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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迪斯低声地呢喃，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满地的尸骸中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走。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退敌人冲锋了。反复的恶斗使她全身都是伤，连配剑都砍卷刃了。而每一次新的战斗开始时，她都隐约能感到自己的同伴们发出的喊杀声又变低了一些。在刚刚的战斗开始时，她几乎已经听不到那种能让自己无比兴奋的口号了。她本来想四处张望下，看看这些可恶的家伙们为什么越来越叫不出声了，但又觉得这样太浪费力气。每一份力都应该用来杀敌才对。
雨似乎已经停了——她很难判断，因为她连头都抬不起来。耳边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简直让人抓狂。至于身体，早就麻木了，别说是雨点，就算是刀子砍上来估计都没什么感觉。只有眼睛还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点东西。她看到有雨点正顺着自己前额的头发滴下来，这使她有信心认为雨还没停。
不过奇怪的是，这雨水怎么变成了红色呢？就像是血一样。
“作为敌人，我必须向你致敬。”有个难听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就这么点人，可以杀掉我三分之一的部下，你算得上是一个英雄了。”
英雄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倒确实希望当一个英雄。阿比迪斯无声地笑了笑——看来儿时的理想算是达成了。
“但是我得说抱歉。”那个人继续说道，“你是最后一个还站着的人。现在我会杀死你，然后带着我的军团踏平礼拜堂。大局已定，这场战争是我们天灾笑到了最后。”
踏平礼拜堂？这家伙在说什么疯话啊？阿比迪斯艰难地抬起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进入她视野的是一群死亡骑士。它们冷漠的眼神还是那样令她感到恶心。现在这几个家伙正在做完全一致的动作——他们举起剑，暗影之力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在手心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团散发着邪恶能量的东西。
“哼，搞了半天想用这种方式杀死我？”她耸了耸肩，“那么就来吧！”
死亡骑士们同时把剑朝她一指。在知道自己死期已到的时候，她的心情竟然变得十分平静，干脆闭上了眼睛。
“砰！”连续几下响亮的爆炸声传进了她耳朵里。死亡骑士的暗影箭似乎命中目标了，不过奇怪的是，她现在竟然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奇怪，不但没疼痛，自己甚至根本没倒下去啊！
她连忙睁开了眼睛——在她面前多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有些岁数了，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正站在她身旁，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而那个女人看上去却要年轻许多。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秀丽的长发也是火红色的。这两个人竟然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直到她又听见了那个讨厌的声音：
“似乎是达拉然的法师来增援了？不过只有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太不合时宜呢？”
“喂！”阿比迪斯身旁那个穿黄袍的男人喊了一声，“这么多天灾士兵……你是亡灵天灾的战术导师，被凡人们称作收割者的戈提克？”
“哦？没想到离开达拉然这么多年，还会有人认识我。”戈提克笑了起来，“真是十分荣幸……不过我得充满歉意地提醒你们，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才出现的人。俗话说，紫罗兰的法师总是比这个世界晚一步，看来现在证实了。看看你们身边，我们已经赢了！”
“啊，偶还知道一句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黄袍男人看上去泰然自若，“偶身边这个女人，她期盼的援军也快要到了。你很聪明，戈提克，你比其他人都要懂得如何把握时机。但是就算你成为了亡灵天灾的一员，也终究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就该明白自己的智慧不能和更高等的生灵比较的，但你却不明白。”
他说完就伸手扶住了阿比迪斯的肩，“跟偶回礼拜堂去吧，你伤得很重。”
