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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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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五年五月末,东陵北面、鲁南战场,镇北将军故以文大战连捷,鲁南不敌,暂引兵北退。遂,北部暂定。帝封苏子衿为安南将军,镇北军临调西南,以补兵力之缺。”

“有何办法能解决掉那些死尸?”苏子衿大步从外走进,战甲随手一扔。往座位上一靠,满是疲倦,一张脸消瘦,琥珀色的眼里布满血丝,薄唇有些干涸,显出细小的红色裂缝,刚毅的下巴上隐隐有青色的胡渣,声音嘶哑。

须知东陵战士要以活人之躯与死人作战,除了身体的伤害,更多的是心灵。毕竟,即使内心再强悍,与这般诡异的对手交战,也始终太过于考验心智了。东陵能苦战至今,已是十分不易!

“将东陵已死的士兵如法炮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阮层墨依旧是那句话。

张美臣摇头,“不妥,太损阴德,更会失去军心。”那日阮层墨之事一出,她便引咎回了摹乙谷,是苏子衿将她又带回军中。她永远都忘不了,他站在谷外杏树底,浅浅温润的笑。

“你还欠我一次酒。”漫天的杏花飞舞,零落在他肩头、眼里,她便如着了魔一样,再次为他披上战衣。不曾想,戎马几年,一梦几生。

苏子衿也是不同意的,比对却是一拍大腿,直叫好。被阮层墨从鬼门关拉回来,也不见他的臭脾气有所收敛。本来还在为大财的死与苏子衿抝气,听到打仗,就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帐中仅苏子衿、张美臣、常言和阮层墨,便问道:

“曲叶呢?听说新来一个什么暗军头子,极为厉害,怎么也不见人?”

“将军安排他们两个押解粮草,至今尚在途中。”常言稍稍解释,转过头问阮层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吗?”

沉吟一下,阮层墨说:

“有。作战时,将他们的头砍下来。”尸首相离,巫术的控制自然会失效。只是这样未免太麻烦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还会认真查看对手的脑袋掉没掉?发现没有便上前补一刀?未免太不利索了。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诚然,这样太过拖沓。商讨良久,最后,张美臣提议要试一下“方圆阵”。方圆阵的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与优势敌军交战时使用,其队形密集,防御力强,但因队形密集限制了机动,缺少变化,敌军败退亦难以追击,攻击性较差。对付苍狼的死尸军团可以冒险一试。

苏子衿点头,阵法的操练一直都是交予张美臣,所以这次也是如此。

这场大战一直从四月延续到五月末,仍未结束。此时烟城只剩下一座空城,人皆谓东陵此次大战甚为艰苦,唯恐守不住落虎滩而被苍狼攻陷城池,百姓乃至官吏皆落荒而逃,烟城荒败一月有余。

云梧那日苏子衿走后,就一直未出过将军府府门。说起将军府,还是瑞谦永不久前赏赐他们住的那栋宅子这个名字,寂寥的大街上,偌大的“将军府”三个字显得无比嘲讽。

因处处受限,一时间,她甚至没办法料理暗军之事,未免起疑,她让竹问不再靠近府邸。没有兵符与暗主,暗军行事束手束脚,十分不便。

瑞谦永不信任她,或者说,不信任暗军。暗军之于他,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斧,随时都可能劈下来,令他寝食难安。

这日,苏子衿从战场上下来便来看她,这是一个多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云梧不是没想过去军营探望,只要一想到他和张美臣可能的卿卿我我,她便百般不是滋味。但她被软禁于此,踏不出将军府一步。

“阿梧。”彼时,他一唤她,声线嘶哑,满脸疲倦,唯独了那双眼睛望她,依旧温柔如水。她扑进他怀里,深深叹息。

“这么快便走?”苏子衿只在这里停留不过半个时辰,她送他出府,忍不住问。

“这一战,暗军损了五百多人,我须回去安排一番。”苏子衿搂了搂她的肩,察觉到怀中的人儿一颤,“怎么了?”

