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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至河上-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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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贼最好能跑快一点,让他追个痛快!看这样子,要追上他,估计需要半个时辰。非常好。
然而,很快谢未便觉出了不对劲。这样悠然逃跑仿佛在吊他胃口的贼,他很少遇到,纵然是配合同伙作案,也断不至于如此从容。他忽然想起这贼绝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很有可能是今日留宿在小庙的两个香客之一!
他霎时停住了脚步,开始回奔。
查看过前院的几个房间,发现果然有一间已经空了。
厨房火势正旺,被烧得开始坍塌。他及时携出了徐荷书
看来,那两个香客是冲沈判来的。谢未这才呼喊起来:“和尚,起来救火了!”
他在发现起火时没有喊人,就是怕喊起了那几个和尚,会遭贼的同伙惊急之下痛下杀手。小庙一向太平,水火不惹,安然、怡然两个和尚恍惚间听到“救火”的呼喊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翻个身继续安然怡然地打呼噜。释然小和尚反倒是不释然,爬起身披了衣服趿拉着鞋,往外看去,红彤彤的一片,险些没软倒。
“师兄!厨房走水了!快醒醒!”
安然含含糊糊地道:“走就走了,你管他作甚。”
“大火烧屁股了!”释然用力拍着两位师兄。
“师弟,出家人,戒嗔”怡然梦中不忘说教。
释然气得直跺脚,只好自个儿跑了出去。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琴声歌声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411


夜色寂寂,雪深得将近没膝。月光寺的火光在释然小和尚一个人的努力下渐渐弱了。不知聚了多少捧雪,提了多少桶水,累得要死,他栽在狼藉的雪地里,看着焦黑冒烟的厨房废墟,心想,师父和两位师兄的道行毕竟是高,对这种意外事故亦能做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酣然大睡
谢未挽着徐荷书的手,顺着那几道刚刚留下的脚印,在这雪上疾奔,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行出不到二里,便断了线索。雪地上的脚印没有了。
看看四周,前后是平地,左右两边是低缓的坡,长满了枯草。坡下,是一道凝碧的河,河床那边,便是起伏不断的一片矮山。仔细辨别,可以明显看到左面坡上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他们定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徐荷书点点头:“咱们要快。”
谢未看她面色焦急忧虑,说道:“沈判性命应是无忧,他们若要他的命,直接在庙里就动手了。”
“正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沈判的敌人,会有谁?”
这可是说不准的。锦衣卫对付过的人,有王公贵族,有六七品的小官,有奸佞有忠臣,在皇宫里跟太监虎视眈眈,在外面也少不了触怒江湖之士。
下到河边,只见河水湍急,一丈多宽的河面竟没有结冰,谢未抓紧了徐荷书的手,要纵跃过去。徐荷书忽然看到山坡远处有一个白衣人在艰难地行走。
因为那袭白如雪的衣服,她多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忽然从坡上跌倒,像只断翅的鸟雀一样无力地直滚下来。一直滚到河岸上,才伏在深雪上不动了。
“谢未,你看”
“是个女人。”谢未不知不觉松开了她的手,“你若想去看她,就去吧。”
“嗯。”徐荷书迅速跑过去。
河岸边的女子,乌黑的长发铺散在雪上,广袖宽服裹着纤柔的身体,背上还背着一只长形的包袱,她静静地伏在那里,好像是在休息。徐荷书来到她跟前,听得到她低微而艰难的喘息。
“你没事吧?”徐荷书蹲下身想扶她起来。
她搀着她的双臂,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彼此脸上都乍现出难以置信的惊异。
“是你?”
“是你!”
“方爱。”
“徐荷书。”
徐荷书兴奋地点着头,脸都红了。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
上一次,是在黄河边的道路上,天下着大雨。这一次,亦是在一条河边,天下着大雪。时隔半年有余。
徐荷书扶她站了起来,两双美丽而又彼此陌生的手握在了一起,方爱的脸色,苍白冷清,眸子愈发的幽黑深邃,连清晰的黛眉都压不住那色调而倍觉浅淡,因为看着徐荷书,这双美得有些骇人的眼睛才有了点喜色。
“你怎么是一个人,你病了?”
