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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曾拜托我打听莫昶的下落呢。”他笑嘻嘻地说，好像之前根本没发生过他骗我的事似的。
“当然没忘。”我没好气地说，“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看你，怎么这么记仇呢？你应该学我，我都不记得你曾经把我推倒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了！”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前，好像那里还在痛似的。
我不由得笑了，说：“你这不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他挠着头，看着我的脸色，说：“你终于笑了。不然你一直阴着脸，我还以为你被答剌麻八剌休了呢。”
听他这么说，我就笑不出来了。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表情，但他看着我，收敛了笑容，低声问：“不会是真的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关切，让我恍惚觉得他还是一个关心我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我身边最需要的就是朋友了。我知道之前他对我隐瞒很多事情应该也是迫不得已。我想或许这个时候我该做的，是宽容。
所以我苦笑一声，叹息说：“没有，还没有。他绝对会留我一辈子的，甚至还会让我殉葬。”
“啊，我知道了！”他指着我，笑说：“你跟他吵架了！”
我皱眉说：“你怎么知道？”
“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说：“你现在心里肯定是又失落又痛苦，对他是又气又爱，想让他回心转意，想让他主动来找你承认错误，两个人重拾旧欢，你侬我侬——”
“你去死吧，我才没有！”我打断他的话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拿我逗乐了。
他却凑到我耳边说：“你只要去告诉他你心中真正所想，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我哼了一声，笑说：“这算什么？你的预言？”
他摇头说：“非也非也，这是常识。”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又凑近我说：“呐，我向你坦白一件事，你就忘了我骗你的事，我也忘了你打我的事，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怎么样？”
“你想坦白什么事？”我问。
“其实你和琰玉相识，是我促成的。”他说。
“你说什么？”
“当时是我把你引到了她所在的那条小巷里。”
我回忆着那天的经历，惊讶地说：“那天是你假扮成莫昶的样子，引我进了小巷，和琰玉相遇？”怪不得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冥冥中我一直被什么引导着。
他点头说：“你们必须相见，否则这个结就解不开。”
“为什么？琰玉这么重要吗？”
他看着我，皱起了眉，随后说了一句让我不明所以的话：“你迷失了。”
“我迷失了？”
“你的结里面，不仅仅有你和莫昶。”他说。
“我知道，还有江雪姝。”
“还有琰玉和答剌麻八剌。”
我摇头说：“我不明白。关他们什么事？”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说：“我只能给你提示，但是关于你的结，我不能干预太多，我不能引导你的行为。我只能对你说这么多。”
我呼了口气，琢磨着他的话，但还是不明白。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很想知道。”他的语气转而轻松，改变话题说：“莫昶和江雪姝是如何相识相知的。”
“你知道？”我好奇地问。这段故事一直是我最想知道的啊。
他得意地笑了，说：“在你不理我的这段日子里，我可是在尽心尽力地帮你打听莫昶的消息啊。就凭这一点，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好点？”
我叹口气，说：“好吧，我不再跟你计较就是了。”
他微微一笑，说：“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讲吧。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
