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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妃-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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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许久没有去想过了,如今……难道是烧的犯了糊涂,才做起旧梦来了么?

    夕鸢的神志像是漂浮在海上的浮木一般,一会儿浮起一会儿沉下,周围似乎有人在断断续续的说话,额头上觉得暖洋洋的,仿佛有双极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她想去听个仔细看个明白,却又没有法子,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眼前又落入一片黑暗。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也觉得脑子里仍是一片茫然,上眼皮睁了两三下才勉强睁开,身上必定是出了许多的汗,前胸后背都潮乎乎的,也没有力气。

    “醒了,醒了!”云谨低叫一声,“小姐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要喝些水?”

    这种感觉夕鸢并不陌生,就是高烧刚刚退去不久时,从眼皮到喉咙,从头顶到脚底,全都提不上一丝力气,绵绵软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云谨立刻便递过一杯水来,喝下去后,总算觉得喉咙轻快了几分,不像刚才那样干哑了。

    感觉缓和了几分后,夕鸢才挨着床柱靠坐起来,云谨又在她身后垫了个大软枕,仔仔细细的掖好被角,“小姐等一等,染香去端药了,一会儿就能送过来,喝完了药马上就能够好了。”

    夕鸢有些困惑,“哪儿来的药?咱们的船靠岸了?”

    不对啊,船身还在轻轻摇摆,应该不会是她病得天旋地转了吧?

    “没靠岸,早起奴婢发现小姐病了,赶紧就去找了楚公子,他来替小姐把脉之后,当下就让船家又划回了昌平洲的那个码头。好在当时走了不远,回去也没费什么功夫,楚公子自己上岸,去抓了些药回来。小姐没醒的时候,奴婢已经喂小姐喝了一次,虽说没喝下多少,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阿弥陀佛,好在小姐这会儿醒了,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楚离?“他还会把脉抓药?”

    云谨会意,点头道:“是啊,要说楚公子真是厉害,平时瞧不出来,却样样都会。他过来一把脉,就说小姐不单是受了凉,还有些水土不服,二者撞在一起才发起热来。”她抚着胸口,似有些唏嘘之意,“好在有楚公子在这儿,着实帮了不少的忙。”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染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见夕鸢醒了也是如云谨一般的反应,又是念经又是松下口气,捧了药碗便要喂夕鸢,被夕鸢赶忙拦了下来。

    “我哪儿就病成这幅样子了,又不是不能动弹,药碗给我,我自己喝了便是。”

    染香却不肯答应,“楚公子说了,小姐这会儿身子虚,且内力的病根儿未必就压制住了,要仔细将养呢,千万不能再粗心大意了。小姐这一病,可是吓坏奴婢了,小姐就别再逞强,让奴婢伺候您吃药罢。”

    夕鸢无法,只得由着她来,喝完药后又用清茶漱了漱口,嘴里也清爽了许多。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点了点染香额头打趣道,“我看你们如今是越发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了,一门心思都用楚公子说的话当圣旨呢,左一句楚公子说了,右一句楚公子说了,倒不知他怎么这么大的本事,把我的两个心腹都笼络了过去。”

    染香笑着躲闪,却还不忘将夕鸢的手放进被子中去,“咱们自然还是听小姐的,只不过小姐这回生病,楚公子对小姐也是照顾颇多呢。小姐醒来之前,楚公子还一直在床边守着,怎么这会儿倒不见人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云谨又怕夕鸢累着,便与染香先退了出去。她本想留下守夜,夕鸢却笑着连说不必,烧都退了,还有什么好守的?喝完药再睡上一宿,大抵明天就病症全消了。

    她二人走后,夕鸢倒也不觉困倦,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想起行李中放了两本白话神鬼杂谈,她便想下床去取了来看,谁知这会儿门边却传来一声微微的动静,而后便见到楚离从门外走了进来。

    夕鸢愣了愣,下意识的想到,自己现在必定是蓬头垢面,形象糟糕的一塌糊涂。虽说楚离也不算她什么人,可好歹也是个异性,还是个潇洒俊逸的异性……

    虽然夕鸢不拘这些小节,但还算是个爱惜颜面的人,这会儿这么狼狈,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不过这会儿再想这些也来不及了,病着的时候,估计怎么难看的模样楚离都见过了,现在又何必计较呢。

