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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送客，可不能喝醉，所以就必须由伴郎、伴娘出面搓汤圆，甚至代为乾杯。
许妍苹以前也让爸妈带着出去吃过几次喜酒，心知这种情形在所难免，但依照常理判断，被拗酒的对象通常是新郎，她也就不怎麽担心。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敬到最後一桌时，一个已经醉意朦胧的中年男人竟然非得要这对新人都各自乾掉一杯九分满的威士忌，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随行的双方家长自然是好言好语地劝哄，但这男人明显已经喝高了，不买帐就是不买帐，硬是要逼他们喝，嗓门也愈来愈高，连距离最远的主桌都注意到这边的纷扰。
这要求几乎已经是刻意刁难了，范姜展隆的酒量虽然不差，但舒晴可是一杯就倒，之前他带她回老家见父亲的时候，仅仅只是一小杯就撂倒了她。他虽然很想替她喝，但男人肯定会藉故闹事，到时更难摆平，这下可麻烦了。
「喂喂，你、你们到底……喝不喝！我特、特地从南部上来，你们非乾不可……」
「这位叔叔，我们家新娘子酒量不好，我是伴娘，我替她乾。」无奈，许妍苹只好端捧起酒杯，一口气将呛喉的酒液喝下肚。喝完後，杯底朝下，证明她全喝了。
「好……哈哈哈……很好……」醉醺醺的男人似乎很高兴，总算坐了下去。
同桌的客人们显然也很佩服这个女孩的胆气，不是给她竖起大拇指，就是为她鼓掌喝采。方才僵滞的气氛又恢复了热络。
敬完酒後，新娘子要回房换上最後一套礼服准备送客了。一走出宴会厅，舒晴就担心地问她：「小苹，你还好吧？我记得你也不太会喝酒的……」
「学姐，你别为我担心，只要开开心心地当你的新娘子就好了。」酒精作祟之下，许妍苹的脸颊、脖子都红了，但她的意识还算清醒，「一杯威士忌而已。」
「你真的没事吗？这是几根手指？」舒晴在她眼前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
「两根……」许妍苹用力眨了下眼，才勉强辨识微微晃动的景象，并且将最後差点脱口而出的「吧」字给吞回腹内，「我没事啦。」
回到新人房内，她忍耐着愈来愈浓重的不适感，赶紧趁着手脚还能俐落动作的时候，帮学姐换上一袭绣着凤纹的华贵旗袍。
然而，许妍苹陪着舒晴再度走回宴会厅，终究还是捱不住酒精逐渐发作的後劲，若不是旁边就是墙壁，让手脚发软的她得以倚傍，她肯定会摔得很难看。
「学姐，我需要休息一下……你先进去吧。」她十足抱歉地一笑。头好晕哪。
「小苹！是不是因为刚才那杯酒的关系？」舒晴紧张地问。
「呵，威士忌果真不是盖的，早知道我就先灌一瓶解酒液了……」许妍苹为了不让学姊感到慌张，刻意装出轻松说笑的语气，「学姐，我只是有点晕眩，不碍事的，你快去捧喜糖吧，有些客人差不多要回去了。」
「可是你——」舒晴犹豫不决。
但就在这时，翟立衡来到她们眼前，不由分说地主动搀起许妍苹，「大嫂，我会看好她，你去忙你的没关系。」
「那就拜托你了，你可以先带小苹到我房间休息。」
「好的。」
见到有人照顾她，舒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走回宴会厅送客。
而翟立衡原本和悦的脸色也立即沉了下来，眉头紧锁，愠怒的声音里透出杀气：「等那个醉鬼一走出饭店，他就死定了。」
「翟先生，你千万别冲动啊。那个大叔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许妍苹连忙劝阻他。老天！现在她的头已经够晕了，他还要乱上添乱吗？
翟立衡的双眼都在冒火，整个人都陷在暴怒里，「我要是冲动的话，早就当场给那个不知死活的醉鬼一拳，直接揍昏他了事。」之所以按耐着火气没动手，还是因为他修养好，再者也是不想因此破坏学长的婚宴。
唉……这麽说，她还得感谢他最起码还懂得克制自己的不爽罗？许妍苹摇头失笑，但才稍微晃动了一下，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
「唔……翟先生，我看见传说中的重影了耶……」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的表情看上去虽然好像很生气，可是又那样明显地担心着她？
「你很得意吗？这有什麽好拿来炫耀的！」翟立衡没好气地吼她，「瞧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怎麽办？你要背我吗？」此时，许妍苹全身重量都偎靠在他身上才勉强维持着站姿，有些自暴自弃地噘嘴问道。
「你……好啦，背你就背你。」话一说完，翟立衡居然就真的蹲下身来。
