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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生·如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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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之中安静异常,甚至可以听到妇人们不安的心跳。许久,刘夫人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邺城,要破了。”
话音刚落,祠堂中便哭作一团。
“我嫁进袁家那年一十八岁,这二十多年来,亲眼目睹了老爷如何将这个家一步一步发展起来。所以,我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有一天天不佑我袁家,我必是第一个以身殉城。”

随着刘夫人的话音响起,堂中的哭声便十分默契地渐渐变小,最后维持在既有哭声,又能听到刘夫人声音的音量上。然而随着刘夫人那“以身殉城”四个字轻轻出口,祠堂中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美目齐刷刷地盯向说话之人。
“咱们都是袁家的女眷,邺城攻破之后,势必会被曹操所俘,你们可忍心让袁家的男人们为你们而束手束脚?”
刘夫人依旧是一贯的沉静声音,可却难掩眼中的激动。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众人,一个个低着头,没有人回答。无奈地叹了口气,刘夫人继续唱她的独角戏。
“我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你们仔细掂量掂量这些年来袁家对你们的好,再仔细想想你们的男人,他们还要征战沙场。与我同心者便继续留在这里,不同心者,”刘夫人顿了顿,继而继续说道,“我也不勉强,就赶快离开吧……”
刘夫人说罢,拿出一串佛珠,静静地闭眼拈了起来。
堂下一片骚动,妇人们都在观望。一个身影猛然站了起来,轻轻地快步离去。随即,身旁响起了一片衣裳的簌簌声和脚步声。到最后,堂中竟然就只剩下我和幼婵,以及最前方一心念经的刘夫人和沉默的杜鹃。
我冷冷地瞧着刘夫人那苍白的唇抖动着,手中念珠移动的也越来越快。许久,像是一段经念完了,刘夫人轻轻将珠子放回袖中,睁开了眼。堂中空旷,只有最远处跪着我和幼婵。
 
“我原本以为,你会是第一个离开的。”刘夫人望着我的眼缓缓地开口。
我冷笑,懒洋洋地说道:“如果我可以离开,公公死后我立马就会走,只是,奈何婆婆一番苦心,竟然派了人日夜监视于我。”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无非是一个答案。”我开口。
“老爷去时,只有你一个人在身旁。你们之间的对话,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心里清楚。当年熙儿年轻不懂事伤了你,老爷责骂了他之后,竟然把他派到了幽州那么远的地方而把你留在了梅苑。之后,他对你也是关怀有加,竟从尚儿手中救下了你。我原本就好奇,那梅苑如此偏僻的地方,他怎会这么巧偏偏出现得如此及时。”刘夫人的美目中隐隐有了恨意。
“直到几天后,我发现他深更半夜从梅苑鬼鬼祟祟地出来,才明白了一切!之后,在你消失了的那段时间里,他派了许多探子暗中打探你的一举一动,直到有人把你送了回来。”
 
“我这二十多年来对他痴心一片,可到了最后,他却冷冷地把我支了出去,偏偏把你留在了身边!”
我有些愕然地盯着刘夫人那双哀怨的眼。我原本以为是她看出了袁绍死时的端倪,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气死的他。可是没想到这看似精明无比的刘夫人竟然误会了我和她老公!而且还无比具有想象力地把袁绍利用我的种种与其他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编出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伦之恋!这刘夫人真是生错了时候,要是生到现代,什么奥斯卡,什么棕榈,什么金鸡金鸭的最佳编剧都非她莫属呀!

第二十章 神医华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轻笑。“其实媳妇儿也觉得您很可怜啊。”我抬眼看她,见她眼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继而接着说道:“您的可怜之处在于太轻贱了自己,太高估了别人,枉费了公公对您的一片真心,糟蹋了你们可以相处的大好时光!”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公公之间根本什么感情因素都没有!他只是以我的家人为筹码利用我去对付曹操。然而,利用女人如此卑劣的手段他当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尤其是他看重的人。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我们所有的接触也都是为此。”
一口气把我和袁绍的个中缘由解释了个清楚,我又恢复了沉默。屋内安静异常,刘夫人只是静静地坐着。许久,才传来她凄冷的声音。
“他死了之后,你的话也就无从查证了。但是,我宁可信了你。这样,我才能为了保住他的基业继续安心地为他做这一切。”
我闻言惊愕地抬起头,见到刘夫人眼中已是死灰一片。她身后的喜鹊也是微微不忍地侧了身。
 
