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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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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恼了:“你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来。”转而对狱卒喝道,“怎么样,钥匙在哪里?”
狱卒指了指自己腰部,又指了指喉咙,咿呀咿呀的,说不清话。
我一怔,莫不是抓了个没有钥匙的哑巴狱卒!
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咿呀——”狱卒脸色如猪肝红透,几乎要喘不过起来。我赶紧放开手,却又下意识地立马扼回去,“你要是敢说出去,有你好看的!”
狱卒咿呀咿呀地一通乱指,我也看不懂,见他的表情诚恳,松了手指打算放开。

忽然一阵风逼近,速度快得吓人,等到眼前的狱卒哑声一阵低呼,我才意识到老大夫竟不知何时已来到铁栏跟前,手如利器,爪着狱卒的咽喉,只消这一会儿,就足以让刚才还在为求生挣扎的狱卒完全失去甚至呜咽的能力。

我惊愣着,等到身后浑厚的真气从掌间传来,“你刚才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你要是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他出去跟狱头说了你要挟他拿钥匙的事,等下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你了。”
“所以,你为了救我而杀了他?”我缓缓转向他,那一汪幽蓝色的眸子里,平静地像口湖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但我跟你同一间牢房,难免会被认为同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狱卒死在这里,他们一样会知道是你做的。”
他抱着双臂,好整以睱地看着我:“是吗?你一看就没有江湖经验,而我是一位年迈的老大夫,谁会想是我们动的手?”

此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着湿重的水汽以及食物发霉的臭味显得愈加沉谨,好在官靴的踢踏音特别,我们立刻打住谈话,分开坐在牢房两个角落,只像是两个互不关心的陌生人关在一起。

许是杀了那个狱卒的时候声音有些大,惊动了一队狱卒。其中一人手上拿着长鞭,能透过铁栏打进大牢里,他朝我们挥来一记,发出巨大的回音震响整座大牢,他是狱长的威严不言而喻,猛然厉喝:“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倒在地上?”

我心跳都差点静止了。
方才以为那涂过辣椒水的长鞭要打在身上,禁不住一个激灵,差点就要扑到地上磕头认罪。

我颤抖着不敢说话,怕做贼心虚,反而说了不该说的。正犹豫间,牢房另一头传来冷静沉着的一句话:“大人,刚才有人要来劫狱,把这位送饭的大人一头击晕了。”
狱长将信将疑地望向说话的老大夫。
“让老夫把把脉,看还有没有救。”老大夫又恢复在茅庐的神态,俨然一位救苦救命让人尊敬的老医者。

若不是之前亲眼所见,我真要被以为事情就像他说的那么无关己。

狱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了,他已经断气了。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谅你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吧。”
老大夫静默不语。
狱长犀利的眼神紧紧注视着我:“劫狱,劫谁的狱?那个人又是长的什么模样?”
在这个节骨眼,我反而有些镇定下来:“他劫狱当然是蒙着面,我们更不知道那个人是来救,劫谁的……”

“哼——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硬的。”他朝下面的人一招手,立刻有两人过来打开牢门,一人拽着我一只肩,将我按在地上,“等尝过这辫子的滋味,我看你还怎么逞能。”
他冷如蛇蝎的目光,往我身上打了个圈,使我忍不住一阵恶寒。

狱卒们脸上冷冽的表情简直像是吃人的野兽。
扬起的鞭子更如狂风暴雨扑至。

我被强自按在冰冷的地上,皮肤摩擦着粗糙的地砖,背上撕裂的伤口触到辣椒水,火辣辣的一直蔓延到心坎。

“疼吗?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可以考虑让他们停手,不然的话……”狱长趁着间隙慢步走过来,扯着我的头发,一根根拉着头皮牵动着每一条神经脉络,逼我跟他直视。

痛,痛,痛。
可无论私下喊了多少遍,都不能让我减轻一点痛感,反而自尊和委屈慢慢扩大,苦涩的泪早就在眼眶打转,发梢的神经敏感地让我鼻子酸涩几乎不能呼吸。可是,这又能怎样,我决不能在这些无知没有道德的人面前示弱,我身后是许鸣是九爷,倘若我示弱了,岂不是很丢他们的脸。

