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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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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瞧着邰世涛脸上神情——这家伙表情怎么这么古怪,十分之一欢喜,十分之三恼怒,十分之六怅惘,还有十分之一,复杂得连她也辨不出。

再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粗声大气就是正直了?甜言蜜语就是乖巧了?幺鸡嗷唔起来粗得惊天地泣鬼神,谁好意思说它正直?

“太史姑娘,我说的可对?”台上于定一个潇洒地转身,拂了拂衣襟上不存在的灰,笑道,“在下也粗通画技,如果太史姑娘不嫌弃,在下愿为此画添上惊艳一笔。”

太史阑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有人冷冷道:“这画,还轮不到你来添足。”

人到声到,众人都觉得眼前一花,定神再看时,台上已经多了个白衣人。

白衣服齐齐整整,缝边笔笔直直,腰带板板正正,头发服服帖帖,相貌端端正正。

太史阑乍一看见台上多个白衣人,难得来了点兴趣,武侠小说里,但凡江湖盛会,必然要有白衣的侠客,但凡白衣的侠客,必然潇洒落拓,武功惊人,或者深藏不露,伤心人别有怀抱,总之,白色的衣裳,在那些任侠江湖意气虹霓的故事里,就好比绿茶表的绿茶,是装叉卖萌伪文艺真泡妞之必备道具,如今可让她瞧见活的了。

然而这么一瞧,白衣是白了,侠客也侠了,却找不到一点人味儿,像墓园里惨白的石膏像,一尊孤零零墩在大门口,你不知是该烧香呢还是该绕道,半夜见了保准还得吓着。

那人抬手,虚空挠了挠自己头顶,太史阑没瞧明白他这动作,直到看见这家伙左边挠一次,右边挠一次,两次之后放下手,端端正正垂在袍子两侧,指缝紧贴袍缝,才恍然明白,敢情这位白石膏,是要抚平自己脑袋上或许被风吹起的乱发。

真是举世无双规整条理好家教。

台上两人看见白石膏,脸色却有点变化。雷元冷哼了一声,于定却笑道:“黄兄也来了,怎么,黄兄也打算给这画添上一笔?”

姓黄的白石膏面无表情,平板板地道:“这等三流画师的三流画作,怎配我等墨宝?太史姑娘。”他转向太史阑,认认真真瞧她一眼,眼神里流露一丝不屑,却还是那个平板语气,“我觉得,你拿这画来考验我等,是对我的侮辱,你想要好画,容易,这场算我胜了,你随我去见一个人,之后你要什么天下名师画作——柳松谷、桑师之、镜南子,你要谁的,就可以得到谁的,这幅画,不理也罢。”

他说到几位画师的名字,众人懂画的便不禁发出惊叹,目光灼灼——都是名存百年的国手丹青,墨宝万金难求,这家伙说起来就和路边摊一样轻易,何等豪贵家世!

太史阑毫无反应——她才不晓得什么松谷桑葚,所有的画在她看来都只分:好看,以及不好看。

就像人在她眼里只分:顺眼,以及不顺眼。

她只是有点好奇,这个白石膏性情冷傲,当着雷元和于定的面,要求算他胜,那两个一看也不好惹的家伙,虽然不满,但竟然没有发声,这个白石膏,难道真的很有来头?

“请跟我走。”白石膏对她一伸手。

台下花寻欢等人发出嘘声,花寻欢回头看某人,“喂你还不去!人要被拐走啦!”

“不急,不急。”那人笑吟吟,“她哪那么容易被拐走。”

真是的,她要那么容易被拐走,现在孩子都生下一堆了。



台侧,太史阑的目光,迎上白石膏直直伸出的手。

“客随主便,遵守规则。这两个词,你听过没?”她道。

白石膏的脸色阴沉下来,把手平平放下。

“擂台我开,规则我定,既然来参加,就是默认同意我的规则。谁想擅自打破,都最好先做好被我、以及所有人唾弃的准备。”太史阑平静地喝一口茶,看也不看白石膏骤然大变的脸色,“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按照我的规矩,参加比试,告诉我你觉得这画添什么合适。第二,你拒不遵从我的规矩,我就对你实行擂台的规矩,此地不欢迎你,负分,请出。”

“好!”底下人群大赞,“不愧一人救一城的太史姑娘!”

“哪来的小子,这样对太史姑娘说话?当你家霸王么?”

“不守规矩,请出!”

人群里某人开始微笑,郁卒的心情得到安抚——他家阑阑,帅!

