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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欢-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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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口是心非的残忍过后,他的心越来越空虚,也能觉到,离她越来越远,睿明如他,在那些愠怒逐渐消退后,终是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她,不再属于他了。

或者该说,她,从来,都是不属于他的。

一念过,甫启唇,声音是沙哑的,许是今日这几日的天气太为干燥,也许是胥贵姬的事终太过乏心,也许,仅是因为她的缘故:

“好,朕——允准。”

语落,她却是没有称谢。

随着这一句话的说出,她和他之间剩下的,或许,不过是一个子嗣的牵连了。

那些花灯,仍是熠熠生辉的悬在那,她瞧着那些花灯,手,不自禁地抚上那,忽然,轻声:

“皇上,听说,坤宫里,最好的御酒是青梅酒,今晚,能否让我品一下?”

有些突兀的请求,却是在这了却的时分,何妨,用这不会醉的酒来让自己一醉,来让自己不再执念某些事呢?

青梅酒,最初是她偶然从师祖的札记里看到过,只说是,醇厚不醉,能养心肺的功效。

可,这酒,没有留下任何酿造的法子,仅记载,惟独坤宫方有。

彼时,她对这种酒是感兴趣的,她不贪酒,却是想酿出一瓮能让人记住的酒。

然,在未晞谷的时候,每日的时间都是学习医理,更逞论酿酒呢?

于是,直到回锦宫后,方酿出了白露酿。

入口醇厚,能调理身子,但确还是过五杯就会醉的白露酿。

终究做不成青梅酒那样。

在那时,她仍是记着这青梅酒的。甚至,想让那一人来品评,白露酿和青梅酒相比,他更喜欢哪种。

可惜,后来,所有的记忆都尘封去,到了继续拥有那隅记忆的时候,却已然,离那青梅酒很远了。

如果说,这青梅酒是种执念,那么在执念得到满足时,是否,就能放下呢?

一如现在,哪怕,再回避,她都瞧得出,他对她的用心,这份心,是曾经的她,求之不得的,所以,得到的时候,是否也能彻底放下。

唯有在无爱,无恨的土壤上,其实,才会滋生曼陀罗花。

而不是,因血浇灌,为恨而生的曼殊沙华。

“好。”西陵夙同样是允诺的,吩咐下去,不多一会,便有海公公亲自将一瓮酒搬了上来。

那瓮酒显见是存了些许年份,搬到几案上的刹那,海公公的用力是轻柔的,揭开盖子,却没有陈年的酒香,但当用勺子,舀上些许的酒,随着勺子入酒的搅动,那酒香,才蔓延开来,只一闻,便让人觉得,世间再美的酒,必是是抵不过这瓮酒的。

海公公小心翼翼地将那酒,分别舀到两只酒樽中。

奕茗将那酒樽执起,瞧得到的,是碧绿清透的酒汤,闻得到的,是那扑鼻而来的香气,浅啜一口后,恰是带给味蕾极大的震撼。

也在这一刻,她终是明白,为什么,青梅酒能让师祖在札记里记上一笔。

这种滋味,是所有的酒,都无法比拟的。

有着酒的醇厚,有着陈年的香气,却在收口时,陡然升起一抹酸涩浅浅的萦绕在齿颊,禁不住地,是眸光婆娑。

“少喝些。”他瞧着她饮下一口酒的神态,轻轻说了这一句。

不是不舍得这酒,哪怕这酒,也仅剩下这半瓮,可,对他来说,在如今,是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若说有,也是必要去舍得的。

只是,青梅酒虽不醉人,对身体也有所裨益,可,却是一种,喝了,会让人品到酿酒者心情的酒。

那种心情,和现在的他,又有几多相似呢。

她却是没有听他的话,继续端起酒樽,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彼时,她因酒忤逆他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其中差的,不过是心境的转变罢了。

放下酒樽,她瞧他跟前的酒却是没有喝一口,海公公不知何时,搬着酒瓮复退了出去。

于是,不由地,将手移到那酒樽的外壁,指尖甫触到酒樽的壁沿,青铜的质地,和瓷器一样冰冷。

冰冷之外,还有瓷器所不能比拟的坚硬。

可,旋即,她却是能觉到有柔软覆上她的指尖,不用去瞧,她知道,是他的指尖,顺势覆住了她的。

她没有躲,也没有避,只是微用了些许力,将那酒樽就要执起,可,他的指尖却覆得那么紧,紧到根本不让她执起那杯酒,也是这样的紧,让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蜷紧。

