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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疯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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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警惕地瞧了瞧御花园之中,除却几个服侍景帝的小宫女之外并无他人,除非夏笙寒发了疯打扮成宫女的样子,不然他今日应当是不会来了。

  傅茗渊这般想着,沉沉松了口气,却听得隔壁一间院子里传来争吵之声,好奇地步去一看,只见一名侍卫正在怒目圆瞪地训斥一个小宫女,而柳树下的石凳上正坐着一个锦衣男子,被枝叶遮住了脸,看不见相貌。

  “你这小宫娥,倒茶是怎么倒的,还想不想要命了?!”

  那小宫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个茶壶,吓得脸色煞白,双目无神;石桌上的一个茶杯倒了,还有茶水顺着桌子低了下来,看情况大约是这小宫女在倒茶的时候没留神,打翻了杯子。

  可是不就是倒个茶么!而且这里可是御花园,除了景帝之外,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吩咐景帝的贴身宫女来倒茶?!

  哦不,莫非是

  她心中一瞬间有了猜测,站在原地踌躇着是不是要回去,而那名侍卫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疑惑地投来目光。小宫女像见了救星似的,一颠一颠地跑到她面前,大哭:“傅大人!”

  别、别过来!我比你还害怕!

  傅茗渊惶恐地望着那个想要往自己身后躲的小宫女,心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眼一闭心一横,走上前揖手道:“微臣见过湘王殿下。”

  那锦衣男子像没听见似的,直到将一杯茶喝完才转过头瞧她。这张脸与夏笙寒神似,轮廓像得出奇,但毕竟年近三十,且目光凌厉,仅是瞧了一眼便让傅茗渊出了一身冷汗。

  “我当是谁,原来是首辅大人。”话至末尾,是一声冷笑。

  果不其然是这宫里最可怕的人

  傅茗渊强装镇定,问:“不知这宫娥犯了什么错,令湘王殿下在陛下的御花园里还如此生气?”

  这话明着是恭维,暗里却是在说:居然敢在御花园里放肆?!

  湘王显然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未动怒,只是眉间的厉色又添几分:“看来傅大人没有见过本王,不知这宫里的规矩?”

  “先前殿下时常不在宫中,拜祖大典之时微臣又身体抱恙,的确没有见过。”她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这小宫娥是陛下的贴身宫女,年纪小不懂事,望殿下多担待。”

  的确,倘若是小皇帝的亲近之人,就连湘王也得给几分面子。傅茗渊本以为此言能将对方说动,可湘王的自命不凡乃是出了名,被她这么一威胁,反而来了劲。

  “这宫女既是做错了事,哪有不罚的道理?”湘王目光生冷地盯着她,“就因为是陛下身边的人,才更要严加管教不是么?傅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怜香惜玉她每答一句就感到减了十年的寿,哪儿有闲工夫去怜香惜玉啊!

  小宫女见连大名鼎鼎的首辅大人也没了法子,想着大概会就此一命呜呼,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我们来玩过家家如何?”

  在二人尴尬之时,忽闻一个笑声从身后传来。傅茗渊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去,只见夏笙寒正坐在围墙上,打着伞晃着腿,弹起一颗花生来吃到嘴里。

  “慧王”尽管她对这个人是如此厌恶,但这一刻却是感激到想去拜拜菩萨。

  夏笙寒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湘王面前,与那色厉内荏的侍卫道:“来,我们去玩过家家,你当狗狗。”

  侍卫脸色铁青,却不敢顶撞,只好看向自家主子寻求帮助。

  “这位这位就当狮子吧。”他乐颠颠地转向了湘王,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讶道,“哎呀,这不是王兄么?你可算从月亮上下来了啊。”

  湘王闻言,犀利的双眼扫向了夏笙寒,不冷不热道:“多日不见,王弟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哪里哪里,我昨日刚剪了指甲。”夏笙寒伸出手亮在他眼前,“看!”

