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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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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欢喜时,早在不知不觉间说出许多秦德妃的消息来。

      祈阳王死后,崔勇决定把他留下的书信交给秦德妃,了结这段恩怨后便带金珠离开北都,找个宁和偏僻的地方安静度过余生。 桂姑并不知道金珠最终找的谁。 她听到些风声偷偷去问时,崔勇已被抓进刑部大牢。金珠已经憔悴不堪,哭得泣不成声。怕祸及姐妹,她语焉不详,只道:“我中了人家圈套,害苦他了!我只说那人的主公和昭武将军那样好,怎 么也不至于为了个死了的祈阳王害了秦德妃。” 她又道:“若是阿勇或德妃娘娘出事,我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祈阳王爷!”

      桂姑是个怕事的人,也不敢多问,安慰几句便悄悄离去。不久,崔勇狱中遇害,随即传来了金珠投缳自尽的消息。 金珠的后事是她的两个小徒弟在丁太监的帮助下置办发送的。听说丁太监拿了不少银子出来,亲自安排了头面妆裹,后来还寻机出了宫,在她坟头好生大哭了一场。
      桂姑向我说道:“姑娘请想,若是丁太监出卖了她,自然躲闪不迭,怎么还会这样公然出面,不是更惹人疑心吗?”
      我静默片刻,问道:“桂姑,你说你是怕事的人,你可知你说这些话本就是在惹事?何况这几日你在狱中随侍,更已卷入了随时会丢了性命的朝廷纷争中。——太子许了你多少的好处?”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二) 

      桂姑脸色微变,却很快地回答道:“救了我家两条性命外加三千两白银,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算是值了!”

      “哦?”

      “去年我寡嫂去世,我的侄儿侄女在家无可依靠,便来北都投奔我,谁知遇到了歹人,将我侄儿打个半死,又把我十四岁的侄女卖入青楼。”

      “太子殿下为你亲自过问了这些小事?”

      “那倒没有,姑娘……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桂姑小心地望着我。

      “当时就有侠义之人把我侄儿救起来延医治伤,我侄儿求了一求,他们又设法把我侄女给劫出来了。算来这 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那时估计还没想到会用得上我吧?前几天救他们的那人引我去见太子,我才晓得那些人是太子的人。”

      我立时想起司徒永结识的八宝、老七等市井异人,估料着便是他们救的人。

      桂姑继续道:“我答应帮忙,一则为报恩,二则的确是为了那三千两白银。医婆不似寻常大夫可以开馆坐诊,走街串巷行走在妇道人家中间,再好的医术也难以扬名,不走歪门邪道难免清贫一世。我并无子嗣,也指望带着侄儿侄女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

      “如今那俩孩子已经带了预先付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回了老家,若我能活着出去,自然也回去养老;若我死了,想来太子也不会亏待他们。听柳大人说起姑娘因为秦德妃被人陷害之事有点心结,我的确有心想把这事说说明白,不想让金珠和崔勇死得糊里糊涂。”

      若细细算去,我和端木氏之前并未正面冲突过。

      因为司徒永的缘故,即便司徒凌和端木皇后斗得势同水火,秦家也一向保持缄默。

      崔勇闯宫之事,一把火直接烧到了秦家头上,这才彻底把秦家卷入漩涡,直到如今的势不两立。

      桂姑的模样倒不是作伪,但如果说司徒凌陷害德妃乃至陷害整个秦家,我却绝对不信。

      尤其,那时我跟他婚约尚在,感情尚好,他害了秦家不等于斩了自己手足?

      一时也辨不出谁是谁非,我举目望着困住我的四壁,苦笑道:“死得糊里糊涂的人多了。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我也会糊里糊涂死在这里。”

      桂姑忙道:“不会的,奴婢一眼能看出,太子对姑娘可着实是真心实意的,不知有多看重,怎会看着姑娘出事?太子安排我进来时,原也说过,姑娘出去的那天,便是我完成约定可以回去一家团聚的日子。”

      出去?

