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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姑姑-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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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荑先被押在地牢里关了一日,后又被带入晋王府,不过不再是居住水合居,而是被带到独立的别院。整整几日她一直处于封闭状态,不知府外天地变色。

不过回忆起种种,尤其是晋王的那一句“钱铭”令她心惊,姓“钱”,难道沈择青真是吴王世子么?谁告发的他的身份,国舅爷?再则晋王缠绵病榻已久,陛下更是没收了他的兵权,他怎么又兀自领了一批禁军?薄都统急于造反,所有巧合皆集中在这一刻,到底是谁的阴谋?

如是纠结了几日,终于有一日,晋王来见她。

他来时仍旧穿着朝服,可见是刚刚下朝就过来的,然而早已经过了午时,难道今日朝会亦是拖延?

晋王面无表情,入院之后自个儿上座饮茶,穆荑站在窗棱下方,侧着身子望他,光影斑驳,把她的脸分割成明暗几块,她挽了妇人发髻,穿着打扮也是少妇的制式,比之当初的朴素浓烈艳丽太多。

晋王远远地望着她,有一瞬间不认识她,眼前之人恐怕已不是他心中的小芍了。他眼波哀伤,忧郁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你一定想问问我为什么,发生了何事。”晋王道,修长的手搁在青花瓷茶盏上,茶盏有一层浮光,映衬他华润的指甲,似珠玉一般。

那只手……也许握着她想象不到的权利。穆荑呆呆地望着,目光掠回他脸上,彼此相顾无言,转眼七年,已然陌生。

“那王爷可否告诉我答案?”

“答案就是沈择青乃东吴藩王世子,本名钱铭,他化名入朝为将,酝酿十年,意图拥兵自重、谋反报仇。”晋王声音极冷。

穆荑清冽一笑,“他的身世我早已有猜测,可是说他谋反,你有何证据?”

“证据便是……他身上留有东吴王留下的虎符,你要晓得,当年东吴王谋反,按罪诛全九族,光凭这一身份他就可以死一百次,更何况他还私藏虎符,隐姓埋名欺君犯上!”

“是你陷害的他!”穆荑冷冰冰道。

晋王微垂的眼帘抬起,上面一层淡漠,秋光微润,屋里只有穆荑近旁的窗户投射进来光线,晋王迎光而坐,一脸明亮如冰层反射的华光。“你说这番话是太看低本王还是抬举你自己?”

穆荑也不知他们何时变成这样子的,往时他还能迁就她,她也顾念幼时的情谊,可如今,他们是撕破脸皮么?是她伤害了他,还是他伤害了她?

“你已被陛下收了虎符,为何前几日你仍可统领禁军?还有你病重当日,我与沈择青入府研制解药,却发现你府中有明远侯手下的人走动。萧揽,你到底在酝酿些什么?”

晋王慢慢饮茶:“人被逼至极致,总希望拥有些权利,我只不过……但求一命而已!”

“这么说你还是参与了这场阴谋?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前一月的毒发也是故意而为?当年我依照药方给你煎药,许多年未曾出变故,为何前阵子你便病得这般重?其实你只是想装病降低陛下及薄氏对你的防范,甚至引发簿都统造反是么?还有,之前的遇刺恐怕也是你自导自演的吧,偌大的王府,守卫如此森严,怎么让你轻易遇刺了?”

晋王拨着茶盖未语。

穆荑心寒,阿鱼哥毕竟不是当年的阿鱼哥了!

晋王把杯盏放回茶几,力道很稳很准,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择青也未必你想象中的这么好,之前我有提醒过你,你才认识他几日?他可把他的身世告诉你事情?你知道他为何娶你?”

穆荑感觉有一把手揉捏她的心,揉碎了前几日大婚的喜悦,但她不知道这只手是晋王的还是沈择青的。到底是他们放的烟雾弹,还是她甚至居中不知解?

晋王起身离去,穆荑唤他:“恳请让我见一见沈择青!”

晋王未理会,穆荑又道:“阿鱼哥,还是你想亲手毁了仅剩的一点情谊?”

她不知在这么大的阴谋之后她可否还能如当初那般对待晋王,恐怕两厢都成了仇人!

晋王忽然回身,大步走上前握着她的双肩,语气极致温柔低沉道:“小芍,在你不顾我病危执意嫁给沈择青,并且不舍得探望我一眼之后,阿鱼哥便已经恨你了!如今,你只是沈夫人!你自重!”

