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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电影看得恍恍惚惚,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是邹司机的声音:“李律师,休息了吗?”
我赶紧整理了头发衣领,然后说:“没有,你请进。”
一抬头,却只是看到邹瑞一个人单独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女式公文包。
啊,那是我被抢劫的包。
他笑笑说:“李律师,我给你将包送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重要文件?”
我接过,略微一翻,心底不得不说还是有惊诧,抢劫发生不过隔了一天,就能完好无损地要回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我说:“谢谢你,邹司机。”
邹瑞摆摆手说:“不用谢我,斯总办的事。”
我一颗心在胸腔里起起伏伏:“怎么拿回来的?”
邹瑞没当回事儿,带了见惯风浪的镇定:“事情大概也知道是谁做的,斯总亲自出面去谈,欧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末了他又问:“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说:“好多了。”
他起身要告辞:“嗯,那就好,那我就回去复命了。”
“等等,”我说:“斯成人呢?”
邹瑞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楼下车里。”
我顿时心里一紧:“他怎么不上来,腿又疼?”
邹瑞默认了:“他本来想上来的,从车库没走到电梯,折身回去了。”
我扔了电脑动手掀开被子:“我下去看看他。”
邹瑞赶紧上前挡在了我身前,声音紧张起来:“李律师,别,外头冷,你别出去了,斯总不让我说,我这就送他回去休息了。”
我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被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吧,你劝劝他,实在不行,给我或者往斯家大宅打电话。”
邹瑞跟我说:“我知道的,别担心,你好好休息吧。”
出院后在家休息了两天,头上鼓着的那个包消了一些,我继续去上班。
早上从楼上下来,看到一台黑色轿车正驶入我们家的楼道门前。
邹司机瞧见我,立即停了车,从驾驶座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李律师,早上好,你这还挺远,差点没赶上。”
我愣了一下:“邹司机,你怎么在这里?”
他搓搓手说:“斯总安排我过来接你上班。”
我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笑地拒绝道:“我自己打个车很方便的。”
邹司机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斯总不放心。”
我诚恳地说:“这样我没法上班。”
邹司机说:“李律师,你要是不这样,那斯总就没法上班了。”
邹司机还挺幽默。
我冲他笑笑,不再说话,自己走到小区门口打车。
邹司机开着车跟在后面。
下午下了班之后,我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下了车,邹瑞还跟在身后。
我进市场买了菜,拎着菜回家。
邹瑞赶紧上前接过:“李律师,你手上不方便,我提吧。”
从停车道走进小区里的时候,住我家对门的张阿姨见到我,热情地打招呼:“李家妹妹,下班了啊。”
我笑着说:“是啊。”
她又看了一眼我身后拎着菜的邹司机:“家里来客人了啊。”
我赶紧说:“这是我堂哥。”
邹瑞大窘。
走到楼道口外,远远看到一群人,凑在树下花圈边上下棋,今天里边掺杂了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穿一件灰色西装外套,蹲在地上,跟一群老头下棋。
这时楼下的王伯伯,一抬眼看到我,立马冲着我招手:“葭豫,快来快来,你这堂哥,杀得老张头都片甲不留了,赶紧领回家去,都等你老半天了。”
我纳闷地道:“王伯伯,谁是我堂哥?”
斯成头也没抬,目光还在棋盘上,手举起来挥了挥:“是我。”
我身后的邹瑞噗地一声笑出来。
我彻底也窘了。
斯成终于直起身来,手撑着右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原地站了两秒,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早上我有点忙,过不来你这边,让邹瑞送你。”
斯成从邹瑞手中接过了菜。
我们走进楼梯里。
没爬了两层,斯成就落在了我身后,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一边还跟我说话:“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主意了是不是?”
我不说话,埋头蹬蹬地爬楼梯。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案卷还有没有存档?”
我还是在专心地上楼。
斯成停下来,咬着牙喘了口气:“豫儿?”