「是你说的喔。」许妍苹也不跟他客气，趴上他宽厚结实的背。她从来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蠢事，既然走不动是事实，他也自愿当她的座骑，何乐而不为？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翟立衡暗自叹了口气，实在拿她没辄。
「我也不想有第二次好不好？」许妍苹细声说着，却有些心猿意马，因为让他背着的感觉实在是出乎意料的舒服。她不由得纳闷起来，怎麽会有一个人的前胸和後背都这麽好用呢？无论是他的拥抱或是他的背荷，都舒适得让她无法挑剔。
她想，不管之後过去多久的时间，此时身下这个背脊的温度将永远留存在她的记忆里；她会一直记得，第一次喝醉的时候，是他大方地带给自己温暖。
「翟先生……」
「嗯？」
「你会喝酒吗？」
「当然会，你忘了我是跑业务出身的吗？」
「那以後我们找个机会出去喝酒吧。」
「你醉了是不是？没事喝什麽酒？」
「才不是没事……这样就有藉口叫你背我走路了……」
翟立衡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你想要我背你不会直说吗？」
「因为不好意思……」
「呵呵，你不像是这麽腼腆的人。」
「要是你背到一半背不动，不好意思说……我就惨了……」许妍苹把话补齐。
翟立衡听了哭笑不得，「我说，你的脑子都在想些什麽东西啊？」
「我是怪胎嘛……跟怪胎在一起，你有什麽感想？」
「嗯……你或许很怪，可是，惟独在与你独处的时候，我才能完全让自己放空，不必刻意去表现自己，反而享受到难得的轻松自在。」
如此近距离地听他说话，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传进她的耳畔，彷佛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喉结的颤动……或许是料定他转头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所以许妍苹忽然变得胆大起来，以唇瓣印上他轮廓完美的耳弧。
「那现在呢？我这样『偷袭』你……也一样吗？」
感觉到她柔软唇瓣的贴覆，他的唇角勾勒出欣悦的弧度，「怎麽会一样？你害我心跳加速了。」
「……感觉很糟糕吗？」
「不会，其实好得无法想像。我很喜欢。」
「那，翟先生……我可不可以……不要叫你翟先生？」
「可以啊，只要你不觉得不习惯就好。」
「不会不习惯……哈……」愈来愈浓的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想睡了？」
「嗯……晚安……翟先生……」高浓度酒精加上从早上忙到现在的疲倦使然，让她开始神智不清了，以为自己正躺在床上准备入眠。
「……晚安。」他不禁想笑。她又叫他翟先生了。以後再「提醒」她改口吧。
半糖恋人 尾声
半糖恋人
尾声
比起往年的夏天，今年的毕业季特别炎热，响绕在校园各处的嘹亮蝉声甚至有些令人耳鸣，一株株凤凰花树也绽放得格外灿烂，彷佛盯着那些红艳的花瓣看久了都会上火。
尤其，大学毕业生身上穿着全黑的学士袍，更容易吸热。但即使如此，捱过大学四年光阴，为的就是领取毕业证书的这一天，所以每个毕业生还是对着相机咧出得意又欢喜的灿笑，为人生的这个阶段画下极具纪念性的完美句点。
许妍苹自然也不例外，被爸妈和兄姐拉着在校园内各处拍照，几乎整整绕了学校一圈，疼爱她的家人们才甘愿收起相机，走进有提供冷气服务的学生餐厅吃吃喝喝歇歇腿，她整个人也快虚脱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翟立衡打来的。
偏偏餐厅里人声嘈杂，不是适合讲电话的环境，她跟家人们说了一声，便走到餐厅外的遮阳棚底下接听。
「喂？翟先生，有事吗？」
「许妍苹，恭喜你毕业了。」
「谢谢。」
尽管两人已经相识了一年有余，但对彼此的称呼始终维持原样。当事人是觉得顺其自然、习惯就好，也不必特意去改；不过，这种表面上的「客套」往往让周遭的亲朋好友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我心里其实很想亲自去学校为你祝贺。」
「呵，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的工作那麽忙，不来也没关系。」许妍苹扬起微笑，一边拿着学士帽搧风，一边回答：「如果今天不是我家人坚持要来看我穿学士服的样子，我原本是打算从班代那里领了毕业证书，就直接躲进图书馆看书的。」
「可是我会觉得遗憾，毕竟我又少参与了你人生中重要的一段。」
「翟先生，别闹了，你不适合用文艺青年腔说话。」她笑，「反正你来了，也只是逛校园拍照那一套，还挺无聊的。」