身后隐隐传来女子一阵阵的惨叫,如厉鬼一般的狰狞凄厉。随后,刺鼻的血腥味猛然间传来,混入这满室的香气中,更是说不出的恶心。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便觉得胃中一阵翻涌,我忍不住开始干呕。幼婵见我如此赶忙拿帕子捂住我的口鼻。
“为了他的基业,她们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刘夫人冷冷地说着,那狠绝的眼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说罢,语气忽又一软,眼神也柔和了几分。“记得那天,他问我,说,人生前若是杀了许多人,死后会不会真的要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我当时抱着他,轻轻地对他说,不论到哪里,天国也好,地狱也罢,我都会一直陪伴着他的。现在,我终于能够陪他去了。”刘夫人言罢,静静地闭上了眼。一丝乌黑的血顺着她浅笑着的嘴角缓缓流下。
“夫人!”喜鹊呜咽着搂住刘夫人瘫软下来的身体,发现刘夫人手中那翠绿色的小瓶子时,不由得心念俱碎。“喜鹊受您恩惠这么多年,还未曾报答,您怎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说罢,哭得泣不成声。
我与幼婵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禁怆然。
刘夫人,到底说,也只是个被爱蒙昏头的痴情女子呢。
门外忽然间嘈杂一片,我们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外边。
“曹贼打进来了。”喜鹊冷冷地说道。“我们之中谁都别想活着出去。”说罢,竟然尖声笑了起来。那种夹杂着眼泪与绝望的诡异笑声,竟是比刚刚女眷们临死前的惨叫更加可怖。
 
“小姐,她,她疯了。小心。”幼婵拉着我,颤抖地将我挡在身后。
那喜鹊见我俩躲开她,更是狂笑不止,那原本修饰的精致的面容已经被泪水模糊,弄得黑花一片。她猛然拿出那翠绿的小瓶子,将仅剩的毒汁一饮而尽,然后对我们诡异一笑。“今天的燃香是我亲自调制的,怎么样?香吧!”喜鹊那红肿的眼死死地盯着我们,即使嘴角已经开始抽搐,却依旧狂笑不止。最后,竟是在这狂笑中断了气。
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像棉花一样无力。转眼看向幼婵,见到她也是脸色苍白。
“这香——”我想开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门外一阵响动,像是院墙被人生生推到。随后,便是袁家仅剩的死士与敌人厮杀的声音。
意识渐渐模糊,所有的感官也不再清醒。
“宓儿!”
是谁在叫我?子孝,是你吗?
你说过,不出三年,一定会来接我。你果然来了,我好开心。
身体的重心不由自主地下移,眼睛好累。一双温热的手拖住了我,将我拥入温暖的怀中。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中,一身威武的赤金铁甲,一张俊毅的面庞映入眼帘。

“子孝?”我吃力地张口,发出细若蚊蝇一般的声音。
“……是。”眼前的身影一顿,随即颤抖地出声。“什么都不要说,咱们,回家。”
 
