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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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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赵尚的身边,语阳公主伸出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沉默了半响,才轻声道。

    “知道你今日不会有胃口,所以本宫让人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不管多少,都吃一些吧。”

    赵尚的神色复杂,视线落在桌上的碟子上,两菜一汤,的确是简单平淡,即便如此,他也食不下咽。语阳公主看他面色沉郁,唇畔满是苦笑:“也让下人拿了一壶酒,若是你想喝酒,本宫也陪你一回。”

    语阳的话,当真说到他的心里去了,或许在这样的日子里,能咽得下的也唯有酒了。

    以酒浇愁,什么人都会在想得到的最后的法子,无奈之际,唯有用烈酒了。

    婢女端来一壶酒,语阳给赵尚倒了一杯,继而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也斟满了,她扬唇一笑,笑容却极其浅淡。她举起酒杯,她鲜少碰酒,但在此时此刻,她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赵尚默然不语,也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烈酒从口舌之内,灌入了心底,火辣,像是在心里燃起一把大火,将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部烧得精光。

    语阳公主端起酒壶,给自己的夫君再度倒了一杯,她不曾抬头看赵尚的眼,自顾自地说下去。“赵尚,本宫自小就生活在后宫,看着那些妃子从涉世未深,变成贪婪可怕的人。争宠,争权,争地位,什么都能争,什么都能抢,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尚拧着眉头看她,在语阳公主想要喝下第二杯酒的时候,他伸出手掌,将酒杯夺到自己的手里,他直直望向语阳公主,她的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微光,不若平日里那么清高傲慢。

    “公主,别再喝了。”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贪心。更不想在你的眼里变得那么可怕。”她顿了顿,心中不无酸涩,当真没想过穆槿宁会这么不说一句就离开人世,昨日赵尚到晚上才回来,她也清楚穆槿宁的死,对于赵尚的打击,不见得比对自己兄长的重击还要浅薄。语阳公主呼出淡淡的酒气,似乎喝了烈酒,就让人壮大了胆识,敢说平日里从来不说的话。话锋一转,她噙着笑容,默默说下去。“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位置是留给崇宁的,这辈子,都会留给她。”

    赵尚的眉头不曾舒展开来,愈发皱紧,他刚想说什么,语阳公主却再度开了口,宛若承诺,说的格外真切诚恳。“本宫不会强逼你忘记她。”

    这世上,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从来都是不能勉强的事,若是可以随心所欲,感情就不会那么复杂难懂了。

    昨夜,他不曾到新房来,但她却眼看着书房一整夜的烛光都亮着,也知晓他一夜不睡。

    她也是如此。

    她也是在昨夜,才隐约想清楚,到底为何赵尚最终会答应这门亲事,他并非贪图权势的人,若是的话,半年前就该答应秦昊尧,也不会因此而被秦昊尧冷遇。

    崇宁,才是赵尚答应成为驸马的真正原因。

    崇宁在皇宫,他就留在这儿,如今崇宁都不在了,他还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她,可从来都不是赵尚爱的那个人啊,即便她有的,是妻子的名分。

    “本宫猜想,你或许不愿继续留在京城了,这儿没什么好留恋的,不是吗?”语阳公主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一番话,哪怕心中还有不忍不舍,但她喝了这杯酒,为人变得更豁达了。

    对人宽仁,与人于己,都是好事。

    崇宁出了事的话,京城这个地方,皇宫这个地方,都是对赵尚的折磨,还不如趁早离开这个让人难过的伤心故地。她为赵尚想了想,他实在没什么理由留下来。

    “公主当真愿意让我走?”赵尚也不再拘束,连连喝了好几杯酒,眼神黯然,心头却复杂之极,他是伤心,但听到语阳说这些话,他同样并不好过。

    因为放手让自己喜欢的人离开,那等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也曾经尝过,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同身受。

    “哪怕你如今就走,本宫也绝不拦着你,你我已经是夫妻一场,若是本宫不能体会你的心,就不配当你的妻子。你已经给了本宫很多了,你也从来不曾辜负本宫,这两个月虽然短暂,在本宫心里却是一段不短的日子。或许,本宫该是时候让你去陪她了……”面色淡淡的发白,语阳公主的嗓音蓦地转沉,她的心头发酸,经过一夜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痛快,却不如她想象中的痛苦。