「怎麽会呢？自从认识你之後，我的生活就彻底和『无聊』绝缘了。」翟立衡的声线里带有明显的笑意，「说到拍照，听说你们H大的相思湖是一个很漂亮的景点，应该有很多毕业生都选在那边拍照留念吧。」
「对啊，人超多的。我和爸妈哥哥姐姐才刚从那里经过。」
「嗯……那你现在再过去那里一趟。」翟立衡要求道。
「为什麽？」许妍苹纳闷地问。
「你去了就知道，有人在等你。」
「谁啊？」许妍苹很好奇，除了家人、植研社社员和点头之交的同学，她可想不出还会有谁特意来找她，但还是迈开脚步往相思湖走去。
翟立衡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转移话题，聊到别的事情上，「许妍苹，之前林小姐要你毕业後留在创世记人事部工作的事，你考虑得怎麽样了？」
「这个嘛，实际上，我还是想投履历到各大文学杂志社试试看，毕竟比较能充分发挥我所学的专业。」
「创世纪也有发行内部杂志，员工福利更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表现良好升迁的速度也快，你没有理由不留下来。」
许妍苹不以为然地撇嘴道：「有没有理由是我自己的事吧。」他真是管太多。
「关振鹏也在这里任职，他可以就近照应你。」
「我自认为我的工作能力还不差，即使是在缺乏熟人关照的陌生环境里，也一样可以混得很好。」
「可是，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两点之外，我……」翟立衡没想到她会一次次地反驳回来，还想再说什麽，却又莫名一顿，过了半晌才说：「难道就没有其他能够吸引你留下来的因素吗？」
「比如说？」
「比如说……如果，是为了我呢？」
「……」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留在公司里，这样我才能每天看见你，你会不会为了我再考虑考虑？」
当许妍苹从手机里清晰地听见对方深呼吸的声音时，却发现自己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或许他是为了舒缓心底的紧张，而她却是为了平复并不常见的激动。
此刻，她已经走到相思湖畔，脚步却明显放慢了许多，「翟先生，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法很自私？你一向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随你怎麽说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真正想追求的是什麽……等到重要的人就要离开自己才去抱紧对方，那是笨蛋才会做的事。你觉得我是那种笨蛋吗？」
「请问，你这番话到底在变相地夸赞自己聪明，还是真心诚意地想挽留我？」许妍苹感到好笑地摇摇头，「我知道我很擅长哲学的抽象思考，但你能不能别连告白都那麽迂回？」
嘟……嘟……嘟……
蓦地，通话硬生生遭人切断。
咦？她被他挂电话了？许妍苹相当错愕地盯着浮现「通话结束」字样的手机萤幕。搞什麽飞机啊！即使她让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也不必这麽没礼貌吧？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却在她背後响起：「好，不迂回。那，这样够直接吧？」
许妍苹马上回头，却让一大束清新芬芳的玫瑰花眩红了眼眸，而捧着花束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翟立衡。
「你……怎麽会来……」她既惊讶又感动地接过花，凝望着他含笑的脸庞。
他给出的回答很简单：「因为想见你，就来了。」
「那你的工作……怎麽办？」
翟立衡以旁若无人般的专注地看着她，「你是在问我，你和工作对我来说哪个比较重要吗？别跟我说你看不出答案。」
当他用那种非她不可的眼神看着自己，许妍苹瞬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她好想用力地抱紧他，紧到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缝隙……而她也确实这麽做了，就在她的理智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举止并加以干涉之前。
此时此刻，隐藏在树梢间的喧嚣蝉鸣和四周人们哗闹交谈的话语突然沉静下来，唯有她骤然加快的心跳犹如鼓点似的爆响在耳边。
翟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