  那侍卫原本还在盛怒,这下却陡然间怜悯地同傅茗渊对视了一眼,一致点头。

  难怪湘王如此强势有这么个失心疯的弟弟,能不强势么

  因夏笙寒的突然出现而扫了兴致,湘王索性茶也不喝了,最后瞧了傅茗渊一眼,领着那名侍卫扬长而去。小宫女见自己得救了,高兴得恨不得手舞足蹈,却发觉身边的傅茗渊一动不动地用手撑着桌子。

  “傅大人,你怎么了啊?”小宫女不解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等等,我腿麻了。”

  

  这日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湘王府前也一大早被丢了两个呼呼大睡的人回来,瘫倒在门前宛如两具死尸。

  从宫中回府的湘王看到这一幕,眉峰微蹙。身边之人连忙解释道:“殿下,他们是被派去慧王府的,据说拔河游泳跳长绳折腾了一天,半条命都快没了。”

  湘王听罢,不耐道:“抬进去。”

  那小吏点头应下,却不随他进去,续道:“那位傅大人的来历尚且不明,要不要”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无妨。”湘王无所谓地挥挥手,“毛头小子不足为惧,在这宫里需要防的,只有一人。”

  

  回到御书房之后,景帝已将傅茗渊吩咐的东西全数看完且抄了一遍,得意洋洋地扬着眉毛。而在此时,他的老师却是一瘸一拐地从御花园爬了回来。

  “陛下,我看不行”傅茗渊用手撑着门,白着脸色道,“湘王真是太可怕了,我们赶紧找个理由把他弄去藩地吧。”

  听得“湘王”二字,小皇帝本来想去扶她的手顷刻落了下来,两眼开始往上方瞟,颤着声音道:“老师你在说什么呢朕的六皇叔他人很好啊。”

  “”傅茗渊低头指着他打颤的腿,“你可以说的再假一点。”

  景帝“哼”了一声,瞪她一眼,扭过头道:“那朕就不告诉你,朕刚才想到好方法去解决国子监的问题了。”

  他居然还没放弃要在整个延国普及免费学堂啊

  尽管小皇帝的提议不太靠谱,傅茗渊还是问:“什么方法?”

  见她来了兴趣,景帝笑容更甚,神秘兮兮道:“想知道啊?想知道就来求朕啊。”

  傅茗渊面色一沉,扬起手来:“好的不学,尽学慧王。”

  瞧这架势,小皇帝以为她要出掌打人,当即退了几步,躲在桌子后边,“你你敢对朕动手!”

  “微臣怎么敢?”她将手徐徐举至头顶,硬生生地将那要打人的姿势转为了缕头发,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方法?”

  「办学」

  这回景帝不敢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道:“陆司业的想法朕也思考过了,实行起来总归困难,且不能急于一时。延国之大,想要普及学堂并不容易,倒可以先在邻近的五省试点,一来不用花太多钱,二来也可以看看成效如何。”

  傅茗渊听着只觉颇有道理,却忽然蹙了蹙眉:“这是慧王跟你说的吧?”

  小皇帝干瞪眼。

  “以陛下的才学应当想不到这一成。”她托着下巴道,“不过这个提议尚可,明日早朝之时陛下方可提出,看看礼部与吏部那边如何作答。”

  她说着便转身要走,身后的景帝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不是小皇叔告诉朕的!”

  他虽然神色急切,傅茗渊却没有会意。景帝到底年少,凡事也想争个面子,她便不再反驳,笑了笑便离开了御书房。

  

  如果说夏氏全都是妖怪,那么夏笙寒大约是个做事循不着章法的奇特物种,而湘王则是个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可怕物种,光是气势便可以让傅茗渊知难而退。

  不行这样的人,肯定要撵去藩地啊,怎么能还留在皇宫里?他往朝上一站说不准就有官员会俯首称臣了!

  她想得焦头烂额也思考不出个对策。湘王年方二十九,自小智慧超群,对朝中的局势也是把握得一清二楚,若她真想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把人送走,对方定能看出其中的破绽。

  即是说,除非她设下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棋局,否则湘王还得留在宫里。

  以她的阅历咳,还是洗洗睡吧。

  这边的小皇帝对湘王怕的要死,从他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慧王府。今日倒是没有人在里面拔河,偌大的慧王府中安安静静,毕竟来了几次也算是常客,她遂在门口敲了一敲就迈步进去。

  慧王府中一个人也没有,连时常在门口转悠的严吉公公也不知去了何处。她眼瞅着夏笙寒大约是不在,方一转身便看到一个大大的笑脸,凑得极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眨着眼睛盯着她瞧。

  “——鬼啊!!!”