于是我就跟着清明去了附近的茶楼，上到二层，找了一个临窗又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清明跟小二要了一壶上等的白云茶，开水冲泡后，香气就泛了出来。
清明呷了一口茶，对我说：“莫昶结识江雪姝，是在他进京赶考的途中。这也应该就是一切的开始了。当年莫昶离开常州之后，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去临安赶考，而是先往南绕了一大圈。他先去了他母亲的祖籍台州，拜祭过祖先后，才又北上京城。”
“为什么要拜祭他母亲的祖先？”我知道古代祭祖都是拜祭父亲这一脉的（当然入赘女婿除外），对于拜祭母亲那边的祖先，还是闻所未闻。
清明解释说：“好像她母亲的祖上有孔子的学生，估计是想求祖先保佑科考顺利吧。”
我点头，他接着说：“从台州到临安，路途迢迢，其间要经过一条江，叫做楚湘江的。莫昶和江雪姝就是在楚湘江边结识的。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江雪姝打扮成小厮模样，看上去并不漂亮。她正在逃难，因为一个叫黄叶成的土豪打算强娶她。当日莫昶看到的就是被一群打手绑着往黄家走的女扮男装的江雪姝。她的眼神，虽然凄然，但绝非认同了这样的命运，那里面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倔强以及反抗情结。”
“莫昶肯定会出手相救吧？”我插话说。我知道那个时候莫昶刚刚作别了常州，胸中应该还有一股喜欢打抱不平的侠气。
清明点头说：“莫昶自然是挺身而出，问那几个打手为什么绑着江雪姝。看到有人挡道，黄叶成从后面跳出来骂骂咧咧，想把莫昶赶走。但莫昶丝毫不惧怕他的气势。看黄叶成随手拿着棋盘，莫昶就挑衅他，问他敢不敢跟自己赌棋。他让黄叶成随便找十个人来跟他下棋。如果他十局全胜，黄叶成就必须放过江雪姝；只要输掉一局，就陪送一两黄金，而且再不管江雪姝的事。黄叶成看莫昶出手阔绰，知道他肯定家世不凡，也不敢仗势欺人；况且莫昶的轻狂嚣张让他很是恼怒，他决定在棋盘上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清风拂面，茶香四溢，木质桌椅晕开了古意。我坐在桌边，听着清明的讲述，似乎跟着他回到了前朝，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楚湘江边。
“当年那一带风行博弈，几乎人人懂棋，街头巷尾处处可见对弈的人。黄叶成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自小就喜欢下棋。他和人对弈十几年，向来胜多负少，所以对自己的棋艺很是自信。于是他亲自和莫昶下了五局棋，结果局局皆输。他又气又恼，就去城中找了五个顶尖高手来跟莫昶对弈。”
“那莫昶最后赢了吗？”我插嘴问，隐隐有些担忧。虽然之前看到过莫昶和答剌麻八剌下棋，但不知道他的棋艺究竟如何。
清明看着我，故意卖关子，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黄叶成派人去请来了城中的顶尖高手，所以引来不少围观的人。棋下到后来，越发精彩，被吸引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黄叶成看得入了迷，这个时候想要赢莫昶的执着完全超过了他对江雪姝的色心。而那些本来看着江雪姝的家丁打手也都围过来观战，结果江雪姝竟然趁隙溜走了。”
“她怎么不管莫昶了？”我不满地说：“莫昶可是为了她才跟人赌棋的啊。最后莫昶到底赢了吗？”
“别急，听我一点点往后说。”清明笑着给我倒满茶，接着说：“莫昶虽然棋艺非凡，但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做到跟高手对弈局局皆胜，所以他耍了一个小手段——开始下棋时，他不断用言语刺激黄叶成，目的是想和他多下几局，因为黄叶成的棋艺远不如他，他有自信能做到局局皆胜。但是黄叶成输了五局之后就不再接受莫昶的挑衅了，他去城中找来了高手。莫昶没有把握一定能胜过那些高手，所以他悄悄给江雪姝使了眼色，让她找机会溜走。不知道当时江雪姝是看出了莫昶的眼神暗示，还是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反正她是逃走了。那之后莫昶想尽办法吸引黄叶成等人的注意，让他们不至于很快就发现江雪姝已经逃走了，给她争取更多的出逃时间。但下到第七局的时候，黄叶成的手下还是发现江雪姝不见了。”
我喝了一口茶，紧张起来。
他接着说：“黄叶成很生气，立即安排手下去把江雪姝捉回来，莫昶却阻挠说若自己全胜，捉来也没用，不如等下完十局再说，反正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分晓，到时再去捉也不迟。黄叶成不是傻瓜，很容易就猜到了莫昶的意图。他把莫昶英雄救美的行径嘲笑了一番，然后提出了新的赌注。”
“什么新的赌注？”我问。