时间,在这刹那仿佛静止,周遭的一切,安静得,只能听到他和她的呼吸声。

彼此的呼吸,都是做不到平静的。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最终,仅是让眼底的朦胧更甚,在朦胧中,她的脸微微烫灼起来,是那些酒的后劲。

绵软的后劲,其实是不醉人的。

若说一醉,也是自己让自己的心,借此醉了。

这样,反是好的。

“我还想喝……”

这一句话,只佯作酒意醺醺,也唯有这样,她才能任由自个用这样的语调,对他说出这句话来。

其实,青梅酒,果真,是难让人醉去的。

但,若是佯装,只要对方愿意信,那便也成了真的。

“别喝了,来人——”仅是稍稍一松,他复用力握住她的手,就要唤人进来奉上醒酒茶,她却是忽然将脸伏到酒樽上,在伏下的瞬间,一颗清泪坠落在酒樽中,只这一伏,他该不会瞧到吧。

而她却是能瞧到,他的指尖在杯沿上,因着她的伏下,稍稍朝前靠了一靠,又旋即让开些许的距离。

纵然,她能就着酒樽的杯沿,喝到下面的青梅酒,可是,那滴泪的坠落,终是让这杯酒,都变得苦涩起来。

这样苦涩的味道,让她如何咽下去呢?

即便,咽了下去,却是添不了更多的沉醉。

她抿了下唇,还是咽了些许的酒入唇,在那些酸涩的酒入喉的刹那,她的眼睛,只更迷离起来,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却是能瞧到,自个的心,也仿似手指一般,蜷缩了起来,蜷缩得那般紧。

紧到,她抬起脸来,深深吸进一口气,方能知道,自个原来,还是能呼吸的。

只是,这样的呼吸,带了一抹不期而至的悲怆,让她仅是别过脸去,不想让这样的她,被他瞧到。

而他在她别过脸去,指尖从他掌心抽离的刹那,却是执起酒樽,将里面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瞧到她起身,抬起长长的袖子,好像拭了一下脸颊,随后,声音低哑地传来:

“青梅酒……其实也是会醉的。”

自从未晞谷带她回来,她的声音其实,早就恢复如以往的清脆,这一刻的低哑,俨然并不仅仅是嗓音的缘故。

可,他却不能有再多的期待,因为,一个人的失望,往往是因为期待才会有。

期待有多重,失望,或许就有多深。

只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她听到他的步子,莲足下意识地朝前走去,那裙裾没有绊到她,只是她自个,没有瞧见,前面就是台阶,台阶下,自然是那一泓的温泉。

他在她再朝前迈出莲步前,伸手拉住她的臂端,这一拉,她止了步子,身子顺势倚进他的怀里,这样的姿势,几多的暧昧,他的手,却是那样轻柔地环住她,她的身子顺着他的相环,缓缓转过身子,唯有借着那几分薄醉,她才能将下颔安然地抵在他宽广地肩膀上。

鼻端是隐隐的龙涎香,这种香,和父皇身上的香是不同的,父皇,最爱熏的是檀香,因为,她的母妃最爱的就是这种香,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也习惯了用檀香来凭吊母妃。

直到,重见萧楠的那一日,萧楠的身上,亦是这种檀香。

相同的香背后,蕴藏的,却并非是相同的感情。

可,总归是有些许是互通的。

一如檀香是那般温和淡泊的熏香,之于龙涎香,即便悠然,却在悠然外,有的是锋芒乍现。

所以,不论曾经,或者现在,她都不期待,他能为她换一种香,一如,曾经的期待,最终,仅是碎成一地无力的齑粉。

迷了那些过往的路,也失了自个的心。

一念甫过,她只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这样的姿势,比下颔抵住他的肩膀,更为不费力。

只是,这一埋,他许是意识到什么,轻唤出这一个字:

“茗……”

他以为她怎么了?

她还会怎样呢?

