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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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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大尼央扶起了可怜的管家,象一个兄弟一样拥抱了他,然后庄重地向大家行礼,所有的人一面向他鞠躬一面彼此间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他走到橡木雕花装饰的大厅的尽头坐了下来,同时一直拉住末司革东的手。末司革东哭得透不过气来,坐到搁脚板上。
代理人和其他的人一样激动,这时他开始宣读遗嘱。
波尔朵斯在表白了他对基餐教最虔诚的信仰以后,要求他的敌人原谅他给他们造成的伤害。


①执法人:法国十二世纪起,国王或领主委派的在田产上担确于司法任拥的人。
②凡·戴克:+七世纪佛兰德斯画家。


听到这一段,达尔大尼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难以表达的骄傲的光芒。他想到这位老资格的军人。波尔朵斯用他那只坚强有力的手击败过多少敌人,他能估计出一个数目来,他心里想,波尔朵斯做得聪明,没有详细说出他的敌人的名字,或者是他给他们究竟造成什么伤害的详情。否则,对宣读的人来说,这个任务真是太艰巨了。
以下列举了一些项目:

“蒙天主的恩典,目前我拥有:
一,皮埃尔丰的产业,牢固的墙围住的田地,橱林,章地,潮河,池塘,森林;
二,布拉西安的产业,城堡,森林,可耕地,组成三个农庄;
三,瓦隆的小块土地,所以叫瓦隆,是因为它在小山谷里①……”


多么正直的波尔朵斯啊!

“四,都兰的五十块分成制租田,面积五百阿尔邦;
五,歇尔河上的三座磨坊,每座可收入六百法郎;
六,贝里的三个池塘,每个池塘可收入两百法郎;
至于被称为动产的,因为它们并不能象我的博学的朋友瓦纳主教那样清楚地解释成能够移动的……”

达尔大尼央悲伤地想到这个名宇,哆嗦了一下。
代理人镇定地继续说下去:

①法语小山谷是vellon;译音为瓦隆。

“……它们包括:一,一些家具,这儿地方不够,我不能一一详细列举,它们放在我所有的城堡和住宅里,清单是我的管家编制的……”

大家都对着末司革东望去,他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

   “二,二十匹骑乘的和驾车的马,我特别放在皮埃尔丰的城堡里,它们的名字叫,贝亚尔,罗朗,查里曼,佩潘,迪努瓦,拉伊尔,奥吉热尔,参孙,米隆,内姆罗,于尔冈德,阿尔米德,法尔斯特拉德,达利拉,丽贝卡,约朗德,菲内特,格里塞特,利塞特和米塞特。
   三,六十只狗,组成六支狩猎的猎犬队伍,照如下分法第一支,是猎鹿用的;第二支,是猎狼用的,第三支,是猎野猪用的,第四支,是猎野兔用的,其他两支用来监视和看守。
   四,打仗和打猎的武器,藏在我的武器陈列室里。
   五,我的安茹葡萄酒,是为阿多斯挑选的,他过去最爱喝这种酒,我的勃良第的、波尔多的、西班牙的葡萄酒和香槟酒,存放在我的各处的住宅的八间食物贻藏室和十二个地窖里。
六,我的藏画和雕塑,据说极为贵重,它们数目众多,使人目不眼接,眼花缭乱。七,我的藏书室,收有六千册全新的书,从来没有打开过。
   八,我的银餐具,它们可能有点儿旧,但是应该重一千到一千两百斤,因为我要很使劲才能举起放它们的箱子,而且只能举着它在房间里走六圈。
   九,所有以上各物,再加上餐桌上用的和家常用的布制品,都分别放在我最喜欢的住宅里……”

宣读的人念到这儿停了一停,好歇一口气。在场的人都发出了一声叹息,咳咳嗽,更加注意地听。代理人继续念下去:

“我至今没有孩子,恐怕今后也不会再有,这对我来说是极大的痛苦。不过我弄错了,因为我有一个和我的其他的朋友共有的儿子,这就是拉乌尔奥古斯特朱尔·德·布拉热洛纳,德·拉费尔伯爵先牛的真正的儿子。这位年轻的爵爷我认为完全应该继承那三位英勇的贵族的一切,我是这三位贵族的朋友和最卑贱的仆人。”

这时候,响起一声刺耳的声音。这是达尔大尼央的剑从肩带上滑下来,落到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大家眼睛都转过去向那边望,他们看到一大滴泪珠从达尔大尼央的浓浓的睫毛流到他的鹰钩鼻上,鼻梁发着光,好象给太阳照亮的一弯新月。