    成全,原来不只是伤痛而已。他们,互不相欠,即便他无法爱她,他也待她如亲人。

    赵尚沉下眼来,双手紧紧握住酒杯,这几日做出决定的人,并非只有语阳一个,他唯有见到人生的别离,心痛过后,总会明白一些道理,一些事情。

    “还有一件事,本宫要跟你说。本宫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若执意要走,本宫也想要等到你看到孩子出生,给孩子起个名字再走——”

    语阳公主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她淡淡睇着眼前俊朗年轻的男人,人生原本就该知足,她是一个有瑕疵的人,能有赵尚这样善良的男人为夫君,能幸运生下他们彼此的孩子,即便赵尚无法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又如何?有了他的孩子,她可以当做赵尚也在她身旁,余生也绝不会难过。

    赵尚的心头,泛出莫名的苦涩和欢愉,宛若水火不容,却又让他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明白男人该有担当,他或许无法欺骗语阳自己的心,却同样无法逃避自己为人夫君为人父的责任。

    “公主,我不会离开京城一步。”

    赵尚这么说,不假思索,毫不迟疑,语气笃定而坚决,这是他的抉择,说出来,就不改了。他站起身来,绕过圆桌,走到语阳公主的身后,双手覆上她的肩膀,低声道。“当太医的人,居然没有察觉公主已经有了身子,罪该万死。”

    “你这半个月都在宫里,自然不知了。”语阳公主侧过清秀面庞,凝眸看他,成亲已有两个月出头了,他们不只是夫妻之名,更有夫妻之实,宛若亲人一样,她也没必要瞒着他。

    她在半个月前就知道了,只是因为赵尚有心事,她明白为了穆槿宁,赵尚早已焦头烂额,他最多的时候都独自呆在书房,虽然不再为穆槿宁诊治,但唯有她清楚,赵尚还是不曾停止,依旧想要找到解救的法子。

    她怀了身子,当然是好事,只是如今不是值得庆贺的关头。她也只是一句带过,哪怕赵尚要走,她也不贪心阻拦。她微微蹙眉,回过身子,压低嗓音,轻声询问:“我没敢去看崇宁,只能问问你,她走的时候,是否安详?”

    赵尚低下头,敛眉,眼底一片清朗。

    “听说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平静。”

    语阳公主轻点螓首,听赵尚这么说,她的心里也会平息一些,崇宁比她更年轻,人生才走了一段路,就已经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扼腕痛惜。

    “我想说的话,跟公主一样,我们活在京城皇室,身不由己,命运弄人,若想心唯独原本的清明,就不该有太多奢想。”烈酒在赵尚的喉口划出一道火焰,隐约觉得生生的痛,但他还是暗暗舒出一口气来,人或许总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往往看到另一道光。

    崇宁的事,自然会让他消沉,但人生在世,不只是有感情而已,还有别的更多的东西,他即将为人父,既然娶了语阳,就决不能轻易丢弃她,让她因为自己而成为一个不幸的人。

    “公主,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就当崇宁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就不会那么难过。”

    长臂一伸,探过语阳公主的腰际,他一手轻握她的柔荑,语气轻微飘忽,眼神晦暗不明。

    语阳公主微微怔了怔,赵尚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他说不走就绝不会离开她,他如此庇护她跟腹中孩儿,让她满心触动,即便只是责任,只是担当,他能给她这么沉重的承诺,她也甘之如饴。

    她睁大清冷的眼,泪光在其中闪耀,最终还是落下泪来,紧紧扼住他的手臂。“你我一起记住崇宁吧,绝不会轻易忘掉她的。”

