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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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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让他的手轻轻摩挲在那细腻如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的肌肤上。
慕容业突兀问道:“你信我吗?”
“信!”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慕容业心里一暖,道:“闭上眼睛,把手伸出来。”见冰儿依言做了,轻轻捉住她的手,摊开,郑重地把一条坠着一个小小的白玉丁香花的银链放到她的掌心,又就势把她的手指一起包住:“拿着。不值钱。不过,这是当年我送给梅禧妹订婚的。”冰儿心一颤,手也一颤,像握着火炭般急急地甩着手:“我不要!”慕容业却把手握得紧紧的,不容她甩开,霸道地说:“我给你的,拿着!”
冰儿抗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显有些不快。
慕容业幽幽道:“她已经去了,你留着它做个念想儿吧。”
冰儿自然是觉得甚为别扭,瞪着眼睛望着慕容业,他的表情却不是在嘲讽或侮辱,眉头未皱,眉间却自然有一道深深的折痕。犹记得十年前的业哥哥,算是相当英俊的小伙儿,只是这十年风雨磨洗,把好端端的人折损得如旧了一般。“她不懂……”慕容业心里想着,却忍不住那酸楚如潮,把自己淹没,“其实是生来没缘,老天爷也注定了……”虽是暗自开解自个儿,心里还是不由纠结得疼痛起来,手上也忍不住加了力气。
冰儿的眼睛和他的只相隔半尺,甚是觉得压抑,转开脸不瞧慕容业,却觉得出他的目光像锁链一样牢牢地缠着自己,火热的、狂躁的、压抑的、不能自持的,而又酸楚的目光,把自己的心都给缠了进去。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握着,指骨都有些痛,冰儿用力抽自己的手,别着头道:“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这样!”
良久,慕容业才露出他惯常的冷笑:“我是不配喜欢你。”狠狠从冰儿手中挖出那枚玉坠,拔脚就走。
冰儿不知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但见他走了,少不得自己先去伏低做小,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你说这话,我……我怎么回你?”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才渐渐理清了思路,“我是说,我要时间,我不能……不能那么轻率。等我回去,好吗?我回京里后,和皇上求情,求他把我指婚给你,好不好?”
慕容业停下步子,也只极短的时间,又大步流星向前走:“我是傻透了,这会子也给你当小孩子骗骗!”他走了几步,蓦地回头,指着冰儿的鼻尖道:“你要选我,就要放弃你的皇帝父亲;你要你的皇帝父亲,你以后就与我无关!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也决不会和你的皇帝父亲亲亲热热做一家人!”
“慕容业!你怎么好逼得我不顾自己的家人?这事,是你不讲道理!”
慕容业蛮横地说:“这事,我没道理可讲。我是喜欢你,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生生死死我都经得多了,一点子小儿女感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梅禧妹比你好得多,你以为我还会记得你一辈子?”说完,他出了一口恶气,经过箩筐时,故意“噔噔”两脚,踢飞了箩筐,让里面满满的木柴洒了一地,有的就着山势滚落,不知掉到哪个山谷里去了。见这一片狼藉,他越发觉得痛快,回头想再看看冰儿生气的表情,却见她满脸泪痕,定定地望着自己的背影。慕容业心里一颤,停住脚步,不知道说什么好。
冰儿也无话可说。当年那个护住自己给自己糖吃的温柔的哥哥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同样,当年那个偎依在哥哥身边乖巧听话的小女孩也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彼此想要喜欢对方,可虽面对着面,中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千年万载,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阻隔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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恹恹地回到官庄,冰儿有些有气无力,箩筐里只剩了一半的柴火。张妈迎面过来,冰儿递过箩筐,道:“今儿身子不爽利,没打足分量……”
张妈却不为所动的样子,主动接过箩筐放到一边,笑眯眯说:“看你,累得一头汗!”递过一块手帕来要给她擦汗。
冰儿不觉一愣,后退了半步才觉得自己又多疑了,勉强笑着接过手绢,随意拭了拭额角。
张妈殷勤地说:“走,先去吃饭,今儿有县太爷赏下来的鱼和野猪肉。香得很!”