      横着被人拖入乱葬岗也算是出去。

      我不想惊吓她,说道:“桂姑,你认为太子有多大的能耐?”

      “太子的能耐?太子当然有能耐。每一代皇帝龙驭宾天,都是他们的太子继位登基。”

      “他……应该会当皇帝,应该会登基,只是……”

      忽然间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地眩晕,疼得我痛楚地呻吟一声,双手已抱住了头。

      桂姑慌忙抱住我,连声问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汗出如浆。

      身上的伤处早觉不出疼痛,头脑中却似扎了无数根钢针,此起彼落地扎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病又犯了。

      也许早就犯过病了。

      连着三天受尽酷刑,无处不在疼痛,无时不在疼痛,每每在疼痛中失去知觉,又被冷水泼醒,哪里顾得上去

      区分到底是因病而疼痛,还是因刑而疼痛?

      我吸着气,努力平稳着声调吐字:“去和柳子晖说,拿……我的荷包。里面……有药……”

      大芮的对手比我以为的敌国对手更狠。

      至少当时淳于望并没有收走我的佩饰;而端木氏连我的发簪丝帕之类的东西搜个一干二净,连衣带都解了去,生怕留下一星半点对我有益的东西。

      桂姑应了,急过去找人说了话再过来时,我已疼得蜷作一团,气息越来越上不来,一倒身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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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几处穴道刺痛时,眼前又有了幻象。

      极不连贯的幻象,不成片段。

      以前总是面目模糊的人,年轻的淳于望,更年轻的我,眉眼忽然间清晰,却只是一帧帧不会活动的画像般,

      缭乱地从眼前闪过。

      喜的,怒的,嗔的,怨的,种种不一而足。

      无力地低喘着睁开眼时,桂姑正缓缓地捻着扎于我头部的几根银针。

      头部依然剧痛,连呼吸都觉微弱,舌干口燥得仿佛快要着火。

      桂姑问道:“姑娘,觉得怎样?”

      我哑声道:“水……”

      桂姑忙端来茶水送到我唇边,我不管冷热,一气喝了,闭着眼睛默默养神。

      桂姑见我卧在榻上喘气,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定下来,才拔去那几根银针,慢慢地为我按压着几处穴道。

      虽然什么药都没有服,但给她这么一料理,竟也心静了许多,慢慢地恢复过来。

      桂姑这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得的病?来得迅猛,症候看着挺凶险。”

      我疲倦道:“你行医二十年,难道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桂姑道:“从脉象看,该属心虚生火,气滞血亏之象。若从医理分析,多会断为忧思伤脾,肝火亢盛,并归结于姑娘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

      正和卫玄当日所说相合。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三) 

      我叹道:“安神丸几乎没停过,大部分时候睡得也算踏实,但症状总未减轻过,反而越发严重了。”

      桂姑冷笑道:“安神丸治表不治里。何况是药三分毒,时日服得久了,效用减了不少,只怕毒性入了肺腑,早晚会累了姑娘性命!”

      这话司徒凌、卫玄也曾再三说过,连司徒永都跟我提过多次。

      我苦笑道:“但我又怎能不服药?若寻常时候还罢了,若沙场征战或金陛面圣时出点差错,不是早晚会累我性命,而是顷刻会累我性命了!”

      桂姑道:“可姑娘知不知道,长期服用却越发严重,很可能是因为这药治标不治本,始终用得不对症呢?”

      不对症?

      我正要细问时,只听外面锁镣声响,笨重的囚室门推开,却是柳子晖走了进来。

      他手中正捏着我荷包,神情很是紧张,待见我无恙坐着,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桂姑医术名不虚传,没见服药,这不也是好端端的?”

