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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繁华一念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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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26984字
第1章 浮世红尘朱砂烬(一)
几回残月上城楼,转眼西风紧。

广阔雪地之上尸骸遍野,同被炮火几乎烧尽的战车一起半埋进三尺厚的雪中。宽阔的护城河结起厚厚冰层,拦不住六军的骁勇善战、守不住王朝的外盛内衰。

城外大军扎营堆火,卸去甲胄的将士们大碗豪饮着热酒,征战士兵特有的粗朗笑声此起彼伏,篝火闪动的光芒照亮了南面的夜空。

城内一片凄冷。

这原本是大景王朝的都城,原本是一等一的风流繁华之地,如今满目枯骨、墙倒垣歪,哪里还看得出先前的半点喧闹。

苏肆夜也已卸下金边的黑色将军铠甲,仅着一身玄色劲装骑于马上,踏着城门吊桥悠悠然往城内行去,有时马蹄踩在死尸上略有颠簸也毫不在意,仿若只是走在田间小路一般。

行到城楼下,他忽然略收了收缰绳,将停在一具高冠华服的尸首之前。

那人戴着帝冠、手中执着的大白旗已经被血水湮湿,应当是示降的君王。投降者不杀,本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可是那不争气的皇帝还是死了,银头黑羽箭一箭贯胸,当场坠楼身亡。

那一箭正是苏肆夜搭弓引箭的杰作。

苏肆夜轻蔑地望着地下的伏尸,对身旁的人问道:“你说,我本该不该杀他?”

身后的人儿闻声引马并驾到苏肆夜身边,马蹄踏入雪地中簌簌声响,一袭月色白衣加上座下白马,仿佛要与银装素裹的大地溶成一体,只是一泻乌黑长发同眉间那颗如血似火的朱砂痣分外惹眼。顺着苏肆夜的眼光看过去,她轻一嗤笑:“你城门尚未攻破之时他就自己举着白旗投降了,最窝囊的皇帝也不过如此,还留着做什么,死了反倒干净。”

听着她语气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不屑,他勾唇浅笑,那一抹绝世足以惹一时风静云止。伸手拢了拢她肩上的大羽氅,语中不再带半分凌厉威严:“凌晨外面风大,到王宫里看看,挑个你喜欢的宫苑,我好赶紧让人收拾,你也该累了。”

“只挑我喜欢的宫苑?万一你不喜欢怎么办,我就要一个人住了吗?”她俏笑着相问,带着少有的顽皮。

他却顺着她的顽皮接了下去,笑问:“倘若我也喜欢的话,朱砂你就愿意与我同住了?”

她叫朱砂,生下来眉间就有红砂印记,是个相配的名字。

“你只为了我一句话,就立马起兵来反这大景王朝,现在你所向披靡地当真篡位下来,我以身相许也是理所应当的。“

朱砂说时高扬着头,直接爽快,绝没有寻常女子的半分矫情。

大景王朝辗转相承了数十载,堪称是疆域辽阔的大国。只可惜这一世的皇帝不但昏庸无能,而且整日沉醉于制丹炼药之术,妄求长生不死,废了国事而百姓遭殃,大半的收益全缴了税给皇帝买新炼丹炉,剩下的塞不了牙缝,只好死的死,逃的逃。即便当初朱砂没有亲眼看到百姓生不如死的惨状、没有心一软亲口请苏肆夜起兵造反,这大景王朝也只是一棵内朽的枯树,徒有空枝罢了。

因而苏肆夜本也早有起兵大景的打算,只是难得朱砂一开口,他不等秋冬寒季过去就从自己的驻地挥军北上了。

南来的军队在严霜寒雪的时节打仗并不划算,但是他答应朱砂的事情就决不食言,而只要朱砂一开口,他就不会让她等,从来不会。

想到这里,朱砂不自觉地笑了。此时正是微晓时分,没有朦胧月光也没有暖白晨曦,只是残烧着的火把同雪光映着她的笑靥,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一眼醉心。