五百多……云梧摇头,“听说暗军首领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不知这五百人里可有他?”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她随口问。

“你说花流?此人确实了得,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事之人。皇上封他为‘辅军’,这次多亏了他所领的暗军了。”

扯着嘴角,她点头,送他离开,站在门庭处,久久不愿回转。手指抚上右手食指上的翠玉戒指,内心一片潮湿。

纵使知道战场上生死由命,可归君的一千暗军如今只剩下五百不到,那死掉的五百人,是她亲手将他们推上了绝路。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她手里的暗军踏进权力争夺的漩涡中,还要有多少人要因为她,因为她手中的兵符而断送性命?这个兵符承载的,到底是责任还是良心的谴责?

这才仅仅是一个开端,就已经如此不堪入目。

苏子衿走后几天,阮层墨也来了。“我要回离鸳山了,你……”他迟疑,“可想跟我一起?”只要她想,他就可以带她走。

“阿墨,他可有为难你?”

“为难又如何?在你心中,可有阿墨半分?”他眼里有些埋怨,云梧看得一愣。

“你、阮……”

阮层墨皱眉,“为何不叫我阿墨?”他不快的靠近她,低头便可闻到一阵幽幽体香。她想退,他就偏不肯。将她逼至墙角,她开始解他的冰蓝底色绣苍竹的袍子。

她轻呼,将手掩上自己的眼,“阿墨。”第一次感到如此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今日的他愈加让她害怕。“阿墨,不要胡来!”低喝,声音微微颤抖。不知这处房间已被设下结界,里面的声音外头听不到半分。

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冰凉。他又皱眉,刚一探手腕,便探出她身体有些亏损及伤。手臂一用力,把她拉近领着她抚上自己背后的伤口,阮层墨低低私语,“你还记得这条伤吗?当初你也是这般抱着我,无措的按着它。”

云梧的手被烫到一般的缩回来,可他抓得用力,几乎快掐断自己的手腕,掌心下是触手的狰狞。

“很长对不对?”阮层墨的声音继续,“当时可真痛啊。你知道血液从身体内奔流出去的感觉吗?哦,我忘了,有苏子衿在你身边,你无暇想我。”

“不、不是的。”云梧摇头。

“那天的雨下的真大,像末日一般,我望着你手上的这枚指环,从来不知道,绝望也是有颜色的,红与灰交织……”

她后背狠狠的撞到墙上,依旧撑不起她的意志,梦魇又起。“阿墨,求求你!不要说了……”手缝湿润。

阮层墨一怔,松开她的手,缓缓站直身子。对自己莫名的产生厌恶,他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要替这具身子的主人惩罚这个女人吗?不是说,要拉她一起陪自己孤苦吗?为何下不了手了?

很久不曾说话,云梧抬起低着的头,眼眶泛红,“当真是我对不住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受着。”他来告诉她自己便是阿墨,被幻境老人救回来。纵使她无法解释他多变的性格,但同样忽视不了那张脸和他关于阿墨的、那些她不曾提及的记忆。

听到她如是一说,他稍稍滋生的不忍反而消失得彻底,“现在倒是觉得对不住了,当初为何又做那般抉择?”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多蠢呵!

“这个。”他举起她的手在面前,眼却看在她脸上,唯恐错过一丝表情。“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你可以舍掉你周围的人也要护着?”

许久不言,最后一丝悲戚也不见了,她面无表情,“很重要。”重要到云家为了它支离破碎,瑞谦永日夜忌讳,张远儒百般惦记!

“是,重要到你可以以身涉险救苏子衿!”

云梧惊恐看他。

“花流,是你的人吧?所谓的暗军真正的首领其实是你才对。那么,这枚指环定是与暗军有关了?”阮层墨一针见血的道。

“我何时以身涉险了?”

他笑,看她企图掩饰,娓娓道来,“不巧那日我刚好在落虎滩附近的山林里采药,见到了那一幕。”他说的平静,在云梧听来却是惊涛骇浪!

半晌,她冷静下来,“就算见到又如何?”他何来证据证明她便是暗主?

“不如何。”阮层墨慢条斯理的套上自己的衣服出门,留下一脸深思的云梧。





、第 40 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看了这么久,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意见?
这一章节字数少一点点。
 纳兰继续爬下去码字了。

六月刚至不几日她便从下人口中听到苍狼退兵。

“东陵永帝五年六月六日,苍狼属地广原天火。因草茂原阔,大火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挡,天火焚其粮草、牲畜、百姓,人皆谓,此乃上天不满苍狼对亡灵不敬,故罚天灾以示警。

六月十日,苍狼国内民暴动,主提夺匆忙回都,暂止战。”

耳听着瑞谦永的人在她面前报告外面的动静,她透过窗台看向外面的风景。烟城晴雨各占一半,地靠西南,四季如春,已是六月初夏,院中的灌木一片青翠,郁郁青青;花开次第,满庭芬芳,看上去好不活泼;经小池传来的袭袭凉风掠过耳畔,少了丝闷热。

几天前,前线还是漫天烽火,她每日在廊下眺望落虎滩方向的天际,战火与狼烟、红与黑互染,斑驳一片。

战事一停,他就该回来了吧?