说罢,他转身离去,并下令重新圈禁这座庭院。

原来再深厚的情谊也有转移之时,原来再不甘的情感经历伤害也会失望。她对他失望了,他亦对她失望了。

心下难过,但眼下穆荑也无力关心太多,她只担心沈择青的安危,她只想知道沈择青到底怎么了。晋王府中她只相信苡茹,当然,也唯有苡茹可以帮她!

穆荑想方设法联络了苡茹,苡茹一入宅院她便迫不及待问她:“外面是怎么回事,可否跟我说说?”

苡茹一声叹息,低头绞着自己手指,“姑姑,薄都统被明远侯杀了,王爷似乎与明远侯一道,又夺回了南衙禁卫兵权,如今朝堂上正肃清薄氏谋反党羽。”

“陛下救准许晋王夺回了兵权?”

苡茹点了一下头,“我也不甚清楚呢,总之王爷已经拿回了兵权,甚至比之前更盛。”

皇帝这是与晋王导演一场苦肉计,还是皇帝被晋王暗中联合明远侯逼至无奈又还与了兵权?如今借着薄都统的谋反失败,皇帝及顾丞相一党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薄太后开刀了吧!内中蹊跷还有许多,穆荑想不明白。

她抓着苡茹的手,焦急而又小心翼翼地道:“沈将军呢?”

苡茹拍拍她的手背,“姑姑,沈将军仍暂押天牢等候大理寺审问,而将军府……被抄家了!幸好王爷早先一步把你救出来,否则你也被关押天牢了!”

仿佛一夜之间而已,变故如此之大,到底谁总领了背后的线,到底谁导演了这场阴谋?

“苡茹,你能放我出去么,我想见见沈将军!”

苡茹摇头,“姑姑,我来见你已经冒了极大风险,若放你出去,苡茹是万万不敢的!”

穆荑轻叹一声,却又抓住一丝希冀,双眼睁大殷切地望着苡茹:“那……你可否到牢里探望沈将军?”

“沈将军正待审中,任何人不得接见!”苡茹十分为难。

穆荑的眼神灰暗了下去,她如堕云雾,只求见着沈择青才能拨开云雾,如今连见也不能见。

苡茹告退了,临走前又回头打道:“姑姑,王爷仍是对你好的吧,否则不会在将军府抄家前把你带出来!”

穆荑眼眸微转,痴呆地望着她。苡茹又道:“姑姑原先伤王爷这般深,他难免失望,姑姑莫再惹王爷生气的好!”

苡茹走了,外头秋光暗淡,永安城一过中秋天空便降雪,只不过是细碎的小雪,晨光一出即化,天气怪冷的,尤其到了夜晚便需裹双重棉被而睡。

穆荑望着这天光,忽然打了主意。

是晚,趁从仆睡下,周遭无人之际,穆荑却只着了中单站到庭中,手中提了一桶水,咬咬牙,从头淋到脚,并忍着寒冰在院中站了半个时辰,等浑身冻得僵硬了这才回屋去。翌日,她果然感染了伤寒,而且发烧极重,需立即诊治。

45、四十五
沈择青当真犯了谋逆之罪穆荑定也难逃追究;因为她是沈择青的妻,诛全罪责亲属难逃;即便晋王把她藏匿在府中迟早也要交出去判罪;除非晋王又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保她,正似当年,她的父亲死了,他还可以保她不死。 

若真如此,说明晋王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如表象中的这么落魄,那么到底是他自己争取的权利,还是陛下与他联合导演的苦肉计。

前者推断:恐怕这场阴谋便是他自己酝酿的了,沈择青因他而获罪……穆荑霎时心冷;想起他的话:“你说这番话是太看低本王还是抬举你自己?”她的确是看低了他!

后者推断:便是皇帝、顾丞相与晋王一同导演的好戏;包括沈择青与王大将军皆被利用在内,所谓的出征北疆紧盯明远侯恐怕也是假。

穆荑细思之下,心里有些许眉目,她不会凭几句空口之谈便相信沈择青有不良企图,也不信沈择青会骗了她。哪怕沈择青当真骗了她,她也该问清楚不是!