      将荷包递到我手中,他道:“太子也晓得你离不开这个,刚回来就设法把这个拿到了。好在只是个佩饰,倒也没人理会。”

      我接了,让桂姑帮打开,取出其中的玉貔貅,正待让她先给我服一粒时,柳子晖道:“太子其实并不想送来。他说南安侯给你服这药,说不准就是想害你。”

      “想害我?太子说的?”

      柳子晖身形一滞,摊摊手道:“好吧,是我说的。但太子因为你要嫁给司徒凌,都快愁白头了。”

      我叹道:“如今亲事已退,算是如他所愿了吧?心里一开心,白头发可曾黑回去了?”

      柳子晖无奈道:“秦大小姐,你就慢慢儿拿你那可怜的师弟寻开心吧!”

      说得倒似我在欺负弱小了。

      只是我与司徒凌相交一场,即便做不成夫妻,即便他心怀怨恨对秦家的灭顶之灾袖手旁观,我也不想有人刻意诬陷他。

      从小到大,从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到多灾多难的坎坷流年,始终是他不离不弃地相依相随,全力扶持。

      终究是我,对他不住;终究是我,负他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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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子晖送毕药,将我脸色打量一番,便转身欲走。

      我忙唤住他:“柳大人,且慢。”

      柳子晖顿住身,问道:“秦将军还有何吩咐?”

      我沉吟着问道:“皇上现在如何?”

      柳子晖微愕,旋即向我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倒聪明!”

      他走近我,低声道:“恐怕不大好,但神智还算清楚。秦家的事,俞相是奉了端木皇后懿旨行事,开始是瞒

      着皇上的。待太子匆匆回来,才禀知了此事。但端木皇后等人言之凿凿,皇上心里也该是犹疑不决,冒险请了旨,这才让延后处置。目前太子和太子妃双双在皇上跟前侍病,秦家的事,也便拖了下来。”

      果然如我所料。

      他提到了太子妃,更见得太子为保住我费了多大的心思。

      端木皇后对他离心离德维护秦家必是一肚子怨气,若有机会,说不准一转头再在司徒焕那里告个状,不但秦家保不住,连他这个太子也得给连累了。

      但太子妃与太子终日在一起,无疑让端木皇后投鼠忌器。

      骨肉连心,她对从小不在自己跟前长大的端木华曦疼爱有加,自然也会极珍惜通过司徒永才得到的听她唤自

      己为母后的机会。看在端木华曦份上,有些事便再也发作不出来了。

      我又问:“秦家其他人目前怎样?”

      “同样关押在刑部。不过管制不像你这么严厉。”

      “可曾用刑?”

      “听说二公子和秦谨受了点罪。”

      同样是意料之中,却由不得我不愤恼。

      “他们一个双腿残疾,一个自小病弱,都不曾离开过北都,还用对他们用刑?”

      柳子晖便深深看我一眼,说道:“你还是个女子,有大功于芮,同样的痼疾缠身,他们不是一样用刑?稍有差错,别说荣华富贵,就是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住,谁敢对敌人手软?”

      “我是太子的敌人吗?”

      柳子晖犹豫了下,居然答道:“其实……是。”

      我便无语,叹道:“真委屈他了,更委屈你们了!”

      柳子晖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道:“太子已经尽力了。目前两位秦家公子都有安排大夫暗中诊治调理,秦家

      女眷也关押在一处,彼此也有照应。”

      我想起秦彻的夫人,忙道:“尤其是我二嫂,再有一两个月,只怕就该生产了,便请……柳大人多多费心了!”

      柳子晖见我交托得诚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放心吧,只要我们太子在一日,他便见不得你受半分罪的。你虑到的,他自然也早虑到了!”

      “替我谢他。也请柳大人放心,只要秦晚能活着走出这里,绝不会辜负太子待我之情。”

      “你已经负了!”

      我一呆。

      柳子晖话出口,也有后悔之态,却道:“自然也怪不得你。是他先有了太子妃。而你退婚也退得忒晚了!”

      我尴尬。

      沉默片刻,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曾听说司徒凌那里有什么动静?”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四)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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