方爱哀婉地笑了一下,不回答。
“孙茯苓呢?白花呢?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方爱不回答,看着走来的谢未。
“真的是你。”
“是我。”方爱微笑,向徐荷书说道:“你们是要去哪儿,你不要跟他去,陪我。”
徐荷书立即点头:“我陪着你。哥哥,你一个人去吧,全拜托你了。”
谢未料到会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意见,向她们一拱手,转身便越过了那条奔流的河。
雪迷住了谢未远去的身影,也迷离了她们两人的眼睛。方爱的长发和衣襟在风里飞扬着,仿佛要乘风归去。“徐荷书,我想念你。”
徐荷书惭愧,当日的约定她没有遵守,没有亲自去赴约,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徘徊和身心所受的痛苦,让她忘掉了很多事情,她对方爱,至多是偶尔想起,谈不上想念。
霎时,那场大雨里的情景仿佛再现了,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弹琴女子的面容,也真真切切回味到当时的心情。
“其实,我是来找你的。”方爱说话的样子和当时一样,像在做梦,“男人、孩子,我都顾不得了。我只想再见见你,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去一个我一直向往却不敢轻易造访的地方。然后,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死了。”
“你说什么?你说死?”
方爱笑得淡然:“是的,我快死了。至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徐荷书不安地笑了:“你莫骗我。你怎么会死?”
“是人都会死。我自生下来,就有一种奇病在身”
徐荷书不容她说完:“孙茯苓不是神医吗,难道他会束手无策?”
方爱一时没有说话。
徐荷书心中难过,拉着她的手迈出了脚步:“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先跟我去避避风雪吧。”
方爱叹了口气:“也好,我也累了,想睡一会。”
月光寺后院的破房间里,方爱很快合上眼睛睡着了,又很快醒来。
她觉得时间所剩不多,不可在睡梦里白白浪费。
醒来的时候,她听到非常舒缓、宁静的琴声。徐荷书取出了她包袱里的琴。
她便静静地听着。
徐荷书虽然生在书香之家,对于琴棋书画却散漫得很,略有所知而无一精通。凭着遗忘得所剩无几的早年学过的粗浅琴艺,她缓缓地拨动着琴弦。
感觉到方爱醒来,她回过头不禁冲她微微一笑。
方爱不做评价,只说:“我喜欢你弹的。”
徐荷书的脸上是疑惑、渴望。方爱摇摇头:“神医又不是神仙,也有治不了的病。”
“这么说,你是瞒着孙茯苓,自己跑出来的?”
“难道在他身边让他看着我变丑、等死?”
方爱从没有告诉孙茯苓自己患有一种隐藏得极深的怪病,但天长日久,孙茯苓便觉察到了。他觉察出,却也不说,也不问她,只是自己想办法,努力试验。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却假装不知道,与他在一起时只是如常。
但她却不知道,孙茯苓早已有心理准备。他猜到她有一天会死去,那一天何时到来,他猜不准,却以为不会太快。他只是努力想延迟那一天的到来。
她也没有料到那一天会这么快。
已经天亮了。
方爱抱着琴,走到门槛上,眺望小庙院墙外的树林。“我去那儿弹琴给你听。”
两人一起走出去。到了小树林外,徐荷书停住了脚步。方爱则走进树林中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林中有风,是朔风;林中有雪,是朝雪;林中有鸟,是寒鸟。
林中有白衣云鬓的美人弹琴,琴声清越。她亦恬然歌唱,歌声婉转。很远处,有早起打柴披着蓑衣的樵夫,在驻足聆听。再远处,很远很远处,是方爱琴声所渴慕的、歌声所眷恋的地方吧。而琴歌那样淡,那样远,似是在想望,又似是已相忘。
徐荷书十多岁的时候看古今名家画的山水,也曾神思飘渺,恨不能亲身实至,以至于夜晚睡梦里自己造一个美境来,浑然忘我地徜徉其中。现在,那种感觉好像回来了,虽然不是全部,虽然只是一瞬间
徐荷书肺腑催动,不能再望她一眼,背过身,泪水盈眶,终于忍不住靠在树上抽泣起来。
不止为她,不止为这琴歌,也为自己。
她忽然觉得自己活错了。
她亦有向往的地方,叫做江湖。她亦有向往的生活,叫做漂泊。纵然只是梦,她也还没有真的尝到梦一般完美的感觉。然而如今,她爱错了一个人之后,作为一个男人的妻子,被他控制、自我拘禁在狭隘的一个局里。
难道不是吗?像棋局一样的宅院,像迷局一样的心念。她看不懂他,也看不懂自己,更不懂明天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她为心中已经远去的自己而哭。
方爱,你亦有相似的感触吗?若你真的就要辞世,那么我比起你来,还是幸运太多。若你真的不再在人间,那么这并非你轻易的决定是不是?生离死别的悲伤已经在她心头沉下来,令她惶恐,心里发着抖,。尽管她们相见只有两次,相处不过两个时辰。
等到一切声音平息,方爱轻轻走出了树林,微笑着看她:“你还真是爱哭呢。”
徐荷书泪眼模糊,确实破涕为笑:“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我同你去。”
“真的要同我去?”