好,回家……
……我独自在漆黑的夜里徘徊,四周荆棘遍野,细细的尖刺在我身上划出了无数长长短短的血口,有些丝丝的疼。我折下一节带刺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剥掉上面的大刺充作拐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许久,喉咙干得快要冒火。不远处有昏暗的光亮,我心中一动,随即加快了步子。一间茅草屋前,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正背对着我静静地立在月光之下。
我咽了口唾沫,讨好地说道:“这位小美女啊,我迷路了,口渴的要命,你行行好给我口水喝吧。”
等了许久,那人也没有回答。我有些焦急,刚要开口再问,刚到嘴边的话却被那少女尖细诡异的狂笑声噎了回去。只见她猛地转过头,那如喜鹊死前一模一样的黑花恐怖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你很渴吗?”少女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尖细的声音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我僵硬地摇头,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被满地的藤蔓缠住。尖细的刺扎进肉里,鲜血染红了裤腿。
少女已经悄然移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她那残破的裙摆下竟是空荡荡的!“来喝这个吧!”少女依旧笑得狰狞尖细,手中多了一个大大的黑色画着骷髅头的瓶子。她扬起胳膊,黑色的藤蔓顺着她的袖口蔓延出来,紧紧缠绕住我的脖子。
少女打来瓶盖,一股黑色的蒸汽带着刺鼻的味道缓缓袭来。她栖身向前,猛地将瓶中的毒药灌入我的口中。
我拼命挣扎,口中大呼:“你这女鬼,休想给我吃这毒药!”
忽地感到眼前一亮,我猛地睁开眼。却见到一个小丫头正端着一个药碗愣愣地看着我。“啪”的一声,手中的勺子掉到碗里,溅得小丫头一脸的褐色药汁。
再看向身前,一个大夫模样的大叔正侧头慈祥地看着我,他的手上还捏着一柄银针。顺着他的手看向我的双腿,哇,竟然密密麻麻插满了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针灸?正当我感叹之时,身旁的小丫头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
“小姐饶命,奴婢绝对没有给小姐吃毒药啊!”说罢,竟咕咚咕咚把那苦药一饮而尽!

这下,轮到我惶恐了。“我刚刚是说梦话呐!你你你,你怎么把药喝了?没病喝药你想找死啊?”我说罢一把把那丫头扶了起来,“快去把药吐了!”
“这位姑娘不用惊慌,那只是一味补药,为的是帮助病人增强气力。”大叔轻笑着眯起眼,不知怎么的,竟让我立刻安下心来。
他向那小丫头挥挥手,“看这位姑娘此时已经是生龙活虎,倒也不用再喝那补药了。你去把另一碗药端来吧。”
小姑娘闻言打了个饱嗝算是应了,随即快速地飞了出去。瞧着她那小模样,不知怎的,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幼婵。“这位大叔,咳咳,我是说大夫,不知道我的丫鬟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姑娘情况比你好些,现在已经无碍了。”大夫大叔说着,轻轻在我腿上插入了最后一根银针。“等姑娘再喝了那碗药,便可把毒素都逼出来。”
“哦,”我木讷地点点头,不久,那小丫头便又端了一碗黑黑的药汁进来。
我双手捧着药碗,那刺鼻的药味弄得我一阵一阵的恶心。“这个又是什么啊?不喝行不行?”
 
“当然是不行。”熟悉的男音从身旁传来。我回过头,只见营帐之中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威武的赤金铁甲,俊毅的面庞。
待看清来人,“子孝”两个字还为出口便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心中莫名的失落,我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子桓,许久未见,又长高了嘛,哈哈……”
子桓见我也是轻笑。许久未见,他真的是又长高了不少。骨骼已经发育完全,活脱脱一副男子汉的样子了。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还似少年时那般透着淡淡的忧郁。
“子孝呢?”又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只要是在曹营,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搜索着他的身影。
 
“许昌老家临时有急事找他,他,先回去了。”子桓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我的心中又是一沉。子桓见我有些恹恹的,眼神一黯,随即问道,“失望了?”
“没有。”我咕哝着,垂下眼睑,将失落掩在眼中。双手机械地托起药碗将那苦汤一口一口地吞着,口中仿佛失去了味觉。
“这位姑娘所中的本不该是什么奇毒,奈何那制毒之人本也只是三角猫的功夫,其中用错了几味药,才使这毒性看起来复杂难测。只要再服下这一碗药,彻底清了毒素,便可痊愈了。”身旁大夫大叔的声音又响起。
“华佗先生真是扁鹊再世,妙手回春,子桓在这里谢过了。”子桓听说我已无碍,面带喜色地回道。
我正一边闷闷地喝药,一边思索这毒素要怎么逼出来。不会是要我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吐黑血吧?然而听到“华佗”这两个字的时候,嘴里那最后一口口药“噗”一下喷了出来。随手抹了抹嘴,我飞身扑到了大夫大叔面前,激动之情难以自己。“华佗?你你你,你就是华佗?麻沸散的华佗?”
 
“正是鄙人。”华大叔捋了捋胡须,和颜悦色地说道。
哦,天。
原来华佗是三国人士,我,竟然由华佗替我治病。如果我那天天抱着中里巴人《求医不如求己》,今天买保健水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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