿面、水馄饨还是我们先前的老一套玩艺,到今儿没有改:“啊唷!孙爷!求大王爷饶恕啊。我就吃没有包心的水馄饨吧。”“好唦,好唦,好唦!你这个人倒还爽气,爷就成全你。”哪晓得孙五他们巴不得这样哩。你如果吃板刀儿面,他还要一刀一刀地砍,砍到最后,血糊淋落,船上还要清洗打扫。最好是吃没得包心的水馄饨,连石头都不要绑,把人捆起来就朝江心里一撂,江心里这么大的浪,还愁你不死呢吗?不要说把人捆起来,就是不捆,撂下去也活不成。他们到哪块晓得这位要吃水馄饨的客家,就是卖水馄饨的祖师爷浪里白条张顺呢?两个人把张二爷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就朝下脱了,走外头一直脱到里头,只剩了里头一条裤头儿了,还代他把裤头儿朝下扒。“啊唷!孙爷!能不能留一条裤头儿,让我遮遮羞?”“好呃,好呃!君子有成人之美,让你带一条裤头儿上西天。”裤头儿不脱了,就把张顺的膀臂往后一背,准备用麻绳来捆了。张二爷心里一想:咦喂!膀臂背过去,我到了水里就费大事了!不能玩。“啊唷!孙爷!能不能求求你们,我的膀子疼,不要背过去,就这样子捆?”“好好。”孙五心里有话:反正你也活不了,就成全你下子。就把他膀臂放在前头,麻绳一绕一扎,两个人把张顺搭到船头上,噗咚——!朝江里一撂。撂下去之后,孙五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笑得咯咯的:“哈哈哈哈,这一来没事了。——恭喜老大哥!”“恭喜老弟!”我们发财啦!”“同发!”两个人回到舱里,就准备分赃了。把包裹打开来一望:除了银两之外,还有两个小包,一个包子里头是十根黄爽爽的金条,另一个包子里头是十颗猫儿眼大珍珠。孙五看到这两件东西:“哈哈哈哈……没有想得到,还是一笔大财肴。这猫儿眼大珍珠价值连城啊!”  
     孙五只顾看猫儿眼大珍珠,哪晓得张旺看见这两样东西,生了异心了。他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了。这件事我还要略作交代:就在建康城里,有个名妓,叫李巧奴。李巧奴长得着实不丑,皮肤又白又嫩,人都称她“半截观音”。怎么叫半截观音的呢?因为她美中有个不足之处,人生得如花似玉,可惜这一双脚不是一双小脚,是一双没有裹过的大脚。在古时候妇女都作兴裹脚,三寸金莲数最好看。她怎么没有裹脚的呢?因为她从小就被人拐卖到建康来了,没得人代她裹脚。她在妓院里有个妈妈,这个妈妈不是她嫡亲的母亲,是妓院里头的鸨儿。有一天城里出会,鸨儿跟李巧奴就站在门口看热闹,正好这个张旺也站在门口,就站在半截观音的背后。因为李巧奴长得实在太美了,张旺出生以来都没有看过这么美貌的女子,两只眼睛就盯滋滋地望着半截观音,闻着她身上一阵一阵的花粉香,连口水都望了洒下来了。鸨儿掉过脸来一望,认得他张旺。怎么认得张旺的呢?因为张旺既是个大王,又是个卖鱼的。每到鲜鱼上市,他晓得一般的地方卖不出多钱来,在哪块能卖大价钱呢?狮子街上有条鹦鹉巷,这条巷子里头全是妓院,妓院是做的皮肉交易,无本生涯,一本万利,到鹦鹉巷里头能卖大价钱。所以他就经常到这个地方来卖鱼,鸨儿也就认得他了。张旺见鸨儿掉过脸来,就问她了:“来啊,我如果跟你家半截观音睡一夜,要多少钱?”鸨儿把她一望:可要死啊!癞蛤蟆居然想吃天鹅肉!你不过是个卖鱼的,我家姑娘就能陪你睡觉了吗?我来拿他开开心:“你要跟我家姑娘睡一夜,要十根金条,要十颗猫儿眼大珍珠。”鸨儿其实是拿他开心的,哪晓得张旺是个粗人。又无知,就当作真的,把这话摆在心上了,时时刻刻都想弄到十根金条,十颗猫儿眼大珍珠,好去跟李巧奴睡一夜。所以张旺这时候看到这些金条珍珠,心里头就想了:对不起你了,孙五啊,我为了能跟李巧奴快活一夜,我就顾不得跟你弟兄的感情了。“贤弟!”“哎,大哥!”“今天的买卖拿得好啊。”“是笔大买卖。”“今天你辛苦了。哥哥到后头去把饭菜拿来,咱们弟兄痛饮三杯!”“好!”孙五到哪块晓得张旺的用意呢?