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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碎片中液体已经不多,显然原本杯中的茶已经被亚岱尔喝下了不少。
“你疯了!弄什么东西来喝?!”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亚岱尔看看地上的碎片,斟酌着是不是施个咒语将其修复算了,满地的碎片实在有些扎眼。但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等会眼睛又变了颜色,这位魔神殿下岂不是又要发疯?上次他见到自己金瞳时的态度还记忆犹新呢。
按照亚岱尔一贯的想法和态度,还是能不惹麻烦就最好不惹。
“你还敢问?”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真的糊涂还是在装傻?索格里狠狠的瞪着他,右边眼尾的魔纹像是被怒火烧起来一般。
亚岱尔轻轻叹口气,迎着对方极其不善的眼神,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他再不解释几句,只怕这位魔神殿下就又要抓狂了。“只是泡了几片艾叶而已。许多巫师不是都这么做的吗?用艾叶泡茶饮用,辟邪、消除诅咒、提神醒脑。”
“辟邪?你现在在魔化你知道吗?你要辟的是自己吗?还是我?”正所谓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更何况亚岱尔存心不好好解释,索格里既气他的态度更恨他的作为,当下就将一连串问话吼了回去。
“开玩笑吧?魔神殿下,只是一杯艾叶茶而已。”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对付堂堂魔神殿下的话,那魔界不是早就灭亡过无数回了。而他自己,也用不着这么辛苦的守着一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的契约。“就算这些艾叶是我特意在满月之夜采集而来,对你而言,也顶多算是不合口味而已吧。”
亚岱尔不想理会正在发疯边缘的索格里,他是不知道这位魔神殿下在魔界是不是真的闲的发慌,最近才有事没事在他身边晃悠。可是出门一趟的他可真的累死了,虽然在蓝顿子爵家呆的时间并不长,可接手了不情愿的工作,就是全然不舒服。
本来认为是一般的艾叶也就罢了,然而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去饮用满月之夜采集的那一种,难怪连他索格里都觉得舌尖微麻。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间硬生生逼出来的,“那你呢?也仅仅是觉得不合口味而已?”
充耳不闻。亚岱尔只是去寻找许久不用的清扫工具,既然不能在他面前念动咒语,但一般的清扫工作还是要做的吧,他可不想被满地的碎片划伤脚。许是太久没有用过这些普通的工具,也有可能他家里就从来没有置备过这些东西,总之亚岱尔努力找了一圈后还是无果。
一阵天翻地覆。
身体被剧烈而快速的带离原先的位置,就算是亚岱尔,双眼也一时变得模糊起来。待重新恢复焦距看清自己处境之时,才发现已经被索格里压倒在沙发上。“把你自暴自弃的原因告诉我!”对方的口气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容置疑。
沙发很软,因为是被丢上来的,亚岱尔整个人都无可避免的陷了进去。试了试的确爬不起来,他也就懒得白费力气,索性继续躺着了。对于刚才的问题,亚岱尔只是仰视着对方,眨了眨眼睛,清媚的脸庞变得有些茫然,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一般。
“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多少片?”按住他的肩膀,索格里低头离的更近,显然是不管亚岱尔今天如何隐瞒,他也一定要问出这个真相。
亚岱尔的表情一成不变,感觉还真是有些无辜。
“不说?”索格里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态度,也不再继续问。手指伸到亚岱尔的衣领处,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我自己看。”
、纸醉金迷篇——PART5
衬衣全部敞开,连最后一颗纽扣都被解开。亚岱尔依然还是仰躺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不再是往日的嬉笑,看上去有些面无表情。
索格里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态度上的怪异,一双金瞳只是盯着他的胸膛。亚岱尔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莹白,而是彻底的奶白色,给人相当细腻的感觉。然而就是在这样堪称漂亮的胸膛上,有一处显眼到刺目的图案。
纯黑的图案从心脏处延伸出来,明明抚触上去的感觉并非是立体的画面,可是视觉之中就像是活生生从心脏内部生长出来的一样。
是,一双翅膀。
严格说来,那副图案并不宽大,即使翅膀呈现的是一种张开的形态,可是整个画面也不过是巴掌大小。照理来说,太小的画面往往看不清细节,可是亚岱尔胸膛上的这一副显然不是这一种情况。一枚一枚的黑羽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组成一对恶魔独有的羽翼。
索格里死盯着羽翼,仔仔细细,努力数着黑羽的数目。严格说来这一副翅膀还并不完整,在角落处有一片新羽毛正在慢慢长出。数了片刻,索格里只觉得头晕眼花,不得不就此放弃。已经快要定型的图案,他与其继续纠结已经长出的黑羽数目,不如去考虑还有多少时间终成定局,让一切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生出黑羽?”而且已经成型,他到底当自己是什么?“这样子多久了?”