不想在他回来之前,她便先接到了一封圣旨,猛一听内容,顿时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其实是口谕才是,“苏锦生南下遇袭,八日薨。”

八日便出事了!如今已是十五,为何隔了这么多天才得到消息?苏锦生怎么会死!那么傲然正气的他怎么能说死就死?她派了那么多人暗中保护,还有寄冥!为何会这样?

脚步不稳,依着下人搀扶着她才坐至椅上。是的,她失去暗军联系多日,瑞谦永又刻意压下消息,自然到如今才得知。究竟是何人?

恍惚间,还见到他初初对自己冷眼相待;他坐在书房,第一次跟自己提及他的往事;他在马车前对自己说身体不好就不要相送……待惊觉时,已是满脸泪痕。

有眼尖的小厮急忙去了军中报信,云梧独自坐在大堂,一直等到苏子衿披星戴月而来。

匆匆交待常言看管军中事务、士兵交给张美臣操练阵法,如今止战书一至,落虎滩已算暂时安定了,他离开几日不成问题。

堂内只留了一盏烛台,云梧端坐于椅内,看到他回来,急忙迎过来。

他脚步依旧沉稳,面色也无多大改变,见到她反而扯了扯嘴角,“怎么不在里头等?”

云梧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我们、赶紧走!”

“东西都收好了?”他拭她的眼角,眸光清冷,那件事仿如毫不在意。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已是天人永隔,相信这世上再也没人比苏子衿更痛。

“六月十四日,苍狼使者送上止战书,‘虚冢之战’结束。时,前右相、现吏部尚书苏锦生遇刺身亡,帝在京停柩半月,候其子归。”

天色已经暗下来,暑热渐渐消退,只是风依旧带着热度,拂在脸上,仿佛能让人消了整日的疲倦。
帝都内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将士穿过长街,拐角,在苏府门口停了下来。

苏子衿和云梧翻身下马,两人的眼睛里均布满血丝,鬓角凌乱,满身风尘。身后的十几名苏子衿的亲兵纷纷列在左右,军纪俨然。

苏府的大门上挂着惨白的灯笼,因为无石屏,视线没有遮挡的看到了前庭与大厅。白幡在风中轻轻扬起,一口巨大的黑漆木灵柩摆在庭中,隐隐有哭声传来。

平静踏上台阶,在门槛处一个踉跄,幸好云梧扶住。苏管家迎出来,孝服在身,眼眶通红。“少爷……”

他不是顶天立地吗?他不是傲骨清高吗?为什么自己回来看到的却是这般场景?当日诸多不喜他入朝为官,他还是执拗去了,最终换来这般下场,怪得了谁!

苏子衿的眼里掩着太多嘲讽与悲哀,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七岁那年夏天,他娘亲拉着他的手叮咛他不要恨他爹,那时满心悲戚,含泪点头。反正最爱他的人已经走了,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在乎的?

看着他一言不发回房梳洗,云梧留在身后。纵然十日前便已听闻这一噩耗,但现在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番深重的哀痛。

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肯折□段、将自己的感情藏得隐秘、最初不喜自己、最终待她如女儿的男子啊,再也见不到了。

一场大雨瓢泼而至,电闪雷鸣,整个世间只剩下雨滴砸下来的声音,似乎想将这一切砸的粉碎。

云梧换上一身缟素,沿着长廊朝大堂缓缓而行。一道闪电从漆黑的夜空里划过,整座府邸忽的被照亮,继而重新隠于黑暗中,挂在檐下的油纸雕花镂空灯笼被风刮得摇晃不止,烛火微弱。

苏子衿半垂着眼,跪在灵前,面色无波,即使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曾动一下。

云梧与他一同跪在地上,看着忽闪忽明的长明灯,一片清冷。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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