    这样一想,心里便豁达了,抬手指了指前头的座位道,“师父坐呀。”

    她现在一口一个师父喊得倒是流利顺畅,大概也都得益于楚离时不时的威逼压迫,强权下头出成效,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谁知楚离却没坐在椅子上,反而是挨着她的床沿坐了,极自然的伸出手来,用手背在她额头上试了一试,眉头舒展着点了点头,“已经退热了。”

    他的手背柔软温暖,在夕鸢额头只停留了片刻的功夫,却让夕鸢心口一跳,有些不大自在。她当然不是那种推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人,只是楚离一直以来都让人觉得有种淡淡的距离,不好亲近,如今他主动打破了这屏障,倒让人有些不大适应了。

    烛火下楚离的轮廓显得没有那么棱角分明,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柔和,夕鸢不自觉的向侧面闪了一下,低低道:“嗯,那个……给你添麻烦了。”

    “倒也谈不上麻烦,好在昌平洲大,该有的药材也都一应俱全,你若是病在荒郊野外,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楚离不以为意,从衣襟中拿出个小瓷瓶来,上头描着素色花样,古朴好看。他倒了一粒黑色药丸在左手掌心中,墨黑之色愈发显得他手掌细腻光洁,但右手常年握剑,大约就没有这样干净柔滑了。

    “把这个吃了。”

    夕鸢拈过丸药,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看楚离的模样大概也是不打算说了的,便乖乖仰头吃了下去。这药看着漆黑,吃到口中却没有什么苦意,反而有些清甜,像是初夏时节新熟的蜜桃。

    “这是什么啊?”夕鸢有些意犹未尽,很想再开口要来几颗,嘴里没滋味时便当糖来含着也不错。

    楚离将那瓷瓶放在她的枕边,淡然道,“就是些养身的药丸,从前练功觉得累了,师父便让我含上一颗,你若觉得嘴里没有滋味,自己倒出一颗含着便是。”

    咦,倒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送上门的东西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何况听楚离话里的意思,这小药丸也是颇有来路,夕鸢便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多谢师父了。”

    楚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又缓缓挪开,望向桌上烛火,“白日里你昏睡之时,神情颇有些挣扎,可是被梦魇了?”

    夕鸢怔了怔,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点了点头道,“是做了梦,梦到一些从前的事情,神情不好也是正常。”

    楚离神情微动,抬眸道:“是梦到了从前的不快之事?”

    不快?那些事情,根本就是苦难,哪里能用简单的不快二字形容。夕鸢不由苦笑,“都是些许久以前的事了,岂止不快,真的是宛如噩梦一般。只是年份久远,一直积压在心里,想不起来倒也没什么事。今日或许是病的糊涂,才梦见那些事情了罢,现在清醒了便好了。”

    “从前的苦痛之事,若想忘记,确实不易。”楚离的目光仍旧凝视着幽幽烛火,声音不高,“不过既然都过去了,倒也不必太过执着。”

    夕鸢眨了眨眼,抿唇笑道:“多谢师父安慰,只不过这话由你来说是不是不太合适?先前对复仇,师父似乎也是执着多年,不肯放弃念头啊。”

    楚离看了她一眼,随意摆了下手,动作十分洒脱,“这是两回事,怎可相提并论。”

    夕鸢猜想自己再说下去,楚离必定又要搬出师父架子来压着她,便索性不与他争辩。她醒过来时便已是深夜,也不知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这是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瑶州,离苏州大约还有三日的路程,你按时服药,下船之前便可无碍。”

    夕鸢想到自己的病还是他给治的,风寒虽然不算大病,可从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感觉来说,显然都恢复的极快。在这个年代,楚离能有这两下子,医术也算不简单了。

    “师父居然还会看病,我实在有些好奇,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不懂的?”