我只好答:“有。”
他说:“上去,我看一看。”
我不知道他怎么走上七楼的,我站在屋子门前掏出钥匙时,他站在我身后,脸色隐隐发白,额头有一层薄汗,脸色一贯平静无痕,只是嘴角紧紧地抿着,显出了一丝隐忍着的痛楚。
我打开了门,埋头替他找出了一双拖鞋。
他将后背靠在鞋柜上,换了鞋,迈出一步,立即停住了,拖过一张椅子扶着,用左腿单腿跳了几步,坐进了沙发里。
“腿疼就不要上来了。”我从桌面上拿我的杯子喝水。
“你能不能换个有电梯的房子住?”斯成皱着眉头发表意见。
“不能。”我简单干脆。
斯成不再说话,将腿搁在沙发上,狠狠地摁了几下,然后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塑料瓶,熟练地倒出了几颗药片,一仰头全吞了,然后顺手拿起了我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水一口喝了。
“喂——”我担心地走过来。
斯成忍着疼喘了口气:“只是普通的止痛药。”
我望着他的脸色,不忍心再跟他置气,我在医院住着的那两天,斯成一直在病房里。
夜晚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终于气得在病房前四处乱走:“啊,那个包就那么重要?你怎么就那么蠢,跟人抢包?”
那个包里有我辛苦从医院调出来的病历档案,还有写了一半的辩护词,我当时真是头脑一热,觉得不能丢了,我自知处理不当,但当时心情真是糟,轮不到他来指教。
我侧过脸去,不搭他的话。
斯成发完脾气,又更难过,眼底一大片的红丝都快要蔓延出来了。
他生着闷气,看我低着头不说话,突然伸出手臂,将我紧紧地抱进了怀中。
我要挣开。
他闷闷地说:“别动。”
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心跳,有点凌乱的不稳。
斯成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我以前觉得从小到大你最懂事,可是我慢慢才明白,我宁愿你不要那么懂事。”
我给他换了杯温水。
斯成掀开我的头发,仔细地看了看脑袋上撞破的那个地方:“还疼不疼?”
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疼。”
斯成点点头:“那给我看看看案卷吧。”
斯成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看过去,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重新靠回沙发上,懒懒地说:“你跟老孟,净会给我找麻烦。”
我直接动手将案卷收起来:“不敢麻烦斯总。”
斯成按住我的手,无可奈何地说:“行行行,脾气越来越大。”
他重新将几份文书打开在我面前,声音平稳而带着沉着的力量:“你来谈一谈,在公检的起诉书上,本案争议性焦点,定罪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在茶几旁立即坐直了身体,眼光望着我思索了无数遍的案情。
“单从现有认证事实和证据上来说,要定故意杀人罪,邱小语的动机不够。”
“我看过了,这里面没有提到以前的事情。”
“是的,不知道之前欧宝升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她在学校的学籍卡显示是外地人,欧家没有查出她的任何背景,这个刀伤已经算是致命,反正当时欧家施加了压力,案件迅速就侦办了。”
“现在事实欧宝升没死,这就还有余地。”
“他们当晚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欧宝升动手打了她,是否可故意伤害,还是防卫过度?”
“他们是事实上长期的性伴侣关系,欧宝升没有到要致命的侵害动机,葭豫,在犯罪性质这一点上,不能太理想。”
我眼眶忽然微微有些发热,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仿佛仍然是在他面前专心写功课的小女孩,他仍旧在我身边,悉心照拂,尽心栽培。
“如果能证明行为人事先对于自己的伤害行为能给被害人造成何种程度的伤害,不一定有明确的认识和追求,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斯成一边说话,一边从我的茶几上抽了支铅笔,对着起诉书的公诉证词和证据,在我的辩护词上给我一个一个地划存疑点。
窗外的天色都黑了。
我起身开灯,斯成扔下笔,说:“我调查一下法庭办案成员,安排孟宏辉带着你跟中院领导吃个饭,争取合议庭上有女法官或者女陪审员。”
我则在一边顺着他的思路做记号。
斯成摸摸我的头:“饿了吗?”
我摇摇头,写字特别慢:“等会。”
斯成脱了西装外套,将衬衣的袖口解开,走进厨房翻出我提回来的环保袋。
我要阻止他:“刚刚不是还腿疼?你坐着行不行?”
