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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之书-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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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这个词让艾维脸上着火一样的烫了起来,虽然麦仑的口吻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谴责,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哪里有帮到什么忙,说是来捣乱的还差不多。弄得麦仑在照顾生病孩子的同时,还要分神来看管他。
少年小小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衣襟,带着小心和怯懦,却又是锲而不舍的。麦仑没有多想,顺势握住他的手,“不想回去就算了。如果犯困,就靠在我肩上吧。”
小小的头颅依靠了过来,艾维努力睁着眼睛。就算身上一点力气也不剩,那眼皮却是怎么也不肯阖上。只到黄昏,只到黄昏,只到黄昏……这个警告让他产生一种错觉,现在的每一秒都像是偷窃而来的。
麦仑突然想起了什么。“艾维,等这边忙完了,我带你去吃饭吧。”他这样的义工,收入可谓相当微薄,可是还不至于连少年的口腹之欲都满足不了。想起他今天似乎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麦仑都无法抑制的心疼。也不知为了什么,不过是今早才邂逅的少年,他怎么会就如此在意?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像是今早才认识的。
想起了今早,思绪就自动的跳跃到那片突然神秘消失不见的常青藤之上。麦仑心里叹气,那么漂亮的植物,还真是可惜。
————————传——说——中——的——分——割——线————————
亚岱尔低头看着水盘,影像中的常青藤少年,翠绿的眼中有强烈的挣扎,到了最后还是重重点了头。
叫你不要犯傻,结果还是白白叮嘱了。
亚岱尔叹了一口气。
就是想着这个懵懂的常青藤一定弄不清事态的严重性,他才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时限,连他自己都觉得罗嗦。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该犯的劫难还是逃脱不过,他只能算是平白说了很多废话。
这是我的选择,后果我会自己承担。
所以,亚岱尔,别再考虑救我的事了。
修,我知道。然而总还是忍不住犯傻了,不是吗?
知道自己突然走神了。亚岱尔抬手按了按眉心,有时候道理就是这样,人人都明白,可是却只能用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到了自己身上,往往就行不通了。不是不明白,而是做不到。
最后看了水盘一眼,到底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取了椅背上的外套,有些不爽快的扬手,水盘中的画面晃了晃便看不见了。对于这份有些自欺欺人的动作,亚岱尔只能苦笑。他自己马上就要赶去了,再做这些举动又有什么意思?
替原本没有魂魄之物塑魂,是多么危险的事情——魔神索格里的警告他没有忘记。然而就是在记忆还深刻之余,他打算以身犯险。
这一回,还真是接手了一笔亏本生意。




、常青藤篇——PART8

“在找人吗?”
搜索的动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麦仑一回头,便看见了灯光下站的那个男人。说是男人也不太对,他在外貌上更接近于少年,墨绿的头发在灯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麦仑看着对方,对方却不看他一眼。难道刚才那句问话不是他讲的?至少,不是对着他讲的?
算了。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现在更要紧的是找到艾维。回想那少年失踪的情形,麦仑还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过是回头叫了一下服务员,再转过身时,坐在对面的艾维便不见了。也向服务员与周遭的客人问过,所有人都是一片茫然,仿佛没有人艾维根本没有进店一样。
这般诡异的事情,看上去是彻底的不可思议,然而他一天之内似乎已经经历了两次。早先的那一回,便是学院突然失去踪影的常青藤。当时的震惊,伴随着少年艾维的出现而淡化。而如今,那种感觉重新被翻找出来,让麦仑心中的感觉变得异常糟糕起来。
“你是不是在找人?”还是那个年轻男人,只是从灯下的光圈里走了出来,脸上的光影变得斑驳起来。本来这样的照明程度下,已经不可能看清他脸上的细节,但是麦仑就是能看清一点,在那碎发掩映下的左眼,似乎是……金色的。
“你找的人,是不是叫艾维?”年轻男人第三次提问了。就算他依然看着别处,不过麦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直觉中,麦仑就要点头回应。等等,突然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艾维,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那本不是少年的本名,不过是他一时兴起随意想出的称呼。就算对方知道他此刻找的是谁,也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
连一眼都不用,就洞穿了他的顾虑。亚岱尔动动嘴角,给了一个模糊的解释,“你用这个名字叫他,而他也接受,那么,这便是他的名字了。”
麦仑听不懂,可是他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取了名字?”那不过是发生在今早的事情,他不可能会记错,当时他们的身边绝对没有第三人在场。不管怎么假设,这个年轻男人也没有“偷听”到一切的可能。
“要得知事情,有很多种办法,在现场只不过是办法之一。”亚岱尔摆摆手,不打算继续给一个普通人进行魔法扫盲。“你还没有回答,是不是真心想要找到艾维?”