张旺去把饭菜端到舱里来,又去把酒拿来,斟了一杯:“贤弟!哥哥敬你一盅!”“多谢大哥!”哪晓得孙五才把这杯酒吃下去,“咦——?”嘴里“咦”了一声,坏了,立刻周身发麻,麻啊麻的,一直麻到舌头,话说不出来了,“啊啐!”打了个喷嚏,工!人朝后头一仰。当啷!杯子撂掉了。歪嘴抽筋翻白眼,活像得了鸡爪疯,睡在船舱里不能动了。张旺把孙五一望:“哎哎哎哎,成了功了!”用蒙汗药把他蒙倒了。一只手拎着孙五,一只手就提着这一口朴刀,到了船头上。既然要杀他,要叫他死得明白,要把话说清楚了。“呔!贤弟!告诉你,今天哥哥对不起你了!”如此如此,这等这样。“今天哥哥只有结果你的性命。你放心啊,今天把你杀了,到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头周年,哥哥一定多买纸钱锞锭,烧化烧化。”孙五耳朵也听得见,心里也明白,就是嘴里说不出来,喉咙里硬挣,好不容易才挣了点个音出来:“呃呃呃呃——”说的什么东西?哥哥啊,你就是要做这件事情嘛,你跟我商量下子唦!我哪怕一起都给你也不要紧哎,你何必要结果我的性命呢?说又说不出来。孙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谋财害命害人,又被别人谋财害命害自己。嚓!嚓!嚓!三刀,张旺把孙五拿了办掉了,尸首就朝江里一撂,然后用拖把把船头上的血迹拖洗干净。把孙五办掉了,张旺心里头好高兴,这一来笃定了。一个人到舱里自斟自饮。准备明天到鹦鹉巷去会李巧奴。 
    张顺怎么样?张二爷被撂到了江里以后,得儿……慢慢地就朝下沉了。开始的时候,倒是冷得有点发抖,到了半江,唔,稍微好些了。到了江底下,啊咦喂!直接跟温泉一个样子,象个快活的哩!不冷啦?不冷了。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水是随气候变化的,到了天暖地气就朝上头冲;到了天冷,地气就直往地下钻。现在正在冬季,所以江底下的水反而是温热的。沉到江底之后,张二爷把两只脚踏实了,就低头用牙齿来咬身上的麻绳,慢慢地把结解开。手上的绳子松下来了,接着来解脚上的绳子。绳子全松掉了,散手散脚,觉得在江底下倒蛮舒服受用。论他的水性,三天三夜不上来也不要紧。江底下虽好,不能老在底下不上来唦!踩着水,得儿……到了半江了,觉得有点个冷,到了江面上,就更冷了。张顺可想报仇?他想过了:不必了!现在寨主身患重病,军师叫我到建康去请先生,还要暗中保护戴宗,如果我为了报仇,误了大事,那就糟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张二爷就凫水到对江上岸。上了岸之后,乖乖!哪晓得被风一吹啊,不但冻得周身发抖,两条腿如同筛糠,周身上的皮肉冻得乌紫,连眼睛都不灵活了,下巴颏子都冻硬了,走路走不起来了。走不起来嘛,就只有慢慢地朝前蹦了。好在他脑子还清楚哩,神智一点不糊。就这样子蹦啊蹦的。身上稍微暖和些了。蹦啊蹦的,看见前面有一排三间草房,里面还有灯光。张二爷心里有语:唔,好了!我就到前头三间草房里去,稍微体息一会。 
    这三间草房是什么所在?是一家豆腐店。老板姓王,叫王魁,年在六十外岁。王魁原来是扬子江上的大大王,后来洗手不干了。为什么不干的呢?老年得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心里该派欢喜了?不,王魁气坏了。什么原因要气呢?哪晓得这个儿子生下来就跟个老头子差不多,小脸上布满了皱纹。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子胎膘不足,过些时就好了。哪晓得长啊长的,越长越丑,越长越老。王魁就想了:别人家的小孩子为什么又白又胖?我家的这个小孩子为什么又老又丑?一定是自己在做大王的时候,坏事做多了,损了德了,所以才有这个报应。从此以后,他就洗手不干了。