对于第一个问题,亚岱尔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也不打算回答。而第二个问题,“魔神殿下,你觉得有多久了?我和你签订契约已经过了多久,十年,二十年?不,都不是!已经过去整整两百年了!日复一日,我想尽一切办法搜集无辜者的灵魂送到你手上,这份遭天谴的契约,身上长出堕落者的烙印,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够了!闭嘴!”索格里一拳砸在对方的脸颊边,“你到底知不知道黑羽记号的意思?如果它彻底成型,你将被带往断狱,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的地方。”
断狱,事实上并不能算做一个空间,那只是几个界面的尽头,一片虚无。
亚岱尔并不打算听从对方的命令,只管喋喋不休。“怎么,魔神殿下担心起我的未来了?要不,我们就此结束契约如何?”不管胸口的图案已经如何趋近于成型,可是到底还是没有,现在就停止一切,或许真的来得及。
索格里眯了眯眼睛,将身子撑起来一些。不知怎么,他觉得此刻的亚岱尔格外脆弱,即使面无表情,也依然给他一种随时会灰飞烟灭的错觉。将重量从他的身上挪开,不忍心伤害到他。“如果我解除契约,你能放弃修?格连吗?”
亚岱尔左边的瞳孔瞬时变了颜色,虽然他自己看不见,可是索格里心头却是结结实实一痛——只是情绪上的激动都能让他显出魔化的迹象了吗?原来已经如此严重。
“不能。”亚岱尔只答了两个字。
果然啊!分明是已知的答案,不是今天才知道,那是两百年前就已经清楚的答案。“那么,我也不能。”
就让契约就此继续。
亚岱尔动了动,将自己的身子从对方臂弯的空隙间滑出,踱到窗前站定。也不扣上衣扣,反正烙印已经被看见,他再遮掩也没有必要。索格里想跟着他一起起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又放弃了,换成仰躺在沙发上的姿势,手背下意识的盖在眼睛上,发出一下无声的叹息。
有些尴尬的沉默中,电话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索格里腾的爬了起来,有些不快的看着亚岱尔重新走回来接起电话。亚岱尔浑然不觉般,只是对着电话小声说话,任凭那凶恶的视线钉在自己背上。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终于挂下电话,拿起桌上的钥匙就向外走。自始自终亚岱尔都当屋内并不存在他人一般,连招呼也不打。
忍无可忍,索格里身形一闪,堵在了门口。“到哪里去?”