“我们面前还有敌人。”阿比迪斯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偶的同伴会处理。它们永远赢不了她的。”黄袍男人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她是它们的克星……生命的女王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些不配拥有生命的亡灵呢？”
仿佛一阵电流从脚底飞快窜升上来，阿比迪斯的身子突然震了一下——身边这个人刚才说的话让她产生了一个不得了的念头。生命女王，这不得不让她把这两个救星与这个世界的传说中最古老的守护者们联系起来，因为这个尊贵的称号只有那位传说中的巨兽才配拥有。一想到这里，她几乎已经难以相信自己是不是正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看不到，惟有一片美丽的火红色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光是凝视这火红，就已让她心中充满了温暖，仿佛自己是初生的婴儿，正沐浴在希望的阳光之下，那种滋味简直妙不可言——虽然戈提克的怪叫声让她感觉有点杀风景。
“你是阿莱克斯塔萨！”
第三十九章 转机
从圣光之愿礼拜堂出发的信使赶到前线时，埃里戈尔正带着银色黎明几乎全部的主力部队逼近索多里尔河。他们可以隐约看到河对岸的树林里竖起了很多面暗夜精灵哨兵部队的旗帜，显然那些骁勇的女战士们已经深入西瘟疫之地，对天灾发动了无情的还击。
战局正变得对正义的一方有利。天灾军团已经被打退，现在阻挡两支目标相同的军队会师的唯一障碍就在于那个横在他们眼前的庞然大物——索多里尔河上唯一的桥梁被一只失控的憎恶占据了。它不停叫嚷着“帕奇维克”这个古怪的字眼，看到有人逼近就抡起武器乱砍。哨兵部队的箭矢几乎把它装点成了刺猬，但它依然没有变得迟缓下来。它强壮、灵活，简直就是一个永不停息的完美战争机器。
“让开，让开！”信使用力挥着马鞭，焦急地朝挡在面前的人们大喊。马还没停下脚步，他就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穿过人群，扑倒在指挥官脚下。
“怎么了？”埃里戈尔只是皱着眉头瞟了他一眼，就马上把视线转回到憎恶身上。
“指挥官，我们的大本营危险了！”信使一边使劲地喘气一边拼命大喊，“亡灵天灾的军队突破了瘟疫之痕……非常，非常多的敌人，它们正在进攻礼拜堂！”
话脱口的刹那间，他看到埃里戈尔的神情由严峻飞快地变成了惊恐，简直就像是换了张脸。随后他就被一只粗壮的手使劲拉了起来。指挥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瘟疫之痕那种鬼地方，就连蝙蝠都飞不出来，那些该死的天灾士兵是怎么穿越的？难道它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这是千真万确的！”信使也直愣愣地看着他，“太多了，比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支天灾军队的数量都还要多！我一路跑过来，见到了很多我们的人，还包括部落的使者，他们现在都已经朝礼拜堂那边赶了！指挥官，请快点下令增援，否则一切都会完蛋的！”
埃里戈尔的双眼仿佛要燃烧起来——局势的变化之快已经超出了他能预料的范围。
“这些见鬼的腐尸……”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前方第一集团的士兵们留下，神父负责指挥。其他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血色十字军的，全部跟我来！”
阿莱克斯塔萨发出一声尖啸，直冲入云霄。片刻之后，她把翅膀合在身前，像一颗火红的炸弹一样直坠而下。全身上下的鳞片与空气剧烈地摩擦，先是出现了一点火花，但很快就演变成炽热的火浪，伴随着她的冲击全数烧到敌人头上。一大群不知所措的天灾士兵眨眼间化为灰烬。她得意地狂笑起来，身体在即将撞到地面上时突然转了个弯，肚子几乎贴到地面，然后横着冲进前排的天灾士兵群里。当看到这条巨龙狰狞的容貌时才终于想到反击的可怜虫们还来不及举起手中的剑，就被她一口咬掉了半个身子。
“难吃，非常难吃！”红龙女王仰起脑袋，把敌人残缺不全的半截身体吐到半空中，再接着吐一股火，烧得干干净净。她看上去根本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而只是像玩弄猎物一般享受她的战斗。
戈提克有点茫然地看着这条巨龙在他眼前对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军团进行残酷的屠杀——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巨龙的力量。与这些强大的守护者相比，他的军团就像是一条泥鳅那样微不足道。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神话，是这世界上一切生命的象征。但神话就在他面前成为了真实的影像。在他认为自己的士兵们可以彻底了结圣地的战争时，她向它们发起了进攻。
“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败北，开什么玩笑……”戈提克用力咬了咬牙，“我像是会坦然接受这种荒唐结局的人吗？当然不像，一点都不像！”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采取防御阵型！骑兵准备第一轮法术齐射，目标阿莱克斯塔萨！列阵后撤，给我有秩序地进入峡谷里！”