在他决定洗手不干的时候,把面前的头目孩子,包括刚才的那个孙五和张旺,一起喊到面前来,说:“我老太爷现在洗手不干了,你们也不要再干了,各人拿几个钱回去,做个小生意,从此安分守已过日子。你们当中哪位如果还想做大王。我也不阻拦你们,随你们的便。”当时其他的人都拿几个钱走,唯有张旺、孙五两个人贼心不死。两个人要了一条船,继续在扬子江上卖板刀面、水馄饨。王魁洗手不干之后。就开了爿小豆腐店一心改邪归正,安安稳稳过日子。因为豆腐店里事情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雇了一个十多岁的小伙计,叫王二。王二年纪小,胆子又小,豆腐店每天要半夜三更起来烧豆浆,王二半夜不敢起来。王魁倒还好,不但没有计较,每天夜里还自已起来陪他。他起来就弄一壶酒,坐在柜台里头自斟自饮,王二就在那块烧锅。张顺这时候看见屋里有灯光,就是王魁和王二已经起来了,扯那块烧豆浆了。 
    张二爷蹦啊蹦的,已经蹦到三间草房门前了。想敲门,手抬不起来,冻硬了。张顺心里清楚,不敢把身子正面朝门上趴,如果正面趴在门上,万一人家一开门,工,一个跟头趴下去,虽不把脑浆跌出来,鼻子也要杵平了。他慢慢地把身子蹦了转过来,把脊背朝门上轰通一倚。王魁一听:“咦喂!——来啊,王二啊!”“哎,老太爷啊!”“听见的呀?外头有人敲门,大概是来打豆浆的。”“找话说哩,半夜三更的,哪个来打豆浆啊?”“你去把门开下来唦。”“我不去。”“为什么不去啊?”“我怕哩。”“怕什么东西呀?”“昨儿隔壁赵大说的:王二小伙啊,你夜里烧豆腐浆要入神哪!听说这一向时码头口不太平,闹水鬼哪!我不去!我怕水鬼哩!”“你不要瞎说,哪块来的水鬼唦!他是吓你的,有意拿你开心的。有我在这块哩,怕什么东西呢?开下来望望看。”“噢。老大爷啊,你要坐在柜台里头,你不能走啊!”“不走哎。”王二走到门口,手一抬,霍啦嗒!门闩一摘,昨嘎——!张二爷身子正好就倚在门上,门才朝下一开,张二爷就朝王二身上一倒。王二一吓:“啊唷喂!”工!人就朝后一仰。还好,张顺就倒在王二两条腿上,稍微让着点个软哩,一点没有受伤。王二吓得岔声都喊出来了:“啊啃喂——!”“什么玩艺头?”“老太爷哎!速些来救命啊!水——鬼啊——!”“哪块来水鬼的唦?你乱喊什么东西?”“你望唦!挺硬的,周身发紫,眼睛发呆,只穿一条裤头儿,不是走水里爬上来的水鬼吗?”老太爷掌着灯,过来仔细一望,原来是个人。这个人一定是在江心里遇了险了,爬上岸之后冻硬了。”不要怕!不是鬼!”“老太爷啊,不是鬼是什么唦?”“是个人。”“找话说哩,还人呢?人,还这么挺硬的哪?”你爬起来唦!”“爬不起来哎!老太爷哎,他身子磕住我的腿哩!”“不要急,你先慢慢的把腿抽出来。”“好的。”王魁先把张二爷的腿搬过去,把张二爷移了睡在地下,让王二爬起来。“老太爷啊!怎么好呢!”“你不要怕,他是个人,一定是在江里遇了险了,从水里爬上来冻硬了的。你来帮我搭下子。”“搭到哪块?”“搭到你床上去。”“不能玩!你倒好玩哩,搭到我床上?不搭到你床上去吗?”“你看你这个人哪!我那张床上冷,你那张床对着浆锅,有点个热气,正好把他焐下子。”“不!老太爷啊,你看他周身湿淋淋的,肮里肮脏的,我那床被褥给他这一睡,成什么样子了?”“这样子唦,先睡在你床上,把他焐热了,而后我把我床上的那床新被褥给你,好不好?就算我送给你的。”“噢!这个玩哩。老太爷哎,你,你,你搭头,我搭脚。”“好的。搭唦!”王魁搭张顺的头,王二搭张顺的脚,搭到浆锅旁边,就放了朝王二的床上一睡。床正好对着锅膛门,锅膛里头余火未烬,床上有热气,再把被子朝张顺身上一盖。“来啊,王二啊!”“哎!老太爷啊!”“有个外快,你可要不要啊?”“外快?多少啊?”“二两。”“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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