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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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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使和摆布男人。女生指导兼教育系讲师的范小姐是她的仰慕者,彼此颇有往来。
刘东方的妹妹是汪处厚的拜门学生,也不时到师母家来谈谈。刘东方有一次托汪太
太为妹妹做媒。做媒和做母亲是女人的两个基本欲望,汪太太本来闲得发闷,受了
委托,仿佛失业的人找到职业。汪处厚想做媒是没有危险的,决不至于媒人本身也
做给人去。汪太太早有计划,要把范小姐做给赵辛楣,刘小姐做给方鸿渐。范小姐
比刘小姐老,比刘小姐难看,不过她是讲师,对象该是地位较高的系主任。刘小姐
是个助教,嫁个副教授已经够好了。至于孙小姐呢,她没拜访过汪太太;汪太太去
看范小姐的时候,会过一两次,印象并不太好。
鸿渐俩从桂林回来了两天,就收到汪处厚的帖子。两人跟汪处厚平素不往来,
也没见过汪太太,看了帖子,想起做媒的话。鸿渐道:“汪老头儿是大架子,只有
高松年和三位院长够资格上他家去吃饭,当然还有中国文学系的人。你也许配得上
,拉我进去干吗?要说是做媒,这儿没有什么女人呀,这老头子真是!”辛楣道:
“去瞻仰瞻仰汪太太也无所谓。也许老汪有侄女、外甥女或者内姨之类——汪太太
听说很美——要做给你。老汪对你说,没有对我说,指的是你一个人。你不好意思
,假造圣旨,拉我来陪你,还说替咱们俩做媒呢!我是不要人做媒的。”嚷了一回
,议决先拜访汪氏夫妇,问个明白,免得开玩笑当真。
汪家租的黑砖半西式平屋是校舍以外本地最好的建筑,跟校舍隔一条溪。冬天
的溪水涸尽,溪底堆满石子,仿佛这溪新生的大大小小的一窝卵。水涸的时候,大
家都不走木板桥而踏着石子过溪,这表示只要没有危险,人人愿意规外行动。汪家
的客堂很显敞,砖地上铺了席,红木做的老式桌椅,大方结实,是汪处厚向镇上一
个军官家里买的,万一离校别有高就,可以卖给学校。汪处厚先出来,满面春风,
问两人觉得客堂里冷不冷,分付丫头去搬火盆。两人同声赞美他住的房子好,布置
得更精致,在他们这半年来所看见的房子里,首屈一指。汪先生得意地长叹道,“
这算得什么呢!我有点东西,这一次全丢了。两位没看见我南京的房子——房子总
算没给日本人烧掉,里面的收藏陈设都不知下落了。幸亏我是个达观的人,否则真
要伤心死呢。”这类的话,他们近来不但听熟,并且自已也说惯了。这次兵灾当然
使许多有钱、有房子的人流落做穷光蛋,同时也让不知多少穷光蛋有机会追溯自己
为过去的富翁。日本人烧了许多空中楼阁的房子,占领了许多乌托邦的产业,破坏
了许多单相思的姻缘。譬如陆子潇就常常流露出来,战前有两三个女人抢着嫁他,
“现在当然谈不到了!”李梅亭在上海闸北,忽然补筑一所洋房,如今呢?可惜得
很!该死的日本人放火烧了,损失简直没法估计。方鸿渐也把沦陷的故乡里那所老
宅放大了好几倍,妙在房子扩充而并不会侵略邻舍的地。赵辛楣住在租界里,不能
变房子的戏法,自信一表人才,不必惆怅从前有多少女人看中他,只说假如战争不
发生,交涉使公署不撤退,他的官还可以做下去——不,做上去。汪处厚在战前的
排声也许不像他所讲的阔绰,可是同事们相信他的吹牛,因为他现在的起居服食的
确比旁人舒服,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革职的贪官——“政府难得这样不包庇,不过
他早捞饱了!”他指着壁上持的当代名人字画道:“这许多是我逃难出来以后,朋
友送的。我灰了心了,不再收买古董了,内地也收买不到什么——那两幅是内人画
的。”两人忙站起来细看那两条山水小直幅。方鸿渐表示不知道汪太太会画,出于
意外;赵辛楣表示久闻汪太太善画,名下无虚。这两种表示相反相成,汪先生高兴
得摸着胡子说:“我内人的身体可惜不好,她对于画和音乐——”没说完,汪太太
出来了。骨肉停匀,并不算瘦,就是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擦胭脂,只傅了粉。嘴唇
却涂泽鲜红,旗袍是浅紫色,显得那张脸残酷地白。长睫毛,眼梢斜撇向上。头发
没烫,梳了髻,想来是嫌本地理发店电烫不到家的缘故。手里抱着皮热水袋,十指
甲全是红的,当然绝非画画时染上的颜色,因为她画的青山绿水。
汪太太说她好久想请两位过来玩儿,自己身体不争气,耽误到现在。两人忙问
她身体好了没有,又说一向没敢来拜访,赏饭免了罢。汪太太说她春夏两季比秋冬
健朗些,晚饭一定要来吃的。汪先生笑道:“我这顿饭不是白请的,媒人做成了要
收谢仪,吃你们两位的谢媒洒也得十八加十八——三十六桌呢!”