“黄叶成抛出了永远不再打江雪姝的主意的诱饵，但前提是莫昶要把剩下的三局下完，如果有一局输了，他就必须放弃进京赶考，留下来教授黄叶成棋艺，直到他认为莫昶可以走了为止。当然，如果莫昶全胜，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皱起眉，说：“也就是说，只要莫昶接受了这新的赌注，不管他赢还是输，黄叶成都不会再骚扰江雪姝了，是吗？”
他点头说：“正是。”
“那莫昶答应了吗？”
“以你对他的了解，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答案吧？”清明笑说：“莫昶略一沉吟，就答应了。第七局他胜了。第八局刚开始不久，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众人发现江雪姝又回来了。”
“她为什么又回来了？”我问。
“她说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把莫昶丢在那里。她要留在那里做莫昶唯一的支持者，不管结局如何。”清明说。
听到这里，我开始喜欢江雪姝了，因为她和莫昶一样，胸中都有一股侠气。
清明接着说：“不知道是他们感动了来下棋的人，还是那天莫昶确实运气好，结果他竟然十局全胜。”
“哈！”我笑着拍起手来，说：“这是实力！”
清明笑了，他喝了一口茶，又说：“莫昶救了江雪姝之后，她欲以银两相赠，莫昶婉拒。黄叶成虽是土豪，但也有些侠气。经由这件事，他很佩服莫昶的人品和棋艺，和他成了朋友，答应他从此不再强抢民女，还买了一艘画舫送给江雪姝以示赔礼。当地的好棋者因为这场赌局也都认识了莫昶，纷纷邀请他对弈。一时之间，莫昶成了小城里的风云人物，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我点头，心想那段日子真是美好啊。
、第七十七章 缘散
清明接着说：“但莫昶并没打算在当地多做逗留，他第二日便动身前往京城赶考去了。临行前，江雪姝给他送行，为他弹起了琵琶。莫昶听着曲子，突然觉得有什么撼动心弦。他问江雪姝这曲子的来历。江雪姝告诉他，这曲子名为《北乱》，是她根据北方流离的生活所作的。莫昶跟她聊过才知道，江雪姝的祖上乃金国官宦，金亡国后依附蒙古，后来家道中落，到她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家产了。她因为父亲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才逃到了汉地。莫昶很想了解马上民族纵横驰骋的北方，于是就跟她聊起了北方的战乱、流民、风物和习俗，越聊兴致越高，直到送行的人们多次催促，两人才相约待莫昶高中之后，再度相聚，畅谈一番。”
“然而莫昶刚离开没多久，女扮男装的江雪姝就追上了他。她对他说，为什么要等到他高中之后呢？不如就陪他上路好了。对于他而言，一路上有个人陪他说话，不正可以打发旅途的无聊吗？”
我笑了，心想江雪姝不愧是来自北方，她骨子里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的豪侠直爽。
“于是他们就一起踏上了进京之途。”清明接着说：“这一路上，江雪姝对莫昶讲了很多北地之事，莫昶也跟她讲了很多自己的经历以及他保家卫国的抱负等等。他们就是在这段旅途中互生情愫的。”
“莫昶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江雪姝的？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我皱眉问。
清明摇头说：“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过我想可能是江雪姝敢作敢为的性格以及她的见识多广最终打动了莫昶吧。”
我点头，姑且接受了他的说法。
他接着说：“把莫昶送到京城后，江雪姝独自一人返回了楚湘江边的小城。临行前莫昶承诺会去找她，娶她为妻。江雪姝就是凭着这句承诺，捱过了之后孤苦的十年。”
说到这里，他叹一口气，又说：“江雪姝平安返回后不久，黄叶成因为家财颇丰，被当地官吏嫉妒。他们找了条罪状把他下狱，再后来又把他充了军。一年后黄叶成当了逃兵逃回家乡，却发现江雪姝还在那艘画舫上等莫昶回来。这一年来她一直靠卖艺为生，有不少人欣赏她的色艺。其中一位姓郑的公子曾经跟莫昶对弈过，他为人正直，也有些家财。他对江雪姝情有独钟，甚至提出愿意娶她为妻，但江雪姝就是不为所动。”
我知道这时候莫昶已经在京城娶了妻了，不由得为江雪姝叹了口气。
清明又喝了口茶，接着说：“黄叶成认为莫昶绝不会食言，他既然跟江雪姝许诺了婚约，就一定会来娶她。而时隔一年他都没有出现，黄叶成反而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于是他动身去京城临安打探莫昶的消息，到了才知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