台上白石膏白花花的脸色,终于开始发红,还有往发紫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腮帮子咬了又咬,拳头握了又握,最终重重一顿掌中剑,冷冷道:“好!就按你的规矩!”

太史阑有点诧异地瞟他一眼——这么势在必得?

她这回倒肃然了些——有种人一看就受不得气,如果他受下了,你最好小心些。

“这画。”白石膏直直地望了那画一眼,不屑地道,“我觉得应该加上清风祥云,金光万丈,然后我家公子,在太史姑娘的亲自迎接下,乘风渡云而来,光降城头,普济众生,你两人携手恩泽北严城,从此谱就一曲人间佳话”

“噗——”正喝茶的邰世涛喷了。

“咔嚓——”不太搞得清状况,专心在那吃糖果的景泰蓝,咯着牙了。

“妈呀——”看热闹的花寻欢向后一仰,撞到沈梅花的下巴。

还有某个看热闹的,双手一合,惊了。

太史阑望着白石膏——笑了。

尼玛。

齐天大圣孙悟空吗?

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吗?

还是三流肥皂神仙剧看多了?

还金光闪闪踏云光降——托塔李天王吗?

她一笑,台上台下忙着傻乐的,忽然都怔住。

连白石膏那么傲性的,都瞧得目不转睛。

一笑。

似雪山之上绽新莲,瓣尖一抹嫩粉,黄金日色之下璀璨明艳;又或者深浓暮色里雾气初降,触目一片茫茫,忽然有人拉开小楼窗扇,窗内碧玉床、琉璃榻、珍珠香囊随风飏,二八美人正梳妆,刹那间目光被洗得鲜亮。

一笑。

十万霜雪春风破,回首花开动全城。

白石膏眼底闪现惊艳之色——这女子平日看只是特别,有种少见的宜男宜女的俊美,却又不乏时时闪现的柔和,但当真算不上绝色,他一直腹诽公子的要求,觉得这样的女子,既无美色,脾气又坏,毫无女子德容言工之修,一看就知道难以驾驭,何必费事?

此刻太史阑破冰一笑,他才开始由衷惊叹——公子果然好见识好眼力!阅遍美人的人就是眼光不凡!难怪公子对这个太史阑展现莫大的兴趣,就公子身边莺莺燕燕,仔细想起来,真没有谁能和这个女子风神相比的。

满场失神,为这惊艳一笑。

人群中却有人大怒。

喃喃道:“笑!笑!该笑的时候不笑!”

“非也。”花寻欢回头正色道,“此时笑得正是时候,瞧那一群狼似的眼神。”



狼似的眼神将太史阑盯着。

太史阑却已经收了她那极其短暂的笑容。也不在意忽然灼灼的目光,若无其事喝茶。

“我这画添得想必好。”白石膏醒过神来,心中决心更坚定,大步走过来,伸手便来拉太史阑袖子,“姑娘随我去,这护卫我看不选也罢,你需要的话,我家公子随时给你配齐便是。”

“放肆!”邰世涛霍然跃起,抽剑便拦。

早在他出令之时,他那一百个士兵便已经奔了过来,纷纷拦阻。

白石膏冷冷一笑,衣袖飞舞,也没见他怎样动作,那些士兵的武器忽然都飞了出去。

“我给姑娘面子,不想动武。”白石膏道,“姑娘也给我面子,不要闹得不可收拾。”

太史阑平静地看着他逼近。

人群里花寻欢冷哼一声,开始捋袖子,她身边不远处,火虎等人,也开始带着人往擂台方向去。

而在擂台附近,也有更多人蠢蠢欲动。

有人在冷眼旁观,有人在蓄势待发。

忽然一人轻轻道:“我有个道理不明白,想要问问太史姑娘。”

那人声音很低,却瞬间压了全场的各种骚动,所有人都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台上又多了个人。

太史阑皱皱眉,心想原来江湖比武就和演鬼片似的,瞬移、闪退。

台上人也是一袭白衣,但衣服穿得有点随意,看上去似是一件家常袍子,然后临时匆匆出门,系了一条碧色丝绦把袍子拢住便出来了,脸上还戴了个面具,面具十分死板僵硬,看上去比板板正正的白石膏还难看几分。

可是这么难看一张脸,这么随意一件衣服,却无法遮掩这人本身的气质风神,女人们看着他颀长高挑的身条儿,眼底爆出惊艳的喜色,男人们瞧着他垂在背后乌幽幽光可鉴人的长发,以及衣袖里露出一截修长而骨节精致的手指,眼底也露出了嫉色。