  傅茗渊“哇”地大叫出来,叫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夏笙寒立在她眼前,捂着眼睛喘着粗气,愤然叫道:“你你有病啊!”

  哦不对,他本来就有病。

  夏笙寒扛着伞慢悠悠地在她身边绕了一圈,颇为无辜地问:“是傅大人不请自来,被吓到的可是我。”

  “你哪里被吓到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傅茗渊没好气地向他吼了一句,手臂却忽地被他一拉,整个人被他拽进了别院的一座小屋子里,满是堆积着的稻草,还密不透风。

  “这里是哪里?”她紧张地四处张望,下意识地抱住胳膊,“你想干嘛?”

  夏笙寒将紫伞置在一边,捋起袖子开始收拾这堆狼藉,不紧不慢道:“这里是王府的宰牲房。”

  什么

  宰牲房?!

  “你你不会是想杀了我”

  他闻言回头笑笑:“傅大人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牲畜了?”

  “你”傅茗渊一口气没顺过来,惋惜道,“王爷,你赶紧去太医院领一些药吧,再不治治或许就没救了。”

  他耸耸肩,“我不需要吃药。”

  “疯子都这么说。”

  “我就是疯子啊。”

  “”

  夏笙寒边说边收拾起了这间屋子,也不问她的来意,拾了大约一刻后才将稻草清理干净,准备出屋寻找扫帚之时,瞧见傅茗渊正尴尬地站在门口,像是才见着她似的,好奇地问:“矮子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把我带进来的么?!”傅茗渊棱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才平定下怒气,“其实我是想来问关于湘王殿下的事。”

  他似乎并不惊讶,转身取了扫帚来,“哦,你说王兄啊。”

  偌大一个慧王府没个下人,倒是他一个王爷忙来忙去地在打扫,随后还为了方便而将头发高高束起,额上挂着些微汗珠,较之平时的懒散模样,此刻显得英气朗朗,一袭白衣如同一幅画卷,而他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分明生得如此俊秀,怎么就疯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看什么?”夏笙寒忽然转头望她,“你想来帮忙?”

  她蓦地回神,怔怔地点头,走到门边拾起另一把扫帚,问:“你为何要打扫这宰牲房啊?”

  “我的马前些日子死了,就把这地方打扫一下。”他波澜不惊道。

  原来是这样

  傅茗渊正想感叹,却忽觉哪里不对。

  马死了不是应该埋起来么,为什么要把宰牲房打扫得这么干净?

  她不由猜测或许这慧王是因太过悲伤而弄错了地方,毕竟这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遂道:“你很伤心么?”

  “嗯。”他默默点头,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角落出神。

  傅茗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望着满眼的狼藉,叹口气道:“你就别难过了罢。你既然这么喜欢它,纵然是只马,它也会很高兴的。”

  听罢,夏笙寒侧目注视着她,暖暖一笑:“嗯。严吉说,它走的那天煮了一大锅。”

  一大锅

  “你”把她的悲伤和怜悯还回来啊!

  傅茗渊再也受不了,狠狠摔下扫帚坐在他对面,不自觉地将心中的想法道出了口:“要不是陛下什么都不愿说,我才不会来问你。”

  他悟了悟,抱起一堆稻草往她坐的地方一丢,令她逼不得已站了起来,“你是想问,有什么方法可以把王兄撵去藩地?”

  “你你怎么知道?”

  夏笙寒不答,续道:“王兄八年前成的亲,五年前死了王妃,此后毫无弱点。陛下就算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不能随便将人撵走,发了兵可就惨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傅茗渊皱着眉道,“说起来,是不是你提出要让陛下在五省进行国子监那边的试点的?”

  “什么?”他动作一顿,不解地望着她,“五省试点?”

  看来真的不是他告诉小皇帝的?

  傅茗渊简短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谁知夏笙寒却难得露出了几分慌意,喃喃道:“所以他才会”他没说完,反问:“怎么会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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