红龙女王刚用强壮的爪子把几个士兵拍成了肉酱。听到敌方指挥官的喊叫，她慢慢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迅速列好阵型的天灾士兵们。持盾的战士保护着死亡骑士们，正一点一点地向它们身后的天然屏障——充满毒雾的峡谷退去。戈提克就站在峡谷入口处，挥着短剑忙不迭地指挥。
“别想跑，你这个恶心的巫师！”她猛地咆哮起来，巨大的吼声几乎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随后她使劲拍打了两下翅膀，看似庞大笨重的身躯立刻变得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轻盈迅捷，直扑向戈提克。只需要飞得近一点，她就可以用火焰送所有敌人下地狱。
就在这时候，所有死亡骑士的手整齐地向前一挥，铺天盖地的暗影箭朝她飞了过来。阿莱克斯塔萨只看到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面黑色的墙壁，连忙改变了飞行方向，转而冲向天空。她恼怒地吼了两声，立刻又直冲下来，但新一轮的暗影箭又逼得她再次改变方向。
“你们竟然敢用这种手段来戏弄我？”她高声喊道。话音还没落下，所有的死亡骑士已经安全地退到了峡谷里，而戈提克也不见了。这些家伙进攻的时候非常迅猛，撤退也是极有效率。她感到很不甘心，径直飞到峡谷入口，张开翅膀比划了几下——峡谷很窄，以龙的形态是无法在里面自由活动的。
“我会记住你的，巫师。”红龙女王叹了一口气，“你逃到哪里都一样，我会把你找出来然后杀掉……我绝不对凡人食言。”
我必须站起来！
艾鲁拉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从身边的医生们紧张的表情中，她已经猜到了天灾军团逼近的事实。礼拜堂里所有的男性都拿起武器跑了出去，而女性则带着伤员朝地下室撤离。在护士们刚刚带着第一批伤兵离开病房的时候，她用力挣扎着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身体很重，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艾鲁拉扶着墙，慢慢走出了病房。每踏出一步，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一处伤口裂开了。剧烈的疼痛无情地摧残着她的每一条神经，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打倒在地，再重重踩上一脚。
从病房到大厅的距离并不远，但她觉得自己像是走了整整半个世纪。唯一能判断时间流逝的就是渐渐从耳边消失的人声，这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庆幸——看来大部分人都已经完成撤离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发现少了一个病号。不过，随后响起来的号角声却让她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我要站起来，我必须去战斗！
艾鲁拉终于走出了礼拜堂。她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还是和之前一样黑暗。而在这片天空下，银色黎明和血色十字军的战士们已经在礼拜堂外列好了阵势。他们面对的是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后退。一旦后退，也许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之战斗的家园就会彻底失去。
——是啊，就和那个时候一样。被鲜血染红的黄昏，在海加尔山下。我们拼死战斗，麻木地看着身边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但我们没有时间哭泣，甚至没有时间为他们祈祷。
——因为我们一刻也不能停止战斗。我们背后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双脚突然不听使唤，僵住不动了。艾鲁拉一个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她连忙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但身体就像是绑了铅块一样纹丝不动。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啊，你这个不中用的身体！
在世界之树下，她目睹了亲生姐姐的背叛。她一直追逐着那个背影，因为姐姐比她优秀，比她聪明，是月神殿的高阶女祭司。她不停地奔跑，只是为了能离完美的姐姐更近一步。但就在她终于找到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时，追赶的目标却折断了双翼，堕入了罪恶的深渊。在那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挽救这可悲的一切。她只能看着受祝福的长矛刺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