“所以,”代理人继续念道,“我把我所有的财产,动产和不动产.包括在上面开列的清单里的,全留给德·拉费尔伯爵先生的儿子,拉乌尔奥古斯特朱尔·德·布拉热洛纳子爵,为了安慰他内心似乎感到的悲伤,使他能够光荣地承担他的名字……”

在听众中间响起一阵长时间的低语声。
达尔大尼央闪耀着光芒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全场,使得打破了的寂静又恢复了。代理人在这样的眼睛的支持下,继续念下去:

“条件是,德·布拉热洛纳子爵需付给国王的火枪队队长,达尔大尼央骑士先生,这位达尔大尼央骑士将向他提出的对我的财产的要求的部分。
条件是,德·布拉热洛纳子爵先生需付给我的朋友德·埃尔布莱骑士先生一笔丰厚的年金,如果他需要过流放生活的话。
条件是,德·布拉热洛纳子爵需要供养我的那些在我家已经服务十年的仆人,并且付给其他的仆人每人五百法郎。我把我所有的礼服、军服、猎装,共四十七套,全部留给我的管家未司革东,我相信他会一直穿它们,直到穿坏为止,以表示对我的爱和对我的怀念。
还有,我把我的老仆人和忠诚的朋友末司革东,上面已提到他的名字,留给德·布拉热洛纳子爵,条件是,德·布拉热洛纳子爵要尽力使末司革东在去世时能表示他一直非常幸福。”

末司革东听见这些话,面色苍白,全身发颤地行了个礼,他的宽大的肩膀抽摘地抖动了几下,他的带着令人惊恐的悲痛神情的脸从他的冰凉的双手中露了出来,在场的人看到他摇摇晃晃,扰豫不决,好象想离开大厅,又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好。
“末司革东,”达尔大尼央说,“我的好朋友,您出去吧,您去做做准备。我领您去阿多斯那儿,我离开皮埃尔丰以后就上他家里去。”
末司革东没有回答一个字。他吃力地呼吸着,好象在这间大厅里的一切今后都和他无关了。他打开了门,渐渐地走远了。
代理人念完了遗嘱,大部分来听波尔朵斯的遗言的人都走掉了,他们感到失望,可是心里仍然充满了对死者的尊敬。
达尔大尼央在接受了代理人对他的过分客气的敬礼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赞赏立遗嘱人的高度的智慧,把他的财产那样合理地分给最高尚的人,最贫困的人,他的这种体贴入微的安排,在最机灵的廷臣和最高尚的人中间也是难得碰到的。
彼尔朵斯嘱咐拉乌尔·德·布拉热洛纳把达尔大尼央要求的全给他。这位可敬的波尔朵斯,他知道达尔大尼央是什么也不要的,万一达尔大尼央要什么东西的话,只有他本人能提出来。
波尔朵斯给阿拉密斯留下一笔年金,如果阿拉密斯想多要一些,达尔大尼央的例子会阻止他这样做,至于“流放”两个字,立遗嘱人提出来并没有明显的意图,难道它不是对造成波尔朵斯死亡的阿拉密斯的那种行动最温和最微妙的批评吗?
最后,在死者的遗嘱里没有提到阿多斯。死者难道能够设想儿子不会把最好的一部分给父亲吗?波尔朵斯的简单的头脑已经判断过这一切原因,掌握了这一切差别,它比法律还要公正,比习俗还要无私,比个人好恶还要通情达理。
“波尔朵斯是个有心人,”达尔大尼央叹了一门气,说道。
他好象听到从天花板上传下来一阵呻吟声。他立刻想到那个可怜的末司革东,一定是他在舒散他的痛苦的心情。
于是达尔大尼央急匆匆地离开大厅去找那位可敬的管家,因为他一直没有回来。
他登上楼梯到了二层楼,在波尔朵斯的房间里看见一堆各种颤色各种料子的衣服,是末司革东把它们堆好的,然后他躺到了上面。
这是忠实的朋友分到的一份财产。这些衣服都属于他了,它们都给了他了。末司革东把手伸直放在这些珍贵的纪念品上,用嘴亲它们,把脸贴在上面,再用整个身体盖住了它们。
达尔大尼央走到他身边,想安慰这个可怜的汉子。
“我的天主,”他说,“他动也不动,他昏过去了!”
达尔大尼央弄错了:末司革东死了。
他死了,象一只狗一样,失去了主人,回来死在他的衣服上。