他衣着随意立在台上,那一身普通白衣,在圆规和三角尺画出来一般的白石膏面前,忽然便有了线条,有了起伏,有了盈盈脉脉的意境,还有了与这样衣饰应该相配的潇洒和风华。

太史阑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不得不承认,武侠电视剧里白衣少侠都是男主还是有道理的,这白衣服还真要看什么人穿,有资本的穿起来,就是漂亮。

众人都在惊艳,人群里有人眼底却发出了幽幽的光,有点恶。

“你问。”太史阑对潇洒的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一切要按规矩来。”那人声音有点轻,似乎中气不足,听来却很舒服,“这位黄兄,似乎没有经过前一轮的比武,便直接参与了第二轮的论画,太史姑娘不觉得这样不公平?”

“那是因为我不觉得他能过论画这一关。”太史阑答得轻描淡写,白石膏气得面色铁青。

“我何须和他们打?”白石膏阴恻恻道,“他们昨日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有必要再来一次?”

“哦?”白衣潇洒的男子笑道,“那就我来吧。”

“你?”白石膏定定瞅他一眼,蓦然大笑,一指默不作声下台的雷元和于定,“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输给我?你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不敢打,你这个初出茅庐只想讨好女人的毛头小子,捅破了天都不知道大祸临头,来,让我告诉你——”

“啪。”

白色的袖风一卷,卷出同样白色的人影,动作太快,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忽然白石膏就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嗷”地一声大叫,撞在台柱上砰地一声。

立在原地的白衣男子,卷起衣袖,笑道,“嗯,你告诉我了,你哼得很好听。”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白石膏一个骨碌爬起身,头发也不服帖了,衣服也不板正了,五官也不端正了,歪斜扭曲角度诡异,“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松”

“啪。”

人影一晃,再一闪,众人定睛再看,白衣潇洒的男子还在原地,在卷另一边的袖子,白石膏傻傻地蹲在柱子下,原本一丝不乱的头发,左边耸一撮,右边竖一撮,和俩发髻似的。

他也忘记抬手左边拢一拢,右边拢一拢了,恶狠狠地盯着那微笑卷袖子的男子,蓦然拔刀。

“呛”声一响,瞬间光华一绽,盈盈如碧水,耀得整个擂台都绿了半边。

“好刀!”识货不识货的都同声惊叹。

白衣潇洒的男子,眼眸却在瞬间眯了眯。

似乎这样的刀,引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他有了那么一点点不愉快。

白石膏持刀奔来,这人确实出身不凡,盛怒之下不失法度气象,走位、方向、角度、刀法,配合得完美无间,泼开的刀光,像风卷过大片大片的绿竹。

白衣潇洒的男子,衣襟被刀风猎猎卷起,整个人都微微后仰,似被那暴卷而来的风中绿竹逼退,压倒。

他也真的开始后退。

这一退便如流云倾斜千里,唰一下脚跟几乎贴地,身子平平顺着擂台的木板,滑出擂台半边,悬空停住,不动。

底下惊呼声起,花寻欢却目放异光大赞:“好腰力!”

沈梅花口水滴答:“足可一夜七次!”

史小翠大骂,“淫贼!”

杨成扬眉,“我也可以!”



那人滑出擂台半边。

白石膏狂喜,眼底阴鸷之色一闪,对着那人双脚砍下!

那人脚尖忽然微微一勾。

“咔。”

也不知怎的,那人的脚尖忽然就越过了刀风之幕,抵达了刀柄,足尖在“力眼”不过轻轻一点,白石膏便觉手腕一软,臂上力气如流水般奔腾而去,“呛啷”一声,刀落。

白衣潇洒的男子顺势靴子一抬,刀背落在他靴子上,他腰背一挺,自擂台边立起,脚尖平直不动,脚背上的刀也纹丝不动。

众人看着这般武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那人站直,脚尖微微用力,那柄刀咻地倒射,直向白石膏而去。

白石膏离得极近,躲避不及,眼睁睁看刀直射自己腰部而来,惊得面色惨白。

“呛。”

依旧清越一响,白石膏只觉得腰侧一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刀已回鞘。

他怔怔立在原地,后背哗啦一下全湿,底下采声如雷。

“好眼力,好巧劲!”邰世涛也赞。

这几招快如闪电,却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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