斯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我站一会儿,给你做个饭,没事。”
半个小时之后,我开始闻到了厨房的香气四溢,四十分钟之后,我尝到了斯先生的私房菜手艺,辣子鸡丁,西芹虾段,蒜蓉小白菜,排骨玉米汤,烹小鲜,大佳肴。
我一尝,顿时乐了,好看是好看,但西芹太淡,小白菜太咸,但不是大问题,我一向不吝赞美之辞:“你竟然会做饭,深藏不露啊。”
斯成给我递筷子,给我盛汤:“我多少年没在家,不做不早饿死了。”
接着他自己尝了一口,立即皱了皱眉头,望了我一眼。
我赶紧笑着说:“没事啊,清淡点好。”
斯成无奈地说:“咸了我给你拿水涮涮?我好几年没下过厨了。”
我安慰他:“医生让我忌口,不然伤口要留疤,哎,刚刚好。”
斯成望望我,忽然说:“豫儿,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一口饭顿时噎住了,一颗心如小鹿砰砰乱跳:“是什么?”
斯成目光专注地望着我说:“你性格特别像你妈妈,心地善良,永远为别人着想。”
我心里简直要飙脏话,这是甜言蜜语吗,这是吗!是吗!
深深呼吸,深深呼吸。
我笑笑接受了表扬:“你平时都一直在外面吃?”
斯成答:“没有饭局的话,中午公司食堂,晚上外面吃。”
我望了他一眼,叮嘱了一句:“没应酬你回家吃吧,注意身体。”
斯成静了几秒认真想了想,口吻依然是云淡风轻的:“以后不是天天有空,你每年过生日给你做一顿吧。”
☆、第80章 八十
车子从店里回来了。
修复得崭新如初,我重新自己开车上班。
邹瑞依旧每天跟在我的后面,我纳闷地问:“邹司机,你天天来我这报到,你老板怎么办?”
邹瑞汇报说:“斯总自己开车。”
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腿疼成那样儿,还自己开车?”
邹瑞赶紧跟上说:“是啊,你劝劝他吧。”
中午,在办公室吃完饭,我想起来了邹瑞的话,我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
没人接。
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有人接了。
却是一个甜美中带了点沙哑的女声,非常的有礼貌:“李小姐,您好。”
“您好,斯先生呢?”我只好客气地问。
“斯总在出差,”对方像是早有准备,语气是客气的,带了点儿隐藏得极好的好奇探究:“李小姐你放心,我会转告你来过电话。”
自从这次我有事找不到他,似乎是感觉到我不想听,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斯成彻底改变往日来去无踪的作风,到了什么程度——他每周详细行程由总助室的秘书发至我邮箱,我已经看到,银山最近在做一个中欧的新航线,进出港的每班载货量提升至一百多吨,下个月首航,他这一个礼拜频繁地出差。
我忽然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哪位?”
那边轻声一笑,隔着电话都听得出的风情万种:“我是总助室秘书anita。”
我记得这位大美女,偶尔在银山的咖啡厅见到,骄傲得像只孔雀,连端咖啡杯子的姿势都像是在拍电影。
我只好怏怏地挂了。
整整一个月,我没见过他一次。
头两个礼拜他在欧洲出差,后面两个礼拜,打过几次电话,但人不知所踪。
他在我家陪我,给我做了一顿饭,然后就失踪了。
我邮箱里躺着他的行程表,工作依旧密密麻麻,但下班之后,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我也常常去斯家陪艾米,但从来没有在大宅见过他,斯太太跟我聊家里事情,我也旁敲侧击打听过,他还是那样,一个星期回一次,但这几次回来,除了看看艾米,其余时候都在自己院里呆着,斯太太也没见着他几回。
十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我陪斯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百货公司,
斯太太牵着思儿,保姆推着艾米的婴儿车,两个孩子都被照顾得很好,胖嘟嘟的,穿着鲜艳的裙子,一人手里手里抱着一只小泰迪熊。
艾米一见到我,立即仰着头露出笑脸,坐在婴儿车对着我伸出手,声音又甜又腻:“葭豫姨姨——”
我看着天真无邪不解世事的艾米,每一次都要紧紧地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斯太太应该也知道了她妈妈的事情,但人很安详,她上来低声对我说:“好了,别吓着孩子。”
等到孩子们在百货公司玩够了,一行人又前呼后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