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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十五章
韦依没再说，觉得自己原先还被吹得直打哆嗦的身子开始暖了起来，渐渐的又热的她直冒汗，抬头一看，空调被调到了30度，都赶上夏天的温度了。
这大概是个单身公寓，卧室也不算很大，光线很好，床边一个矮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闪着蓝盈盈的光，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空气中浮着些舒缓的旋律。床上的被子都被堆到了一头，上面放着两个大大的抱枕，抱枕不远处放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金粉刷的书名有些模糊不清。韦依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旁边有些发皱的床单，还散着些许体温。
她闭了闭眼睛，想到许度高高瘦瘦的身影倚在这一团上，也许眯着眼睛歪在一边打瞌睡，也许是心不在焉的翻上几页书……
房里没有椅子，韦依侧身在床边坐着，他的被褥都是灰色，细细的白色纹路，看着有些冷的味道。韦依皱了皱鼻子，斜着眼睛打量打开到一半的衣橱，露出里面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颜色也单调的很，多是黑白灰色，只有中间一层的一边露出一点暖色，看着却有些突兀，像是在黑白电影中平白飘出的红色气球，有些扎眼。
韦依勾了勾手指，拽住了那彩色的一角用力一拖，却是一块彩虹色的大毛毯，软软的，九成新，还散着些洗衣液的香气。
“姐……”许度声音略有些低，这一声却有些酥酥的带了些软糯，他的呼吸有些急，隔了会又唤了声。
韦依抬头只见他薄薄的耳垂变得通红，连带着耳根也是红成了一片，他似乎有些不按，歪着头在肩头擦了擦红得发烫的耳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姐，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怎么还这么新？”韦依想了会，觉得有点自作多情，说不定他是不喜欢看着又忘了丢掉，所以就随便放在了衣柜里。于是低头把被自己拉乱的衣服慢慢的叠好放回原处……
“就是没见着旧。”许度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踩在拖鞋里的脚趾不住的抓着。不自主的又擦了擦耳朵，像是很多年前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孩一样不安。韦依带着些笑意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都看穿。
韦依唉了一声攥住了毯子，试想着这么一个普通的礼物被他郑重对待了许久，很多年里只是放在恰好触及的眼前。偶尔取出，像是那么多记忆。
又坐了会，韦依感觉被暖风吹得直发晕，搓了搓有些干的手背，起身道，“没什么事了，要不我先走了。”
许度点了点头，把她送到了玄关，韦依低头系着一圈圈的鞋带，冷热温差让原来就穿得有些风凉的韦依打了个喷嚏。
只见许度抬脚把门掩了些，韦依嘟囔道，“别管了，一会都走了。”
闻言许度咬了咬有些发干的嘴唇，“姐！”
“恩？”
“你抱下我好么？”他这句说得有些轻，和着从没关严的门缝隙里传来的呼呼风声听着有些模糊。韦依有些狐疑的竖起耳朵，只见他抿了抿嘴，又道“就抱一会儿……”
他声音有些低落，又带了三分撒娇气，韦依心里绷着的根弦就铮的响了一声，把她自己也唬了一跳。她鬼使神差的站起来紧紧环住了许度还当着门的身体，先还只是轻轻的拢着，渐渐的手里有了些分量，不自觉的压着他仍旧很单薄的后背……
只听着怀里低低一声哎呀，耳边湿湿软软的气息说道，“姐，我背疼。”他这一句说的更轻了些，却有些平静，和一贯记得语气一样用了陈述，就是平白的在告诉人，我背疼，仅此而已。
这句话就在韦依心里落了根，这时韦依的脑海里就剩下他这句不远不近的背疼，最后慢慢的回响着，剩下的就是一个疼字。她发觉自己搂他搂得太紧了些，脸颊有些发热，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些，带着些惯性伸手顺了他笔直的脊背捋了下来，只觉得手下的皮肉一僵，许度退开了些许，才有些低低得语声入耳，“姐，你帮我揉揉，隔着衣服……”
韦依低声应了，一下一下慢慢顺他笔直的脊背理了下去，他说着疼，她就不敢使力，于是着力也就浮在有些潮湿的衣服上。许度确并没有在意，只是将有些倦意的眼睛垂了下来，平平带着些满足。
韦依入了眼，顺口问道，“哪儿疼？”
“上面一点……”他低头嘟囔着，言语中似乎受用至极。
“这里？”
“再上面点……”