第二六二章 阿多斯的衰老

四个火枪手过去似乎是不能分离的,现在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使他们永远分手了。在这些事件发生的期间,阿多斯在拉乌尔离开以后,剩下了一个人。他开始预先享受到死亡的味道,这种死亡就是心爱的人的远离。
他回到他在布卢瓦的家里,当他走进花坛里的时候,甚至不再见到格力磨来接受他一个可怜的微笑了。阿多斯越来越觉得长久以来似乎都没有问题的天生的精力在衰退了。
原来由于他心爱的人就在跟前,年纪对他总是向后退让的,现在它连同痛苦和行动不便一起来了,因为来得迟,痛苦和行动不便的程度也更加深了。阿多斯不再有他的儿子在他身边,他不必注意走路要直行,要抬起头,给儿子做出一个好样子,他不再有年轻人那样的发光的眼睛了,那双眼睛是他的炯炯的目光不断重新燃烧的中心。
此外,应该怎么说呢?这个由于温情和克制而性格高雅的人,找不到任何能压制住他的激情的东西,他带着所有的热情沉溺于悲衷之中,而性格平庸的人却是怀着这种热情寻欢作乐的。
拉费尔伯爵在他六十二岁的时候依旧象一个年轻人,作为一名军人,尽管劳累,他始终保持了他的精力,尽管遭到一些不幸,他始终精神抖擞,尽管有米莱狄,有马萨林,有拉瓦利埃尔这些人的干扰,他的身心始终恬适宁静,而现在,自从他失去他晚年的青春的支柱以来,阿多斯在一个星期里就变成了一个老人。
他还是那样漂亮,但是身子弯了,还是那样庄严,但是显得忧愁,满头白发,神态文雅,但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从他独自一人以来,他喜欢去那些林中空地,在那儿,阳光穿过小路两旁的叶丛洒下来。
他一生中最喜欢艰苦的锻炼,在拉乌尔不再在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忘记这种锻炼了。仆人们平时习惯看到他一年四季都是黎明即起,现在在夏天听到响七点钟,他们的主人还没有起床,都感到很吃惊。
阿多斯躺在床上,枕头底下放着一本书,他没有睡着,他也没有看书。他躺着,是因为好不再支撑他身体的重量,他让他的灵魂和思想都从肉体中冲出来,回到他的儿子或者天主那儿去。
有时候,别人看到他好几个小时一声不响,毫无知觉地沉思着,都十分害怕。他再也听不见畏畏缩缩的仆人的脚步声,这个仆人是到他的房间门口来偷看他的主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他忘记了白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早中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时,他给叫醒了,他下了床,走到他的那条昏暗的小路上,接着,稍许到太阳底下走走,仿佛是想和不在眼前的孩子分享片刻温暖的阳光。然后,凄凉的、单调的散步又开始了,一直到他筋疲力尽为止,到这时候,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回到床上去,那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好些天来,伯爵不说一句话。他拒绝接见任何客人,晚上,可以看见他点亮了灯,长时间地写信或者翻阅羊皮纸文件。
阿多斯写了一封信去瓦纳,又写了另外一封信去枫丹白露,但是都没有回信。我们知道其中的原因:阿拉密斯已经离开了法国;达尔大尼央从南特到了巴黎,又从巴黎去皮埃尔丰。他的随身男仆注意到他每天散步走的圈子一天比一天少了。极树下的林荫路对他的两只脚来说立刻变得太长了,而以前他一天要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上一千遍。现在伯爵吃力地向中间的那些树走去,在长满青苔的长凳上坐下来,这条长凳伸向旁边的小路上。他等待体力恢复过来,或者不如说,是等待黑夜的重新到来。
不久,走一百步路也使他疲惫不堪,最后,阿多斯不再想起床了。他拒绝吃任何东西,虽然他并不呻吟叫痛,虽然他嘴唇上一直挂着微笑,虽然他不断地用他那柔和的嗓音说话,可是他的仆人都吓坏了,他们到布卢瓦去找已故王叔的从前的医生,把他领到拉费尔伯爵这儿,设法让他能看到伯爵,而不让伯爵见到他。
于是,他们把他安置在病人隔壁的一间小房间里,请求他不要露面,他们生怕惹主人不高兴,因为他并没有要请医生。
这位医生同意照做了。在当地的贵族看来,阿多斯是一种典范。布卢瓦人都为有这样一位代表法国古老的光荣的神圣人物感到自豪。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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