狱长冷笑着,手指慢慢扣紧,下颚传来的痛又一阵阵的袭来。

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即使是小时候日子再怎样穷困潦倒,起码有我娘是我的依靠,无论是别人的奚落,哪怕嘲笑我是没有爹的野孩子,我也一样能够不屈不挠地撑过来。后来更是受到九爷的恩惠,得到许鸣的教导,成为立足在各权贵之间的堂堂楼主……现在呢,身边没有别人,除了一个个凶狠残暴的狱卒,低下无知,只会欺压弱小,我是孤军奋战命悬一线,但我不能失去尊严。

“你到底说不说!”狱长不耐烦地瞪着眼。
“我说!”额前的发落开,我忍着痛支起身子,“我说你们怎么可以目无法纪,地牢擅用私刑是犯法的!”

“你!”狱长将我甩出去。
额头撞在铁杆上,感觉有一道黏稠湿热的液体缓缓留下来,眼前的场景被染上殷红的色彩。

狱长还要走到我跟前再说什么,老大夫忽然沉声道:“她说的没有错,那个人蒙着面,撞见这位大人以后就杀人潜逃了。”

狱长转身望向他:“老大夫,你也脱不了关系。要不是外面有人给我递过些好处,要我别为难你,这把老骨头不残也得散了。”
“我们走。”他瞥了地上一眼,吩咐其他人道,“把这个哑巴给我抬下去。”

锁链拴上铁门,一行人的身影在幽长石板路远到看不见,我紧张的心神一松,全身软绵绵地躺在草堆上,任伤口血流不止。

“你倒真是一个倔强的丫头,差点以为你要说出来。”这话冰冰冷冷,竟是从一个满脸皱纹仁慈面貌的老者口中说出来。
“哼,哪有前辈这么能沉得住气。”我无力地闭上眼,“你分明不是大夫那么简单,你内力深厚,为什么要装做被何祺伤到的样子到大牢里来,到底是何居心?”

虽然我闭着双眼,却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冷下来,阴寒的目光刺痛我的全身,甚至比狱长注视更冰冷彻骨。
刚才被狱长掐牢我的下颚逼问的时候,也是有这样一道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只要我说错一个字,下一刻身体就会被那种恶寒的视线分解。

半晌,那端握着拳头骨骼收紧的“咯吱”声停住。
我听闻一道轻微的叹息,他道:“你很聪明,只要你再坚持忍耐几天,等他们的气消了总会放你自由,期间你要是不打乱我的计划,我们就能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不然,你也知道我杀一个人杀两个人,都是一样简单的。”

蓦地想到送饭狱卒的惨烈死法,我额角的青筋一跳,终于抵不过沉沉的倦意,什么也顾不得,睡了过去。

“小末,你写得很好看,第一次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不易了。”
青灯石案,墨石下压着的宣纸,横七竖八的写着两个字,杨末,我的名字。

我支着下巴满心甜蜜地追问:“九爷,小末什么时候才能写得像你一样好?”
“呵呵呵。”挺拔的身姿因为笑了而轻微颤动,“写字比不得别的,只要多写多练不出几天就能有很大的进步。”
“是吗,那太好了。”我望着他,满心眼里都是他儒雅清冽的模样,一缕青丝在夜风的抚弄下,痒痒地吹在我脸上。

画面切换。
是他骑马在阳光熠熠的汴京城下,身着银白战甲腰饰绿石宝剑,丰神俊朗,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主帅一声令下,将士呼应,战马嘶鸣。
我站在人群中,看他回头朝这个方向挥了挥手,嘴角噙着文雅的笑意。

“九爷,带我一起走,九爷……”
我在黑暗和迷茫中渐渐感到周身寒冷,猛然惊醒,直挺地坐起,一睁眼,蓦地对上一双闪着莫名光彩的眸子,那眼底熟悉的柔软还来不及掩去。






、再见九爷

“你到底是谁!”我一把抓紧他的袖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杨楼主,你开门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竟然还记得老夫,真叫老夫深感荣幸。”他并不作挣扎,只目光迥然地回望我。

我一怔,明明如此强烈的熟悉感,他真的只是我的座上宾?可我的记忆中,却又分明没有这样亦仙亦魔的人物。

手指中的布料是那般粗糙,想来,如我心目中的那个人,骄傲清高,应该不会甘心化作一个老头子,穿这样低劣的衣着出现在众目睽睽下。

我松开手,哽咽道:“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地牢里没有风,过了一阵我才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周身酸痛,我勉强能够支起身查看之前的鞭伤。这才发现背上的衣服被撩起,原本热辣辣的伤处透着清凉,借着窗口那点微薄的光线看到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绿色药膏。