“这里？”韦依的手顿住了，即使他不应声她也知道这就是了。她不记得他身上曾经有过这么长的伤口，紧紧攀在身上，从后背一直划到腰际，伤口并不粗粝，隔着衣服也摸得模模糊糊，只是触手之处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些滑腻的柔软，她下意识的往下压了过去，心里的猜测便也成了现实。
韦依这时候脑子里只回想着他说着，“我背疼……”那时有些压下的委屈，他没有亲人，大概曾经连这样的出口也难找到。
“怎么不接我电话？”韦依嘘了口气。
“睡着了……”许度低头退开了些，隔开了韦依按在背后有些发颤的手指，“姐，对不起……”
“是不是这两天不舒服？”
“嗯？还好。”他低声说着还好，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响了几声，许度脸色一红，“刚才胃口有点不好……”
“饿了？”
“嗯！”许度笑了笑，“不是太饿……”
“想吃什么？”
“都好……”他想着才道，“有点渴……”
韦依烧了水，又拿厨房里仅有的两个杯子晾凉了，抬头看着正站在门边的许度，灯光在他眼前扫下一缕暗影，横在鼻翼上，韦依伸手掸了掸，许度吃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着更稚气了些。
韦依数了数从第一次见到他算起也有了十来年，那时候他还小的很，比自己都矮了半个头，其实直到自己走的那天，许度都还是个孩子，她可以很清晰的把他被风掀起一角的格子短袖衬衣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没走近，远远的站在十字街头，隔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看过来，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先是紧紧的抿着，见着自己的时候又向上翘起，他笑得很好看，眉眼都轻轻的扬着喜悦……
韦依的心乍的一紧，却有一丝窃喜轻轻的从心头漫出，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却不知这背后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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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抱我，好么？”
第十六章
第二次见到许度之后，韦依那些记忆像是一下子活了起来……
她清楚的记着很多年前，自己碰到这么一个小孩。然而后来离开了许久，再见却已然陌生……
她后来才回过味来自己那天的莽撞，她记得的他还是几年前那个无亲无故的孩子，她只想到他很久不接电话，兴许是生病了，兴许是出了事，还兴许什么她也说不清了……
等去了说了会话她才想到了更多的兴许，说不准他早就不是自己记着的那个小孩了，说不准他很忙，说不准他只是不方便接电话，还说不准他早就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想着哪怕是一天两天，他们之间说不准的事儿也太多了，许多事儿都不会停在原地，许多事儿说不准都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样……
所幸自己的忧虑都没有出现，他大约只是累了，只是睡着了，忘了接电话而已。这也让她有些宽慰。
……
时间在有了这么一点交错之后又静了下来，许度像没再出现过，韦依同样也像没再遇到过他。所变的唯有在父母偶尔问起的时候，她常会不自主的在那晃会神……
他们什么都没再想，或者想过只是都没说出口。
直到有一天，她就说想聚聚，就那么忽然的想找个人和自己说说话……
“啪嗒”一支黑色的钢笔落了地，许度下意识的捡起来递过去，却没看清那人脸面，扭头对着因为急着赶来额上冒出不少汗珠的韦依笑了笑，又听旁边的垃圾桶“啪”的一声被个挺沉的东西砸中了，用眼睛的余光略略瞟了下，空荡荡的垃圾桶里正躺着一个九成新的黑色钢笔。
许度抿了抿嘴，看着有些不悦的韦依，笑道，“姐，走吧。你饿了。”
这时候还不算到了饭点，韦依却被他一句话说的肚子也不由自主的咕噜响了几声，于是就点了点头，顺手揽住了许度的腰往右拐去，口中还像模像样的念念有词，“我要吃糖醋排骨，我要吃糖醋鱼，我要吃……”
许度见她说的起兴，不忍心打断，只觉得她环在腰间的手有些不着痕迹的用着力，他脚步略向里斜了些，于是便靠得更近了些。还是不够，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肩在微微发着抖，他知道刚才韦依一眼就可以明白那个下意识之后又被顺手的动作，是一种轻易的羞辱，他还知道依着她的性子，也许再多待一会就会亟不可待的替自己反击。