忽的又一阵西北风吹来,掠过朱砂的脸上鼻下有些发痒,她不由自主略略蜷起身子,打了一个喷嚏。

这时苏肆夜才算回过神来。

“进去吧,我热点酒给你。“

示意朱砂把双手塞进大羽氅里,苏肆夜牵起朱砂马匹的缰绳,同自己的并在一起,如踏草芥一般踏过捏着白旗的废君尸体。

一面冷冽,一面暖情。


最东边的暮色渐渐消隐,晨曦的微光将天际的云层晕染成霞色,日还未出,天已微微亮了起来。

肆虐了一整夜的北风此刻已经收敛了不少,两马八蹄在雪地中的蜿蜒痕迹停在了一处红墙朱门之前,同朱砂下马,嘎吱一声,苏肆夜推门而入。

朱门半掩,院内狼籍一片,雪地中凌乱分散着匆忙的脚印,还有些散落在地的细软,想是先前宫人慌忙逃走时落下的。

苏肆夜抬步欲往屋内寻些火炭热酒,朱砂却回了头,反方向朝院前的花坛小跑过去。

“肆夜,你看,云菀赤梅。”一身羽色飘到一树血色梅花前,任凭长尾白氅拖在雪地里一点点洇湿,朱砂欺霜赛雪的面容泛起欣喜的颜色,“我想种很久了,只是南边实在太热,即便求来了种子也难活,今天可算见到了。真美,比书上写的、别人说的,都要美。”

云菀赤梅的花骨朵并没有很大特色,却胜在颜色特别。红得惊心却不妖冶,娇艳而如云淡风轻。

苏肆夜嘴角泛起一笑,正要走到朱砂身边,却猛听得身后传来踏雪的簌簌声。苏肆夜当即握住剑柄朝声源望去,眼神凌厉。

恰见屋檐一处松软的积雪掉了下来,打在地上,又是一阵酥响。

“怎么了?”朱砂回头,正见苏肆夜神情严厉。

“没什么。”苏肆夜眉间舒展,右手却仍搭在剑柄之上,左手却探向梅树朝南开得最大的一支梅花,就要将枝干折下来。

朱砂立刻伸出双手握住苏肆夜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既喜欢,我就摘下来给你,让你时时刻刻可以看到。”苏肆夜说着,又要伸出手去,却被朱砂加了两分力道扣住了手腕。

“我既喜欢,就由不得你折了它的枝干。”朱砂望了一眼梅花,又看向苏肆夜,“我既喜欢这云菀赤梅,见过、闻过、知道它开起花来会有多美,这就够了,即便以后再见不到,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你若是现在为我折了这花,反倒是遗憾了。”

苏肆夜摇摇头,却也收回了手:“我若是喜欢,就要留在身边天天看到。”

“不矛盾啊,”朱砂浅笑一声,“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你可以天天看到,又不用折损它。”

苏肆夜凝望进朱砂的双眼,笑得难得温存:“我说的不是这花。”





第2章 浮世红尘朱砂烬(二)
突然又是一响压雪之声,仍旧从方才的地方传了过来。苏肆夜拔出手中的长剑,剑芒对一处朱色墙角。

“出来。”声音短促而威严。

墙后一片寂静,仿佛只有西风拐过墙角时的无情。

“出来!”苏肆夜运上内力,加大了几分音量。

一阵啼哭破风而出,依依呀呀不绝不止,却是从屋内传出来的。是婴儿的啼哭声,想是被苏肆夜方才的喝声惊着了。

朱砂闻声就要迈步往屋内查探,原先躲在墙角的人也终于按捺不住,拔了剑,一个跃身冲到了屋门之前,挡住了朱砂的去路。

“有本将在,你们休想伤害屋里的人!”

那人执着五尺长剑,面貌决绝威严,从他一身轻装锁甲和“本将”的称呼来看,应是大景苟延残喘的一方将领。

“你是瑞景手下的人?”苏肆夜口气随意,仿若面前举剑相对的人并非要与自己性命相搏,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那将军分明惊诧,却又不得显露出来,只能故作镇静:“我就是瑞景王爷麾下的余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攻城三月,唯一见到瑞景和他麾下的兵马还算有些骨气,若不然大景昏君也不会挨到今天才举旗子投降了。”提及昏君之时,轻蔑的颜色又从苏肆夜眼底流出来。

“投降了?”余忠默念着,脸上倒也不十分震惊,毕竟有眼睛的人大都看得出来,那个整日只知道炼丹药求不死的懦君总有一日是要卑躬屈膝的。

思量半刻,余忠将手中长剑摆出个七分进攻的态势,喝声问道:“看来你就是原先镇守南方的苏肆夜了。城已破,说,你把瑞景王爷怎么样了!”

对方剑锋正对自己眉心,苏肆夜不怒反笑,趁着冰天雪地,那笑意在寒风中听起来却是别样渗人。

“那皇帝做得真是可悲,到了这个地步却无人问津,别人只知道关切瑞景。”

余忠被苏肆夜的笑声惹出三分怒意来,刚要再问,朱砂看不过却答了上来:“城未破时昏君已然投降,瑞景王爷见大势已去,总落不到好下场,不如替皇家保三分颜面,就在城门吊桥上引刀自刎了。”

朱砂说如是说,仿佛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正是凌晨西风最猖狂的时分,灰色城墙前、赤黑吊桥上,瑞景王爷仰天一声长啸后自刎谢世。斑斑雪迹斑斑血,星辰落、六军哀。

“你说……”

“你说什么!他……他死了?!”