有几多犹豫,犹豫来自于对这个凭空出现的诡异年轻人的不信任,但是还是掩盖不了另一番的忧心。麦仑终于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追问一声,“你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亚岱尔还是老样子,永远不会用“委婉”来装饰那些可能刺伤人的话语。“他的下落,恐怕没有人能知道。彻底消失之物,是没有归宿这种概念的。”
消失?归宿?还是玄奥到没法理解的词汇。麦仑的脸色却一分分难看下去,哑着声音问了四个字,“什么意思?”
对方的双手攥成了拳,看样子是下意识的行动。亚岱尔瞥了一眼,像是完全没看见一般。“你如果还能控制自己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故事。”
故事?现在当然不是听故事的时候。麦仑已经基本肯定对面站着的是个神经病,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然而奇异的是,双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一步也挪不开,就那样钉在原地,听起那所谓的故事。
老实说,亚岱尔讲述故事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被他说的乏味可陈。也许因为麦仑是当事人的缘故,从这般无趣的讲述中,竟然让他听出了一轮又一轮的惊心动魄。
“你是说,艾维实际上是那些常青藤变化的?”这个问题,麦仑想也不想就冲口问出。如此超越现实的说法,如果是以往,他绝对不会想到,然而今天就这么说出来,奇怪的是也不觉得突兀。
“你不是早已意识到了吗?”亚岱尔懒得一遍接着一遍强调这个事实——如果不是早已有这个感觉,他又怎么会给初次见面的少年取了艾维这个名字?
麦仑表示默认,他这句话本就不是想要求证什么。非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倒不如说是他为了说服自己眼下发生的一切不是虚构。现在,是不是已经真的从内心里相信了这一切,他还不能肯定,不过有一点却是明明白白存在的——他在为那个常青藤幻化的少年心疼着。
“他向你求助,而你却只给了他一天时间,而且还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你是不是有些残忍?”
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面临类似的境况时,许多人都会有迁怒的习惯。为的理由也很简单,无非是求的心安一类。仿佛将过错都推到他人身上,自己的内心便可以不再那么难受和备受煎熬。
亚岱尔微微笑着,依然是那种乍看下亲切彻底的笑容。“看来,我不得不先申明一点,那些只是魔法的制约,可不是我想出的主意。而且,麦仑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迁怒有些无聊吗?真正浪费了这一天时光的人,是你。如果——”




、常青藤篇——PART9

如果——
亚岱尔扔下这两个字后便不再言语。
如果什么呢?
事情不用说的太明了,只要微微回忆一下今日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务,麦仑的心脏就抽疼起来。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艾维翠绿眸子中的眼神,为何每次有了事情打断他们相处时,艾维就会那样看着他。
有些不舍,有些哀求,有些硬挤出来的宽容,甚至还有掩盖不了的小小嫉妒。
那么复杂的眼神,麦仑一直认为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少年的脸上,所以他一度认为自己看错了。
而这一看错,就是好几回。
站在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还是一样的姿势,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挪动一点。他噙在嘴角的笑容,让麦仑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在讲述完那个所谓的故事后,男人便什么也不再多说,似乎告知一切就是他来此的目的。难道他忘了,最初搭讪的人本来就是他,问他是不是在找人。
不错,他是在找人。
他在找艾维,他在找一个少年,他在找那片常青藤——随便什么都好,他不懂那些玄奥的概念,可是他也确实是在找他。
年轻男人不再说话,可麦仑却再也忍不住了。“你,能找回艾维?”