只是,这么久以来,她其实真的仅是想找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一个,她眷恋的肩膀。

“唔……头晕……”半带娇嗔说出这句话,这样的语调,是以前的奕茗所会说的。

只是,那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

然,现在,用这样的语调,唤出这一句,仿似,又依稀回到了那时,那时的她,若这样倚在西陵夙的怀里,只怕是梦里都会笑醒。

而此时,西陵夙没有应上她的这句话,在她觉到嬛腰一紧时,恰是西陵夙的手移到了她的腰际,显见是要把她打横抱起。

可,现在,她并不想躺到榻上去,只想,这样抱着他,毕竟,抱一时,便是少一时。

倘,他不是帝王,或许,在这样的柔情跟前,她会由得自己将过往继续尘封,只想着他对她在种种残忍后的好。

可,他是帝王,爱上帝王的女子,下场怎样,她不需要自己再走一遍。

所以,就现在这一刻,容许她的继续尘封,以单单纯纯奕茗的身份,倚在他的怀里吧。

他的一生,她只占据这一刻。

也只容自己放纵那些情感,在这一刻。

只这一刻,就好。

“呃……不想睡……”她微微扭了下腰,声音配上动作,看起来,真是醉得不轻。

也借着这‘不轻的醉意’,只将脸愈发钻进他的怀里:

“这香……不好……闻。”

由着性子说出来,没有指望他会应她,可,话语甫落,便是听到他的声音低迥动人地响起:

“那就不熏……”

他竟会应她?

青梅酒是不会醉人的,是以,这句,不是醉话罢。

唇边浮起笑弧,心底,也再是忍不住地泛起些许的波澜,那些波澜一直往上,往上,仅晕染得她的眸底,那些朦胧复盈盈欲坠——是眼泪。

而这样的时刻,是不该让眼泪点缀的。

吸了下鼻子,将那些眼泪生生的吞咽下去。

这泪,却再不是涩苦的。

掺杂了丝丝的甜,在他的呼吸柔柔缓缓地围绕住她时,她知道,是他俯低了脸,现在,仅需要她将脸稍稍抬起,迎上他的目光,那么,是否,在这些带点甜意的泪水之外,视线会更朦胧呢?

她不知道,知道的仅是,当他的唇烙在她的额发上时,心,在那瞬,是停跳了半拍的。

半拍间,依稀能瞧到的是,彼时,她鬼灵精怪地,趁着他俯低身,瞧她是否摔到时,突兀地扬起小脸,他避闪不及,薄唇终是落在了她光洁的额际,而她的笑意只让他的脸在那时有些许的微红。

依稀?

是啊,‘依稀’,隔了五年,纵是时间不短,却亦是用了这个词。

而在她‘依稀’的回忆里,他的唇顺着她的额发缓缓下移,甫移到她的鼻尖,不知是被他的唇弄得有些痒,还是,鼻子突然间透不过气来的原因,她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才要别过脸去,却在她转过脸的刹那,他的唇准确无误地攫住了她的樱唇。

这一吻极其缠绵,辗转地品尝她唇上的甜意,只在收口时,有些许青梅酒的酸涩,然这抹酸涩,在他的舌尖攻入她的贝齿中时,那里的芷兰芬芳,悉数将酸涩消去。

这么近地瞧着她,那幽密翘长的眼睫上,仿似还盈着晶莹的明亮,这些明亮,让他的吻更是极尽柔意,而她在他的眼底,呈现出别样的惺忪媚态,那种媚态是不假雕琢,犹似浑然天成的,她的颊上红晕更浓,只在他的吻下,柔软的嬛腰不自禁地朝后仰去,那一仰间,他的大掌只覆住她的腰际,顺势,转了身子,才要将她带离台阶旁,不曾想,她却是恰好蓦地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裙裾绊住他的靴子,原本,区区这一绊,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却是在这一绊下,朝前踉跄了一下。

他怕压到她,强行止了踉跄,干脆,身子朝后躺去,她一滞,身子却已然被他一并带到了铺着玉石的地上。

这样的姿势,让她不自在,可他的吻丝毫不放松,反是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发髻,不容她后退,继续加深吻的缠绵,而她,被牢牢困在他的身上,这份牢牢,纵没有钳制的意味,却也是让她没有办法挣脱的。

因为,在他的吻下,她愈渐无力,也在他的吻下,她能敏锐地觉到,他的欲望在她的身下抬头。

隔着薄薄的亵裤,这种感觉是清晰的,她有一点点的恐慌,关于撕裂的疼痛,那样的记忆,始终,还是萦绕在思绪中,挥之不去的。

可这一次,除了恐慌之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似,体内有着某处缺口,需要填补充实。

这个念头骤然映现在脑海中时,她有些骇然。

蓦地抬起的眸子,正对上,他凤眸底部的潋滟,这种眸光,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对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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