鸿渐道:“这怎么请得起!谢大媒先没有钱,别说结婚了。”
辛楣道:“这个年头儿,谁有闲钱结婚?我照顾自己都照顾不来!汪先生,汪
太太,吃饭和做媒,两件事全心领谢谢,好不好?”
汪先生道:“世界变了!怎么年轻人一点热情都没有?一点——呃——‘浪漫
’都没有?婚不肯结,还要装穷!好,我们不要谢仪,替两位白当差,娴,是不是
?”
汪太太道:“啊呀!你们两位一吹一唱。方先生呢,我不大知道,不过你们留
学的人,随身本领就是用不完的财产。赵先生的家世、前途,我们全有数目,只怕
人家小姐攀不上——瞧我这媒婆劲儿足不足?”大家和着她笑了。
辛楣道:“有人看得中我,我早结婚了。”
汪太太道:“只怕是你的眼睛高,挑来挑去,没有一个中意的。你们新回国的
单身留学生,像新出炉的烧饼,有小姐的人家抢都抢不匀呢。吓!我看见得多了,
愈是有钱的年轻人愈不肯结婚。他们能够独立,不在乎太太的陪嫁、丈人的靠山,
宁可交女朋友,花天酒地的胡闹,反正他们有钱。要讲没有钱结婚,娶个太太比滥
交女朋友经济得多呢。你们的借口,理由不充分。”
两人听得骇然,正要回答,汪处厚假装出正颜厉色道:“我有句声明。我娶你
并不是为了经济省钱,我年轻的时候,是有句的规矩人,从来不胡闹,你这话人家
误会了可了不得!”说时,对鸿渐和辛楣顽皮地眨眼。
汪太太轻藐地哼一声:“你年轻的时候?我——我就不相信你年轻过。”
汪处厚脸色一红。鸿渐忙说,汪氏夫妇这样美意,不敢鼓辜负,不过愿意知道
介绍的是什么人。汪太太拍手道:“好了,好了!方先生愿意了。这两位小姐是谁
,天机还不可泄漏。处厚,不要说出来!”
汪先生蒙太太这样密切地嘱咐,又舒适了,说:“你们明天来了,自然会知道
。别看得太严重,借此大家叙叙。假如两位毫无意思,同吃顿饭有会么关系,对方
总不会把这个作为把柄,上公堂起诉,哈哈!我倒有句忠言奉劝。这战争看来不是
一年两年的事,要好好拖下去呢。等和平了再结婚,两位自己的青春都嗟跎了。‘
莫遣佳期更后期’,这话很有道理。两位结了婚,公私全有好处。我们这学校大有
前途,可是一时请人不容易,像两位这样的人才——娴,我不是常和你讲他们两位
的?——肯来屈就,学校决不放你们走。在这儿结婚成家,就安定下来,走不了,
学校借光不少。我兄弟呢——这话别说出去——下学期也许负责文学院。教育系要
从文学院分出去变成师范学院,现在教育系主任孔先生当然不能当文学院长了。兄
弟为个人打算,也愿意千方百计扣信你们。并且家眷也在学校做事,夫妇两个人有
两个人的收入,生活负担并不增加——”
汪太太截断他话道:“寒碜死了!真是你方才所说‘一点浪漫都没有’,一五
一十打什么算盘!”