冰儿甚觉奇怪,被张妈拉着,径直进了苏里图办事的屋子,里面一张小桌摆着满满一桌佳肴,张妈硬是摁着冰儿坐在炕上,在她面前摆着盛得满满尖尖的一碗雪白米饭,又可劲儿地向她盘子里夹菜:“瞧你这阵瘦的!我看着都不忍心!这下巴都尖了!……”
冰儿少见她这副样子,不由警惕,搛了一小团米饭在嘴里细细嚼了,倒也并无异样,还是糯糯的新米,食不知味吃了两口,忍不住还是要问:“张婶子,这是怎么回事?”
“金姑娘大喜!”张妈第一次对冰儿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却卖着关子不肯细说,眼睛闪闪的,带着叫人猜谜的意味,瞧着冰儿不说话。
冰儿把自己可能遇到的“喜事”都想了个遍,想到会不会是京中皇上要借什么由头赦免她?不由心里也松快了,赶紧问道:“你诓我的吧?我有什么大喜?”
张妈见冰儿面带一抹喜色,以为她八/九成明白了,更是神秘地笑着附到冰儿耳边:“别多问,晚上跟着我走就是了。赶明儿要问你讨杯酒喝!我们老婆子以后还得你多照应着呢!”
冰儿忍着张妈嘴里的葱蒜臭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你说清楚!什么晚上?为什么要晚上?”
“呵呵,傻丫头!”张妈笑着一戳冰儿的额头,“别害臊了,女人家都要经这一关的!我早就瞧着这里的犯妇犯女里头,就属你长得最好!胡衍璧看着清秀,眉眼里头比你差得还远。你说人家唐太爷,正途出身,鹏程万里,算来也是万里挑一的尖儿,到底有眼力见儿,就是挑中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冰儿已经横眉怒目:“唐太爷是尖儿,我消受不起!谁爱晚上跟着你去,你尽管叫谁去!别扯上我就是了!”
张妈见她居然不识好,不由生气,但想到县太爷的嘱咐,还是忍气吞声道:“别人?别人也要有这份福气!你莫张狂,去了只管有你的好处;不去?哼,不是我吓唬你,现官不如现管,破家县令灭门府台,你看着办吧!……”过一会儿又凑过来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家女儿,这又不是丢人的事!唐太爷年纪又轻,家里的太太又没有跟着上任。你伺候得他满意了,开脸收房还不是一句话!不也是正儿八经的身份?岂不强过在这里受罪?听说唐太太还是极贤惠的一个人,将来唐太爷调到其他好省分,你与大太太也是好相处的。……”
冰儿厌恶地躲开张妈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听好!我不会去的!”
张妈立即变了脸色,把筷子一拍道:“你少不识抬举!今儿去不去还由得你么?我白知会你一声,若是不肯吃敬酒,总有罚酒等着你!”
冰儿今日和慕容业吵了架,正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听见张妈竟然还敢威胁自己,她是爆炭一样的性格,早就耐不住蹦了起来,也把筷子用力在桌上一拍:“我是犯女,不是娼/妓!他唐博伦敢奸/污我,就是脑袋不准备要了!你只管去回他,这里虽是流配的地方,读书人多,还有要赐环的人,他唐博伦不怕将来事发,只管为非作歹去!就不谈将来,你看现在盛京将军饶不饶得了他!”
张妈被噎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说不出话来,倒是苏里图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狰狞,指着冰儿的鼻子道:“你莫要拿盛京将军来吓唬人!海将军迟早是要去西北打仗的,你希图他位置高,权力重,也要瞧瞧自己是不是攀得上!——”
冰儿打断问道:“哪个海将军?”
苏里图被她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原来她也不知道是谁在护着自己,不由又增加了底气,道:“是多拉尔氏的海将军。”
冰儿一听这个,比苏里图更有底气,冷冷笑道:“是了,你叫唐博伦先去问问海兰察我是谁,再看他敢不敢打我的主意!”
*****************************肥来了****************************
闻听苏里图的回报,唐博伦勃然大怒,把手边的茶盅都掼在地上,琥珀色的茶汤蜿蜒在地上,渐渐渗进砖缝里。“不给她点手段,她还不知道这里谁在主宰!”
苏里图投鼠忌器,犹疑着:“那……”唐博伦冷冷道:“这样一个女子,长得再好,性子如此刁悍顽劣,我也未必要收到屋子里给自己找气受。但是,若不认真给她点颜色,将来在官庄里,还有谁真心把我的话当话?”
苏里图正也没好气,立刻有了主张,出主意道:“那回去我就狠狠抽她一顿鞭子!”
唐博伦冷笑道:“你做事也是不动脑子的!无罪加刑,万一海将军那里问起来,你怎么回话?”