如今晋王府上下皆无可用之人,穆荑急需见外客,思前想后,她能接触的外客唯有医者了。

不知何时起,王府不信任宫里的太医,府中一切医药内务皆交由吴神医及其他郎中掌管,若来者是其他郎中,穆荑捎几锭银两便能搞定,倘若是吴神医……虽然稍显困难,可也并非无攻克之法。

吴神医与晋王交好仅是友交,无臣下尊卑约束,再则当初几次入府研药,她与吴神医建立几分交情,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吴神医应当不会因为晋王而拒绝了她。

“伤寒只是染其表,未入肺,稍引几剂药即好。”

昏睡中穆荑听闻医者说道,可惜无从判断是谁,她挣扎了一下,头重脚轻昏沉乏聩,无从醒来,便也就算了,又睡了许久,穆荑闻药香而醒,这一次凭借坚强的意志她总算醒来。

穆荑欲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旁物牵绊,她睁眼,看到晋王坐在床边,此时正拉着她的手。有一瞬间恍惚,她以为回到少时,她生病之时每每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总是阿鱼哥,他会捏着她的鼻子:“你可算是醒了!”如今,他只不过坐在床头一脸肃然。

穆荑转眸张望,屋中并无医者身影,甚至煎药的奴婢也全无,独独晋王。她欲抽开手,晋王拉着不动,手势极稳,令她拉不开半分。

穆荑细细瞧着他,见他逆光而坐,月白直裾唯有肩头闪烁锦缎柔光,隐约看出团纹刺绣,面容愈加立体,鼻若悬胆,刀裁的剑眉斜飞,眼眸幽黑似玉,掩映在寒冰般的水波之下,薄唇紧合,正似掩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你是故意的么?”他道,“你想干什么?”

穆荑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头重脚轻,呼吸不畅,唯有微微开启双唇才可吸气,眼眸似被热气蒸熏得干涩难耐,眨了眨眼,可她仍是固执地望着他。

“你想以此博取本王的同情?”晋王道,眉毛挑起,虽然神情哀痛,可眼神有些讽刺。

穆荑仍旧未答,忽然拱门出走进来一侍者,她转眼,无意识间露出希冀的光,可惜又暗淡下去。那不是吴神医的小童,也不是王府外客,而是王府的侍婢。

“王爷,药已煎好,可要端进来?”那小婢请示。

“端进来!”晋王吩咐,她又出去了。

待晋王扶着穆荑把药喂下,穆荑终于忍不住发问:“为我治病的医者何人?”

“你好像很关心这个?”

穆荑咳嗽,不答。

晋王从背后抱着她,把碗搁在杌子上,动作看似温柔,语气却是极冷:“本王随时可以把你送出去,让你同沈择青入狱!”

“你若当真恨我入骨,那便送吧,我好歹可以当面问清楚,所谓的某犯罪是何事!”

“你为何非要嫁给沈择青,本王比他当真差很多?”晋王语气冷飕飕,如从牙缝里放出的冷箭,实则还是不甘心。

“让我见他!”穆荑冷冰冰地道。

晋王松开她站起,冷眼俯视,“你见了他又如何,能改变吴王世子的身份?本王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一世唯有本王可以救你!七年前是,七年后同样是!别再自伤自残乞求本王怜悯,本王不再纵容!”

他走了,穆荑大咳,小婢奔进来伺候,穆荑问她医者是谁。小婢答:“沈夫人,吴神医已经走了,他说倘若你未好明日再来看你!”

伤寒事小,吴神医医术高明,并不需要他时刻伴随床前守着,为此,穆荑不敢喝药,如是挨到第二日,病情加重,吴神医总算亲自来访。

他把了脉之后皱眉:“你这点小恙喝了药便好,何至于侵入肺理?看来我得给你再开一剂药!”

吴神医开了药方给小婢前去拿药,屋中只剩两人之时,穆荑唤他:“吴神医!”

吴神医抬手:“切莫再唤神医,你这点小病我尚且治不好呢,称呼先生即可。”

穆荑也是一时心急口快,又改口:“先生,民女之所以一病不起并非你医术不高明,而是故意而为,请先生见谅,因为民女想见你,有一事须得拜托您!”

吴神医讶然,穆荑把近况及想法说了一遍,低声恳求:“先生,看着民女求助无门十分急迫的份上,请您务必答应!”

吴神医捋髭须想了想:“只是沈将军犯的是重罪,即便老夫托言给那蓬莱酒楼的东家他也未必帮你啊!”

“先生不必担心,我与那陈东家交情尚可,况且原先我帮过他一次,他是知礼守信之人,定会帮我。况且陈东家开酒楼广结人脉,只是往劳里传递一封信,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也罢,老夫便帮你,只是你和晋王……何必如此啊!”

穆荑未言语,把信递给了他,几日之后吴神医再来探病之时,回了她一封信,正是陈东家从牢里带出来的沈择青的回信。

穆荑十分感动,平日里切莫以善小而不为,切莫以己为尊而不视卑贱之人,关键时候,也许正是这些卑贱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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