    “人无完人,我不会的事自然也有许多,这些都是日常所需,我也是稍有涉猎,不算精通。”

    夕鸢打趣道:“这么说来,师父对自己的医术倒不算很有信心?莫不是是拿我开刀做试品了罢?”

    楚离唇角微微挑起,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眸中仿佛也闪烁着些许微光,显出一股别样的魅惑意味,“再胡言乱语,仔细我配两幅药掺在你的药里,喝的你再躺上两天。”

    夕鸢知道他不过是随便说说,笑盈盈道,“师父就我这么一个徒弟,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不知怎么,从前与人再怎么投缘,也不曾这样肆意说笑。不知是如今没了端亲王妃那重身份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前之人是楚离的缘故。

    “如此的油嘴滑舌,巧言善辩,可见病是好了大半。”楚离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仿佛是瞧见夕鸢手边的水杯已经见了底,便又替她斟满了一杯。

    如此简单的一个举动,却十分妥帖细致,夕鸢暗自想到,这生病了倒也有些好处,连楚离都亲自劳动,来替自己倒水。

    她越想便越是觉得奇怪,记得楚离与她第一次照面的时候,那眼神像是含了冰的刀子一般,锐利刺骨,看的人不寒而栗。如今两人能变成这般局面,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夕鸢的预料,也是她当初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会儿楚离为什么对她流露出那种神情呢?难不成自己从前得罪过他?

    她蹙眉仔细想了想,却也全无头绪,不过也是了,这身子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多也就是入宫去看看太后。顾府家教也算严谨,顾夕鸢自己更是名门闺秀,怎么会招惹上楚离这样的人呢?

    要不是因为自己,那难道是因为顾府?

    夕鸢心头一动,想到楚离先前说的仇敌,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的仇人是否与顾府有些关系?

    只是这些事,想来想去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话说的极好,虽说这会儿已经不再发烧,可身上还是乏累的很。船身悠悠轻晃,外头水波涟漪的细微荡漾声音纷沓入耳,脑子又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还是等养好了病,有了精神,再去思考那些耗费脑子的事罢。

    不知是楚离配的药方管用,还是那桃子味的小药丸管用,第二日夕鸢便再不觉难受,下地走动全然无碍,只是云谨仍旧放心不下,时时过来盯着夕鸢,不许她吹风,更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

    夕鸢觉得自己压根就已经大好,偏偏云谨和染香不肯相信,总拿她当病人对待。只是在船上束手缚脚的日子也不必再忍受多久,因为这船已经靠近了苏州码头,到了正午时分就可停泊。

    走了这么久的路途,又遇上这么多的事情,如今总算到了目的地方,夕鸢心头自然欣喜。只是却也到了该盘算打点的时候。下了船要住在哪儿便是头一样问题,难道还要住客栈么?

    这个问题在她脑中一直盘旋到了下船,楚离和王富带了几个水手去将马车弄上岸来,夕鸢将银子递给船老大,又多谢他这一路的照料。船老大接了银子,又十分客气的问她在苏州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他在这儿还有些熟人,可以帮忙找找宅院。

    夕鸢想到自己这会儿正愁着此事,刚要点头称是,楚离却在此刻骑马上前,王富赶着马车跟在后头,只听他淡淡道,“上车罢。”

    夕鸢忙道,“且等一等,这位船家正说在苏州有些熟识的朋友,可以帮忙找人看看宅院呢。”

    “看宅院?”楚离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扬起,“你看宅院做什么?”

    夕鸢简直不知他是不是明知故问,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对苏州是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亲戚朋友,自然要自己找地方住才行。”

    楚离微微颔首,“这事儿你先前与我说过,我也同你讲了,宅院的事不必你操心。好了,上车罢。”

    夕鸢愣了愣,怎么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是一直催促自己上车呢?她又转念想到,楚离既然与苏州颇有渊源,也许他在苏州也有些人脉,已经替她寻到了好宅子,所以才说不必自己操心?

    半知半解的,夕鸢还是上了马车,一路上也不知是要往哪儿去。她掀起帘子向外望去,只觉苏州的街道与京城大不相同,许是因为这儿没有那么寒凉的缘故,街上行人的衣裳看着也都不那么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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