许多自己试图不去在意的事，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在意。
……
这时已经是深秋秋了，天气有些凉。寻常的餐厅里并没有太多无障碍设施，韦依见他单足立着，抬脚打开了洗手台右边矮了不少的龙头，平时是保洁员用来涮拖把的地方，很矮，他就这么单足举着便也觉得轻巧。
正在许度踌躇如何坐下的时候，肩上一只手轻巧的拍了两下递过一张椅子，许度低头轻声道，“谢谢。”
他洗得依然很认真，韦依也记得在过去的很多次，他用最认真的态度做这样一个轻易而又简单的事情。她等了许久，就在身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用过分灵巧的脚趾搓着每一个角落，她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打量着他，他生得好看，不单单是已经褪去了许多年之前还有些许青涩的眉眼，就连这时被冷水冲得有些泛出粉红的足背都好看的很韦依甚至有些觉得兴许是自己的审美观在碰着许度之时就已经模糊。
许度的足背很瘦，很白，足趾翻起来时上面细细的筋脉都清晰可见，撑着略微有些凸起的青色血管，弯弯曲曲的绕着足背，却也有些颜色更深些的印记，不知是何时的碰撞。
他洗了三遍，也许是五遍，终于在韦依手指轻轻点上的时候停了下来在池边晾着水。
水有些凉，许度的足背也很凉，韦依轻轻点了点却似乎觉得指尖被烙得炙痛难忍。他有些意外的回过头，两腮微微有些鼓着，近日来难得的孩子气。
韦依想了会，笑道，“我都没你洗的次数多呢？”
……
韦依记得自己嗜酸，爱吃那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即使是吃柠檬茶也习惯只加少许的蜂蜜，却没想到许度也将自己多年来的习惯摸索得一清二楚。
他点了很多，几乎所有自己在路上念叨的都被他点了个遍，最后还叮嘱了许久：多加些醋，少糖，隔了会，又站起来去要了醋。
她不知道许度为什么执意要在这样的地方，她不喜欢那些人在许度背过身后还向前探着身子打探的神情，她也不喜欢那些人在面对他时刻意避开的眼神，他一定知道……
服务员送来了醋和小碟，又匆匆忙忙的关门出去了，韦依眉头皱了皱，只见许度正用右脚举着装着陈醋的白瓷小壶，缓缓将两个小碟倒满了，都推在了韦依面前。大约是察觉到韦依的目光，他低头把小壶放在了一边，抬了头，晶亮的眼睛略略收了些笑意。
在许度不笑的时候，眉头有些略微蹙着，他习惯和人目光对视，于是目光很是严肃，仿佛是刻意用这样与年龄有些不符神态来证明着自己。韦依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低头看了看面前倒得满满的碟子。
“姐……”他轻声唤了唤，他一直习惯叫她姐，她也一直就这么应着，于是二人都忘了这样的称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姐，只要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他的话也说得含含糊糊，却不知道怎么的，尾音有些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韦依被他这一句有些战战兢兢的话说得有些发懵，过了会才道，“我在意，在意什么？”她抬头莫名其妙的瞪着许度，只见他抿着嘴笑了笑，不久又抬头笑得咧开了嘴。
门轻轻掩了起来，许度似乎有些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原先挺得笔直的身子微微有些向前倾着，他的目光有些柔软，是多年前那个多少还在乞求着别人赞扬的孩子的目光。他侧着头想了想，“姐，干净的……”
【本章完】
第十七章
在记忆里，许度很少刻意的强调干净这个词，韦依想了想，似乎只剩了一次。即使那时候他的个头已经蹿得比自己还要高，却羞怯得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为难的停在了手工冰淇林店的门外，眉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目光有些不安，先在四周逡巡着，却在落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垂了下去，然后晃了晃，身子往门边又贴了些，眼睛紧紧的盯住了一双并在一起的脚上。这时候入了夏，稀稀散散也有些人早早穿上了凉鞋，许度算是早的，深褐色的鞋面子印得脚趾的皮肤有些苍白，许度不自觉的蜷了蜷，趾甲盖上有了些血色，看着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韦依记得那天当自己举着两个冰淇林回头的时候才看见从他眼角不经意之间划出的歉意，他舔了舔唇，看着因为热气已经有一两滴融化滴落在脚边的冰淇林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