余忠的诧异之声还未落下,屋内厚厚的绒帘猛被挑起,一卷寒风夹杂着屋檐树梢的残雪趁势呼啸而入,一身披鹤氅妆容贵气的蓝衫女子抱着红襁褓踉跄着走了出来。怀中的孩子刚被制住了哭泣,此刻一受冷,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见那蓝衫女子满目对着自己似要求证,苏肆夜便淡淡说了五个字来,细细一听能听出些尊敬意味:“他死得其所。”

那一个死字犹如千斤铁锤重重敲在那女子的背脊,她霎时感到无力,双腿一软似就要跪倒在厚雪之中,却被余忠用左手接住,执剑的右手换了一个架势,护住三人。而襁褓中的婴孩,仍旧哭声不绝。

连花枝都不舍折断的朱砂本就心软,看到此情此景更是心痛,上前半步柔声道:“我们反的只是昏君,一切与你们无干。外面还有两匹好马,带着孩子赶紧走了罢,天寒地冻孩子受不起的。”

余忠一怔,转目望向苏肆夜。既是朱砂开口,苏肆夜自然点头,而苏肆夜点了头,就不会反悔。于是收了剑,苏肆夜向后退了两步,为三人让出了一条道来。

见他如此,余忠也收剑回鞘,伸手扶住神情恍惚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正想退出门外去。却不料那女子猛地一动,竟腾出一只手来将余忠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急急直逼苏肆夜。

那女子出剑之快决不在余忠之下,可苏肆夜却不闪不避,只是提起剑鞘运气挡开。

“能走得时候,就赶紧走。”

举剑受挫,女子被反震的剑气向后激退了几步。余忠赶紧上前搀扶:“夫人,还是赶紧走吧。”

“他死了,我要么报仇,要么共赴九泉。”女子说时解下鹤氅裹住孩子,放在一边风势不大的阶梯上,架起长剑满目决绝,那一瞬的冷艳摄人心魄。

倏忽间一道瑰丽的白光闪过,直逼苏肆夜。若对手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便半点轻敌不能,更可况那女子身形快如鬼魅一般,招数诡异更非苏肆夜寻常见过的。不出三招,苏肆夜的长剑也被逼出鞘。

那女子出手辛辣,苏肆夜却能一一化解,且越发现出轻松之态。没过几招那女子的身法就都被苏肆夜所熟,渐渐占了下风,可那女子仍咄咄相逼,说是一心报仇,不如说是一心求死。

在旁的余忠见势,怕女子就要死在苏肆夜手里,只得拔出背在腰后的短刀,以“寸短寸险”的优势加入刀光剑影之中。

朱砂仍站在一旁,没有亮出手中兵刃的意思,因为她看得出,苏肆夜对付那两人已是足够,只是被裹在大氅中的婴孩不住的啼哭声反倒让她揪心。

绕过三人对阵,朱砂在红襁褓面前蹲下,将孩子绕入臂中缓缓抱起,动作轻柔。

背向而立,那蓝衫女子看不到朱砂眼中的暖意怜惜。才受了瑞景王爷死讯的打击,现在又是悬殊一战,那蓝衫女子早已神智有乱,哪里分得清朱砂存念是善是恶。

唯恐襁褓中的孩子有恙,蓝衫女子急忙抽身而出,反转剑刃朝朱砂刺去。

“把孩子放下!”

蓝衫女子退身而去,余忠不敌,眼见苏肆夜的长剑生生就要贯穿胸口而来。但蓝衫女子锋芒正对朱砂,苏肆夜只得转了锋口,一挑将蓝衫女子的长剑打开,抱着孩子的朱砂才能无碍。

朱砂原也可拔剑相抗,无奈她也第一次抱孩子,生怕摔了,哭起来又实在扰人心神,只得躲在苏肆夜的后面。

又恢复到三人对阵的局面。剑气不断掠过花枝、划过地面,带起的残雪顺在西风中飞扬,仿佛又是漫天飞雪一般。

忽然那蓝衫女子用剑梢挑起一块厚雪,直往苏肆夜打去。苏肆夜扫出剑气挡开,可雪散之时却见一道不同于雪色的白光如闪电一般破来,却并不是往苏肆夜去的。

“小心!”苏肆夜立马引剑要为朱砂挡开,却被飞雪迷上眼睛,看不真切方位。

狠烈剑光逼来,朱砂本能想拔剑自卫,却不知怀中孩子怎么处置。一时两顾,两顾均失。她没有握到自己的剑柄,却也没能将襁褓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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