听出对方的小心谨慎,每一个字之间都加上了无比慎重的考虑。这一回,不仅是嘴角,亚岱尔的眼梢都笑的弯了起来。“已经消失之物,没有归宿,也不可能被找到。我前面不是已经说过了?”看到对方的脸色,那份不知是不是出自愧疚的阴暗已经蔓延到眼睛里。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知亚岱尔是不是已经觉得戏弄的足够,终于不再继续打击下去。
“虽然,找不回来,不过我可以让他的境遇变好一点,不像现在这么凄惨。”
“境遇?”麦仑依然不理解。如果对方没有在这一切上欺骗自己,那么艾维就是那片常青藤,对于植物而言,什么样的境遇叫做凄惨?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不断给艾维强调黄昏的时限?”说起这个,亚岱尔就是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生气,“如果他乖乖听话,遵守这个制约条件,那么,他现在就还是那片常青藤。”
“常青藤?不是艾维?”麦仑蓦的插言。
“不是艾维。”既然被听出了语言中的漏洞,亚岱尔也就据实相告。“不过这又怎么样?就算失去了作为艾维的意识,它起码还能活着,常青藤才应该是它具有的形态。所谓的少年艾维,才是违反规律的错误,不是吗?”
听着对方谈话中的“他”已经变成了“它”,麦仑心里升起一些没有理由的愤怒,可是找不到宣泄的渠道,只好把头埋下去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就算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
只要还能活着,就算是好事?
“你能救活艾……常青藤?”顺着对方的意思改变了称呼,对麦仑来说,是多么的不情不愿。
“救活这种魔法,只有对于刚刚死去的生物才有效果。麦仑先生,如果是依然彻底消失了的,我拿什么去救活它?我又去救活什么?”此时的亚岱尔,就如同一个彻底的魔,只顾诉说那些无尽的绝望,却根本不去理会听者的心情。
麦仑的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被年轻男人那句“救活什么”给问住了。想了很久,才算是找了一个比较恰当的词汇,“你是说,艾维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固执的使用着“艾维”这个称呼,让亚岱尔心里升起一阵厌恶,以及……烦躁。“魂飞魄散?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本来,它算是没有魂魄之物,经过这么一场,就算是好不容易产生的意识也毁灭了。同时毁灭的,还有它的本体。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你刚才所说的,能改变他的境遇是怎么回事?”语速的急切,往往代表了内心的焦躁。麦仑不知这样毫不掩饰会在对方手里落下什么样的把柄,但是,显然他已经没了其他选择的余地。
取出了一块木片,这是当时常青藤支付的报酬,本来可以用来制作护身符的木片。不知为什么,亚岱尔手上的这块木片还保持着割取下的形态,断面平滑而整齐。“利用这个,我可以让常青藤重新生长出来,不过要重新形成现在的规模,那就只有依靠时间了。”
“常青藤能重新生长出来,这是不是就是说,我可以再见到艾维?”原本已经阴暗的眼睛终于又再升腾起一点光彩。
“你还是没有弄明白。”看着他眼中那名为“希望”的光亮,亚岱尔不能判断,他是在故意装傻,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欺欺人?“植物能够产生意识,是非常巧合的事情,几率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我能重塑它的植物形态,也是得益于它留下的这块木片。而意识?你认为我有办法再次塑造那么低的几率?”
“当然,如果你怎么也放不下的话,我也可以伪造一个意识,无限的接近于‘艾维’。”念出艾维这个名字时,亚岱尔的口吻真是无比讽刺。“无限接近,无限相似,不过,依然不是。”
“也不可能是。”
麦仑的身影变得颓然,“我只能等待再一次的奇迹?等他重新具备意识?”万中无一的概率联系两次发生在同一生物上的概率是多大,麦仑简直不敢再想。
“我想,你不必再操心这个无谓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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