这间牢房一共才两个人,我转头看向老大夫,由于动作太激烈,引得我直龇牙叫唤:“啊——”
“呵,扯到伤口了吧。”
因为面前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我也就不避嫌地将衣服再往上拉一段,指着鞭伤道:“老先生,你那是什么药,我已经不那么痛了。要不再给我上些,喏,你看这里、这里还有好多没擦呢。”
对面半晌没有应对,我再看他,他已面朝墙面,耳根略红。
“老先生,老先生?”接着唤了两声,对头扔过来一瓶不足两寸长的伤药,他哑着音道:“你自己上,老夫这么大岁数,一把的老骨头,都还没让你天天帮忙舒活筋骨呢。”

我手指蘸了一些,伸到鼻子前闻了闻,疑惑道:“这是用绿砚草磨炼而成的?”
老大夫躺身的动作一滞,随即又点头道:“正是,楼主果然见识过人。”
我低下头,微微一笑。

绿砚草的药效很快,而且对身体没有伤害。
纵然全身乏力,我仍是积极地褪去外衣上药。其实经过鞭挞,后背的衣服早已不成形,我几乎是毫不费力就脱了去,找到被弃在墙角的一件囚衣。

这件囚衣还算干净,看得出是给死囚穿的那种。做完这些,听到另一头刚才早就响起轻微鼾声的老大夫揉眼看我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没有忌讳。”
我嘿嘿笑道:“这有什么,我本也没犯什么罪,何况老先生也说了,等他们气消了,总会放我出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好笑地道,“而且,说的严重点,就算说你是朝廷钦犯的共谋,也不为过吧?”
我好不容易释放下来的心情,因着他这一句话,顿时无影无踪。

好似要印证老大夫的话有多正确,我这一觉还没睡醒,就被人用脚踢醒。
“起来,还睡!”
迷糊中,依然能听出这是狱长的声音。

我一惊,立刻睡意全无。

牢房里点着烛光,眼前是一双放大的官靴,从下往上看,昨天还抽在我身的长鞭,散发着一股辣椒油的刺鼻味,再接着是神情肃然的一张脸。
“快点起来,有位大人要见你。”

大人。
哼,本楼主自认认识高官无数,此刻所指的一定是指何祺了。

我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狱长抵在门口,眉毛微皱,显然是嫌我动作慢,几个狱卒会了意,走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踹了出去。他们的劲大,我差点摔到地上,满是愤怒地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眼神激怒了他们,几个人扯着我头发还想要教训我,“等下——”狱长一挥手,让他们散开,“连她犯的是什么罪都不知道,要动手也要等这位大人见完了再动手。”
“是。”

我听了,不由大笑:“果然还是狱长识大体,如果这位大人是我的远方亲戚,你们一个个肯定都吃不了兜着走。”

做这些的时候,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知道老大夫浅眠,早就醒了。

自打进了这牢房我就知道去见何祺是迟早事,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一路上却依然忐忑不安。纵使不知傅昱别的武功如何,但他的轻功那么高,想来逃路的本事一定不差,再说师姐善青也懂武功,他们两人在一起绝不会有事,那我心里这莫名的不安,难道是我自己将遭遇不测?

遭遇就遭遇吧。我消极地想,也许,九爷以后悼念兵士的时候,也能顺道想起我。

不知为什么,关在牢房太久没事做,我越发懒骨头了,当狱卒们将我放下,我顺势就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到一个硬物,疼得我睁开眼睛,舔了舔几日没有饮水的干燥的唇。

桌案后面,端坐的正是何祺,一袭湛蓝的官服更衬得他的肤色白润,与我对他第一回的新郎官印象甚是贴切。

“跪下!”狱长低喝一声。
他只是装腔作势,这个人太会看脸色了,在没有弄明白我与何祺的关系以前,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对我轻易动手,一切都只是照规矩办事。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加理会,摸了下脑后,好像没有撞出血来。

“不像话——”狱长还欲再说,何祺已经拍出惊堂木制止了。他眯眼看向我,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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