汪先生道:“瞧你那样性急!‘浪漫’马上就来。结婚是人生最美满快乐的事
,我和我内人都是个中人,假使结婚不快乐,我们应该苦劝两位别结婚,还肯做媒
么?我和她——”
汪太太皱眉摇手道:“别说了,肉麻!”她记起去年在成都逛寺院,碰见个和
尚讲轮回,丈夫偷偷对自己说:“我死了,赶快就投人身,来得及第二次娶你,”
忽然心上一阵厌恨。鸿渐和辛楣尽义务地恭维说,像他们这对夫妇是千中拣一的。
在回校的路上,两人把汪太太讨论个仔细。都觉得她是个人物。但是为什么嫁
个比她长二十岁的丈夫?两人武断她娘家穷,企羡汪处厚是个地方官。她的画也过
得去不过上面题的字像老汪写的。鸿渐假充内行道:“写字不能描的,不比画画可
以涂改。许多女人会描几笔写意山水,可是写字要她们的命。汪太太的字怕要出丑
。”鸿渐到自己卧室门口,正掏钥匙开锁。辛楣忽然吞吞吐吐说:“你注意到么—
—汪太太的神情里有一点点像——像苏文纨,”未说完,三脚两步上楼去了。鸿渐
惊异地目送着他。
客人去后,汪先生跟太太回卧室,问:“我今天总没有说错话罢?”这是照例
的问句,每次应酬之后,爱挑眼的汪太太总要矫正丈夫的。汪太太道:“没有罢,
我也没心思来记——可是文学院长的事,你何必千诉他们!你老喜欢吹在前面。”
汪处厚这时候确有些后悔,可是嘴硬道:“那无所谓的,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饭碗一
半在我手里。你今天为什么扫我的面子——”汪处厚想起了,气直冒上来——“就
是年轻不年轻那些话,”他加这句解释,因为太太的表情是诧异。汪太太正对着梳
妆台的圆镜子,批判地审视自己的容貌,说:“哦,原来如此。你瞧瞧镜子里你的
脸,人都吃得下似的,多可怕!我不要看见你!”汪太太并不推开丫在身后的丈夫
,只从粉盒子里取出绒粉拍,在镜子里汪先生铁青的脸上,扑扑两下,使他面目模
糊。
刘东方这几天上了心事。父亲母亲都死了,妹妹的终身是哥哥的责任。去年在
昆明,有人好意替她介绍,不过毫无结果。当然家里有了她,刘太太多个帮手,譬
如两个孩子身上的绒线衣服全是她结的,大女儿还跟着她睡。可是这样一年一年蹉
跎下去,哥哥嫂嫂深怕她嫁不掉,一辈子的累赘。她前年逃难到内地,该进大学四
年级,四年级生不许转学,嫂嫂又要生孩子,一时雇不到用人,家里乱得很,哥哥
没心思替她想办法。一耽误下来,她大家没毕业。为了这事,刘东方心里很抱歉,
只好解嘲说,大家毕业的女人不知多少,有几个真能够自立谋生的。刘太太怪丈夫
当初为什么教妹妹进女子大学,假如进了男女同学的学校,婚事早解决了。刘东方
逼得急了,说:“范小姐是男女同学的学校毕业的,为什么也没有嫁掉?”刘太太
说:“你又来了,她比范小姐总好得多——”肯这样说姑娘的,还不失为好嫂嫂。
刘东方叹气道:“这也许命里注定的。我母亲常说,妹妹生下来的时候,脸朝下,
背朝上,是要死在娘家的。妹妹小的时候,我们常跟她开玩笑。现在看来,她真要
做老处女了。”刘太太忙说:“做老处女怎么可以?真是年纪大了,嫁给人做填房
也好,像汪太太那样不是很好么?”言下大有以人力挽回天命之意。去年刘东方替
方鸿渐排难解纷,忽然想这个人做妹夫倒不坏:他是自己保全的人,应当感恩识抬
举,跟自己结这一门亲事,他的地位也可以巩固了;这样好机会要错过,除非这人
是个标准傻瓜。刘太太也称赞丈夫心思敏捷,只担心方鸿渐本领太糟,要大舅子替
他捧牢饭碗。后来她听丈夫说这人还伶俐,他便放了心,早计划将来结婚以后,新
夫妇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反正有一间空着,可是得正式立张租契,否则门户不分
,方家养了孩子要把刘家孩子的运气和聪明抢掉的。到汪太太答应做媒,夫妇俩欢
喜得向刘小姐流露消息,满以为她会羞怯地高兴。谁知道她只飞红了脸,一言不发
。刘太太嘴快,说:“这个姓方的你见过没有?你哥哥说比昆明——”她丈夫急得
在饭桌下狠命踢她的腿。刘小姐说话了,说得非常之多。先说:她不原意嫁,谁教
汪太太做媒的?再说:女人就那么贱!什么“做媒”、“介绍”,多好听!还不是
市场卖鸡卖鸭似的,打扮了让男人去挑?不中他们的意,一顿饭之后,下文都没有
,真丢人!还说:她也没有白吃了哥嫂的,她在家里做的事,抵得一个用人,为什
么要撵她出去?愈说愈气,连大家没毕业的事都牵出来了。事后,刘先生怪太太不
该提起昆明做媒的事,触动她一肚子的怨气。刘太太气冲冲道:“你们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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