“你没有听见吗?”虽然通电话时声音很小,可他不认为他就听不见。而且,这位魔神殿下显然也不是懂得尊重他人隐私的君子。
“那种小事你也非去不可?”是否真的算小事还不一定,索格里只是受不了他把自己当成空气的态度。
“蓝顿子爵今天将宣读遗嘱,这是难得的调查事情的好时机。只有把一切弄清楚了,我才能完成手上的这份委托。”亚岱尔抬头淡淡看他一眼,恢复了琥珀颜色的眸子中似乎有某种不屑。“我尊贵的魔神殿下,还请你弄清楚一件事,灵魂不会自己乖乖跑来任我搜集,然后供你采撷。有了委托,才能得到我们都需要的东西。”
一切都不是白来,他满足世人的愿望,世人才会交出灵魂。
索格里想说,那些东西已经不是自己的需要,至少现在已经不是。然而什么都来不及说,留在他眼前的只剩一座空荡荡的门扉。
、纸醉金迷篇——PART6
蓝顿子爵换上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虽然还是靠坐在床头,不过显然比上回所见时精神要好了许多。乍一看去,亚岱尔甚至以为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但是在看了一圈室内之后,便明白病人不过是在强打精神而已。
“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看见他进来,蓝顿子爵宣布道。
亚岱尔对室内众人微微笑了笑,终于看到了关键人物的最后一人——蓝顿子爵的幼子克劳德,也是子爵与南希夫人唯一的孩子。
前文说过,因为这一代的不学无术,蓝顿家受封贵族的传统到这一代便要断绝了。只是不学无术也有很多不同的种类,类似于珍妮弗小姐那般,因为将兴趣放在歌舞剧的表演上,身为一名演员自然是不太可能再继承贵族的名号,不过毕竟出发点是兴趣爱好,原本也无可厚非,蓝顿子爵本人也表示支持。而这名幼子克劳德却显然不在此列,是彻底不学无术的典型。
之前从管家桑斯口中,亚岱尔对这一家人的情况也有大概的了解,虽然以桑斯的出发点不能太过讲述克劳德的真实情况,不过对于他的劣迹倒是很容易就能想象一二。是以,当克劳德用一种很露骨的眼神打量他之时,亚岱尔连惯有的微笑都没有回应。
一名律师模样的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显然应该就是今天要宣读的遗嘱。看了蓝顿子爵一眼,得到示意后,律师扬声读了出来。“经瓦尔特·蓝顿子爵本人授意,将本人遗产做如下分配:夫人南希得遗产总额的20%,长女珍妮弗得遗产总额的20%,次子克劳德得遗产总额的20%,海曼得遗产总额的10%,桑斯得遗产总额的10%,余下20%作为慈善款项,由律师事务所代为捐赠。”
“海曼是谁?”听到了不认识的名字,亚岱尔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向身边的人低声问去。才刚刚一问完,他就后悔了,本来以为身边站着的是桑斯,偏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史维特警官。想起初次见面时的不快,亚岱尔也就几乎不指望能得到回答了。
“是前夫人的弟弟,身体不好,一直在住院,费用也一直是由蓝顿子爵资助的。”有些出乎意料,史维特竟像是完全忘了曾经的不快一般,不仅回答了问题,连对方没问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既然史维特不计较,亚岱尔就更不可能再继续在意下去,而且他今日来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史维特警官。这份相当简明清晰的遗嘱宣读完毕,在场个人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
特别是克劳德,在经过一番简单的心算后,他发现自己无疑是收益最大的那一个人。除了条纹明确规定的20%以外,自己母亲继承的那一部分迟早也会进入自己的口袋。这么算起来,完全是可观到足够自己挥霍的巨款。不过,他还有一点不放心的地方——
“律师,这份遗嘱有法律效果吗?”不知为何,克劳德总觉得这不过是父亲用来安抚众人的一个手段而已。连他都可以看出谁是最大受益者,父亲没有道理不知道吧?自己一向是最不受父亲喜爱的,他没有道理立出这么一份遗嘱。
律师也不看克劳德,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严格来说,只要在当事人死亡后,并且确认这份遗嘱是当事人所列的最终遗嘱,才能产生法律效果。”
“我说呢!”克劳德原本还异常兴奋的脸瞬间跨了下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老头子怎么可能会让我好过。”
虽说是嘟囔,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各人下意识的向他看去,除了亚岱尔和——桑斯。
亚岱尔看的人是桑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桑斯对主人所表现出来的忠诚就让他有些咋舌。本来以为在克劳德说出那番话后,第一个出言驳斥的人一定会是桑斯,可是直到这会儿,他还是愣愣的站在一边。
难道,他因为遗嘱中提到自己的名字而陷入了彻底的惊异?亚岱尔弯弯嘴角,终于从这次委托中看到了一点趣味。
“克劳德,说话也注意场合!还有这么多外人!”敢这般训斥这位公子哥的人,自然只有他的父亲。于是下一秒,众人的注意力由转回了蓝顿子爵的身上。这一看不得了,原本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病人,才短短功夫就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况。
一直守护在旁的医生连忙拿药,南希夫人倒来一杯温水,末了还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珍妮弗小姐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父亲床边,刚才还兀自呆愣的桑斯管家终于回神,也凑上前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忙的地方。总之,场面是一片混乱。
吃了药,喝下水,夫人抚了抚他的脊背,蓝顿子爵终于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