    赵尚心中淌过些许暖意,视线安然地透过语阳的身影,落在不远处,他当然会记得崇宁,她的模样……会一辈子映在他的眼底,无论岁月多么变,她都还是跟最初一样。

    ……

    “皇上,喝几口解酒茶吧,别再犯头痛病了。”太监送来一碗温热的茶水,透着清凉的气味,还不曾走近站在窗前的秦昊尧,已然让他嗅到了浓重的味道,仿佛因此而酒醒。

    他的确好久不曾犯头痛病了,也是穆槿宁的功劳,他固执的时候,无人可以说动他,唯有她,说服他接受御医的诊治。

    她活着的时候,费尽心思为他着想,好几个月他滴酒不沾,也是因为她。

    而如今,他却轻易打破了这样的规矩。

    “放着吧。”重重叹了口气,秦昊尧凝望着窗外的风景,花木房的下人已经采摘了桃花林的蜜桃,今年似乎是一个硕果累累的丰收年,蜜桃也比往年长得更多,更好。

    他记得,她是喜欢蜜桃的,所以让人采了一些新鲜的,专程送去皇陵。

    他已经连着三日做这样同一个梦了。

    梦境之中,他总是不经意走到桃花林之中,隐约看到她的身影,他跟随着她的脚步,一道在桃花林穿梭,并不大的桃花林,他却总是无法看到她的脸,也不知到底她要走向何方。

    这一回,是他跟不上她。

    她一身嫩黄色华服,梳着精美的发式,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肩膀上的紫色云带,腰际系着的白色腰佩,随风舞动,宛若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子。

    他试着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似乎不曾听到,不曾回头。

    在梦里,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兜兜转转,总是绕不出这一片桃花林,到最后,桃花在风中飘散,迷乱了他的双目,他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突然出现,突然离去,来与走,都没有任何预兆。

    秦昊尧从思绪之中清醒,黑眸之内满是复杂情绪,胸口的情怀愈发纠结难辨,如今一阵清风拂来,再度送来夏日的暖意,他负手而立,扪心自问。

    是因为他没去送她,所以她刻意捉弄他吗?每一夜无法安睡,短暂地入睡之后,又是不断地做一样的梦,他只得做起来,吩咐下人送来烈酒。秦昊尧便是以酒浇愁,唯独灌下两三壶酒之后,才会昏昏沉沉地等到黎明。

    不送她,并非是真正的绝情残忍。

    他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并非长埋地下,而是,他放她走,给她想要的自由。至少,即便在她走了十日之久,他依稀还觉得,她在自己身旁。

    清风里有她。

    烛光里有她。

    花开花落的声音里,也有她。

    深夜。

    “主子又喝酒了?”

    王谢走到殿外,见太监将空酒壶端出来,他瞅了一眼,止步不前,朝着自己的兄弟发问。

    王镭示意王谢不必再开口,独自从另一个太监手里接了酒壶,推门送了进去。

    “爷,少喝点吧。”王镭虽然将酒壶送上桌,给身着宽大袍子的秦昊尧斟了一杯,还是如此劝诫。

    离贞婉皇后离开,已经有十日之久了。

    每一日,都比原本的还要漫长。

    自打皇后走了,皇上就再也没有踏入那座宫殿哪怕一步。更是派人将那座宫殿封了起来,已然成了一座禁地。

    “她总是在梦里等着朕,看不清她朕却还是心甘情愿跟随她,但一旦醒来,朕就再也无法入睡,早些把自己灌醉,不是更容易再次见到她吗?”秦昊尧从王镭的手中接过这杯酒,喝了一口,黑眸之内有些复杂的笑容一闪而过,唯有对着自己信任的心腹,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语阳公主也出嫁了,他的身边,当真有些冷清了。

    王镭苦苦一笑,将实情坦诚,他跟随秦昊尧好些年,当然足够了解他。世人觉得秦昊尧可怕的时候,又有谁知晓他用情至深?!

    “爷的酒量太好,千杯不醉,两三壶酒如何就能醉?”

    “那今晚你就来陪朕一起喝,或许醉的会快些。”秦昊尧瞥了王镭一眼,笑容不达眼底,的确如王镭所言,哪怕喝下一坛酒,他也不见得当下就醉倒。

    并非只是借酒浇愁的意思,只因唯独他醉了睡着的时候,才会做梦,才会在梦中见到她。而自己喝酒的时候,喝的越是多,却越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就越是清醒,黎明一转眼就到,他只能应付了去上早朝,也就又耗费了一夜时光。

    “属下相信,爷只消一闭上眼,就能见到皇后娘娘,又何必喝这么多酒?”王镭闻到此处,实在费解,若是秦昊尧想念死去的穆槿宁,回忆之中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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