苏里图一呆,暗暗腹诽:既怕将军知道,你就不要动她的心思;既要动她的心思,还怕将军那里不好交代?想是这么想,话是不敢说出口。唐博伦宛如看出他的心思一般,用脚踢踢地上的碎瓷瓦:“呆子!无罪加刑不好交代,有罪动刑谁又能奈你何?她犯了错处,海将军还敢明着护她,不许我惩戒?他虽是我的上司,也不能不讲国法,噎得他没理,他又能怎样?横竖横,我是属于吏部的,不过在这里呆上几年,将来并不受他管,我此时怕他作甚?”
苏里图这才明白了,连连点头。冰儿脾气大,性子不和顺,找她的错处可谓是易如反掌!
正想着,唐博伦又转头道:“小敲小打也没有用处,打几顿不过伤在皮肉,若是重了弄成残废也没意思。若是想要从重加刑,判与官府终身为奴,遇赦不赦,才是真正让他人知道儆诫的。流人里头,除却犯了死罪的,无非脱逃和奸/淫责处最重,你只管往这两方面去想。”苏里图虽觉为难,但看这读书出来的官儿曲里拐弯的念头,无非还是要把“金氏”占为己有,只不过原来想着当妾,还是正儿八经的嫁娶意味,如今却是要无理霸占了。
苏里图回到官庄,对冰儿的声气就明显不对了,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打得这叫什么木柴?日日懒惰得这样,还不如找间窑子躺下来收钱!”
这话侮辱的意思重了,冰儿的身份哪受得了这个,当即顶撞道:“怎么着,苏爷是打算挑我的不是了?那日唐太爷的言语,我倒不怕给上面的海将军知晓!”
苏里图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牙齿紧紧咬在肉里,手一扬就是一个漏风巴掌甩将下来,冰儿抬手一搁,挥开了他的巴掌。苏里图打不中,不由恼羞成怒,双指戟指着道:“好家伙,怪道有罪配到这里!造反了!——还该我亲自动手么?不拿家伙来?!”
旁边的人先都看愣了,此时才乱糟糟去取竹篾条,三五个人围着就劈头盖脸地打起来。冰儿抬起胳膊挡着头脸,心里气恨之至,但想到流放前乾隆切切嘱咐自己不能任性妄为,反抗的劲头就消减了下去,咬牙硬忍着。
一顿打挨完,众人都散去了,胡衍璧赶过来扶住冰儿,泪水潸潸而下,哽咽道:“快到我那里去,上次还有些药膏多余。”
冰儿先时愤恨,还未觉得很痛,现在静下来,便觉得周身火辣辣的,到了胡衍璧的屋子,拉上帘子,解开衣服一看,身上条条杠杠净是红肿的印子,抽得重叠的地方便是渗出小血珠子,洇得夏布的衣裳都透了红色。冰儿从小到大挨打不少,然而此时毕竟心生委屈,眼圈也红了,忍着不落下泪来。
胡衍璧小心用手指蘸着药膏涂了伤处,问道:“还疼么?”
冰儿道:“还好。”
胡衍璧叹口气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虽说是‘威武不能屈’,实际岂是容易办到的?你说话行事还是顺着他一些,毕竟将来的日子还长,受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总有一天,我要他加倍偿还!”
胡衍璧慌忙掩住冰儿的嘴,以目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然后起身看看外面,又关上门窗,才道:“这话是浑说得的?小心又是一顿打!”
冰儿道:“其他事情可以忍,这件事忍不下来!”于是偷偷把苏里图和唐博伦的想法跟胡衍璧说了,胡衍璧倒抽一口气:“职官强/奸犯妇可是重罪!”
“谁说不是呢!”冰儿道,“谁想到唐博伦他这么色胆包天!他虽不敢用强,但要逼得我自己答应,不知底下还要使什么幺蛾子出来。”胡衍璧不由心下发寒,忧心忡忡抬眼看冰儿,她是少有的沉静神色,眉头微蹙,却不显得忧惧。
作者有话要说:口口真多!

、歧路亡羊素难择

第二天到林子里,慕容业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先是瞥见脖子里一道红肿的印子,便大为起疑:“你被打了?”
冰儿却不欲让他知道,掩饰地拉拉领子:“没有。”
慕容业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毫不客气捋开袖子,冰儿想要抽开都来不及,慕容业看到原本花瓣般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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