“真的。”
“我大概知道你如今的状况,或许,我知道的比你还要多一点,你此时真放得下?”
徐荷书微笑:“或许我做不到一生放得下,但此时我很想放下。”
方爱理着脸上被风吹乱的发,笑道:“是啊等我死了,你想回来便回来,想留在那儿便留在那儿。”
“哪儿?”
“渤海之滨,花崖瀑布。”

大雪纷纷的漫漫长路上,两个女子,一个挽着简单的行囊佩着剑,一个背负着一把古琴,结伴径直向东行去。
徐荷书此时的心,比白雪覆盖的大地干净,比凛冽呼啸的北风畅快。这种感觉,类似于多年前某个玩累了的黄昏,她骑着小马驹不急不缓地回家。一路上,多少人看她,她都不管。
如今,马战死了,她也不孤独,身边有了一个知己。
虽然,很多时候看到方爱的神情,她都会因为渐渐深知的兴奋或突然激发的难过而心中颤栗。她不再想身后的事情。
沈判的下落自有人管,沈判的心也会有人安慰。纵然是走得不负责任,她也认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祢青求亲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665


作者并没有忘了岳闲闲和祢青orz虽然也觉得不必再写他们这一对,但又想,还是有内容可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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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没有下雪,只是整天彻夜地刮着西北风。这风并不很冷,却十分猛烈,吹得路上浮土飞散,只剩下干净结实的地面。
岳闲闲不停地抿着嘴唇,用舌头舔着嘴唇。已经干裂了。身后的男子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从大名府到河南,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月,并非道路南行,而是祢青有心要慢。他们甚至绕了远路。虽说他们这是回岳闲闲的家,去征求她双亲的同意,他却已经把如今的日子当成是新婚了。
他扰过她的家,伤过她父亲,一定在她的家人心目中留下了非常恶劣且深刻的印象,但祢青却不觉得自己会受阻挠。闲闲已经在他身边,在他手里,他还有什么不安心的?还有什么好忧虑的?
马慢吞吞地走着。
闲闲穿的是男装,头上戴着网巾。
一男一女同乘一骑,在光天化日下招摇过市,她还没有能承受起他人异样眼光和背后议论的脸皮。扮成男人,她与祢青在身材上一小一大,相貌上一秀一俊,倒像是一对兄弟。不得不对他人介绍的时候,他们也只好说是兄弟。
这令祢青非常气闷。
此一时,他低头看到闲闲在舔嘴唇。“我帮你。”
在马上,他扳着她的身子,几乎是将她平放在怀里,久久地亲吻。路上似乎没有行人。
但路上又确实有行人。穿过风沙形成的一阵阵迷雾,一位斯文的中年士人从他们旁边走过。
很快他就折了回来。这位先生最是个厌恶凑热闹的人,所以他走在外面,几乎就是目不斜视,非礼勿视,不是己事绝不多事。何况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去拜谒一个女子,一个美丽文雅、才华横溢的女子。
他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看到有人在吃饭,却忽然发现这人吃的是龙肝凤髓!他看到有人骑着马停驻路边,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马上的人是在做什么。
虽说非礼勿视,但年轻人的这种行径也太逾礼了!两个男人,在朗朗青天下如胶似漆
邻县的风气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娄桑落马后,新任知县不仅没有三把火,反倒毫无作为么?
祢青与闲闲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着他们,他们忘我地、被忘我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他揉着她的颈,撮着她的发。网巾脱落坠地。她一头柔韧的长发散开来,重重地悬空垂着,被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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