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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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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便让人引他去东角院的茶房,进门看时,却见应笑早已端坐桌前,一改原先的道童装扮,穿上轻纱罗裙、白底红蝶纹的衫子,静静坐在椅上,似是真又似画。她见了师父,忙起身作揖,还似往常般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
  
  方泽芹上前扶起,竟有些不敢看她,只道:“应笑,你让为师好找。”
  
  应笑低了头道:“是徒儿任性,师父莫见怪,下回再不敢了。”便请师父上座,斟了盏茶捧托上前,小声说,“师父,徒儿给您赔罪。”
  
  方泽芹接下茶盏轻啜一口,随手搁在案上,说道:“为师并不怪你,是我的过失,叫你受气了,向天那处我自会去说明,日后便让你陪在为师身边,可好?”
  
  应笑却不言语,站在他面前把指头扭成个玉疙瘩,想是对这回答不甚满意。方泽芹把她的手轻轻拉开,握住拍了拍,问道:“你可知这院主人是谁?”
  
  应笑道:“嬷嬷称呼娘娘,想是府里的老夫人。”
  
  方泽芹道:“应笑,那老夫人乃是皇母太后,是这天□份最尊贵的夫人。”
  
  应笑只把太后当作亲切的长辈相看,对她是甚么身份并不在意,便直言道:“我晓得她对我好便成了,是谁的娘亲有何分别么?”
  
  她道这茶房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岂知嬷嬷正躲在屏后窥伺,这嬷嬷是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贴心人,听应笑一说,心知这女娃品行端正,自是欢喜倍常。方泽芹却早便留意到屏后的声息,他不知太后有何意图,是以言语之间多有顾忌。
  
  方泽芹与应笑闲谈几句,见她似消了气,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应笑,娘娘有意留你陪她多盘桓数日,你意下如何?”
  
  应笑微愣,正要说话,却又听他急匆匆地开口:“为师不愿与你分开,你若是想随我回去,娘娘那边我自会去对她言明。”
  
  应笑垂下眼,沉默了会儿,盈盈一笑,说道:“徒儿也喜欢娘娘,我没有见过祖母,若祖母还在,想必便是娘娘那般模样,徒儿要留下来与娘娘作陪,师父不必挂心,专于正事便是。”
  
  方泽芹苦笑道:“说的甚么话,你何尝不是我的头等大事?”
  
  应笑不答,双手合握茶盏轻轻摩挲,方泽芹又问:“可知道每日该吃甚么药?”
  
  应笑道:“方子已记下了,徒儿自会按期服用,不叫师父为我烦神操心。”
  
  方泽芹本以为这受气包子还要耍些小性子,却不想她如此晓事,好似装扮改了,连性情也换了个样,忽的就变成个冷静通达的大姑娘。这师父哪知小徒弟心里依旧憋屈,只因听了娘娘一席话,便不想再被师父看小,只忍着气在装门面呢。
  
  方泽芹只道徒弟年岁渐长,不再像小孩子似的黏着大人,心中不觉得欢喜,反倒像失了心头肉,只感满怀空空荡荡。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许久,眼见外头天色已暗,那老嬷嬷便作个态从屏后绕了出来,唤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也让大人赴寿宴去吧,娘娘不愿在人前露面,只叫你陪在园中吃饭。”
  
  应笑乖巧答应,自送方泽芹出门,到了院外,这师徒俩面对面站着,还要叨絮不休,谁也舍不得先走。应笑将方泽芹拉到高墙下,悄声说道:“师父,徒儿有件事想对您说,却不能叫旁人听到,劳你附耳过来。”
  
  方泽芹依言俯□,将耳朵凑上前。应笑却偏头在他嘴角边亲了下,方泽芹惊愕异常,刚想抬头,却听她在耳边吐气:“师父,徒儿爱你。”说着便红了面颊,别开脸看向脚下。
  
  方泽芹低眼看过去,只觉她面似芙蓉,可爱之中又添了些女儿家的娇态,这一瞧便动了心气,未及细想已抱她入怀,干干地道:“为师…为师自是喜爱你的。”
  
  应笑却把他推开,才想着不能被看小,听这“喜爱”两字却如黄豆掉进热油里,噼里啪啦地爆开了花,满心委屈地说道:“师父的喜爱与徒儿的不同,你对我从来是百依百从,却又别无他求,徒儿提的你都愿意去做,叫你搀着便搀着,叫你抱着便抱着,想是叫你娶我,你也不得不顺从,可这些事儿,没有一件是你自己想做的,如此这般,岂不就像是被我绑了手脚?徒儿并不想困着师父呀,不是您老人家自个儿想做的事,我逼着你来做又谈何心甘情愿,能得到甚么快乐?”
  
  “今日见你有意将我许给向天,徒儿想了又想,果然是师如父母,哪家爹娘不指望给孩子寻户好人家?便知师父始终是将徒儿当作异姓女儿来看,自小到大一些也未变,徒儿可算想开了,何苦这般狗舔热盘子似的巴着不放,与其没完没了的掺搅下去,毋宁放开来得快活。”
  
  方泽芹面色微变,正要说话,见应笑落下两行泪来,忙伸手去拂,她却偏头避开,自提起衣袖拭干,又仰头微微一笑,软声道:“徒儿日后便学着将师父当作爹爹来喜爱吧,再不敢这般没大没小的冲撞您,师父此去珍重,容徒儿先告退。”说着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进了影壁。
  
  方泽芹可被噎得受不住,抚着嘴角呆站许久,猛地一掌拍上墙面,愣是把坚硬的青石板上给陷出个清晰的手印来,他往墙上瞅了眼,啪的又是一掌,里外里来一对凑成双,接着拂袖而去,瞧那脸色是黑了一整片,再也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来了。
  
  那老嬷嬷在树后看得可乐了,手舞足蹈地跑去对太后禀报,说这是郎有情妹有意,只欠一把火候,大师父绝非没脾气,怕是想得太深才束手束脚,他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不越能显出对小徒弟那抽肠刮骨的爱护?
  
  太后见应笑的心性颇似她年少之时,心内既是欢喜,又是忧心,相处几日下来,看她不仅精通医术,还能书善画,又烹得一手好香茶,更是万般怜爱,便将她认作养孙女儿,封了个“归德公主”的号,日则同行,夜则同息,真个是如胶似漆,兼之应笑乖巧懂事,还时常亲调膳食,太后服了药膳心宽气顺,腿脚也灵便不少,这一来,愈发不舍得放她离去。方泽芹连跑两趟要讨回徒儿,都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连个面也没见到。
  
  太后却不是有心刁难他,说起这儿女情长,她可是过来人,亦有一段难以言说的荒唐往事,虽则情深意浓,然而能为这私情奋不顾身的终究只有她一人,那冤家却是顾头顾尾,把尽忠尽孝礼仪家业顺着排一遍,轮到她身上的情还剩多少?终至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太后觉着这师徒之间的感觉与她那时尤为相似,为免重蹈覆辙,便有意再探探方泽芹的底细,若然两情相悦自是由得他们去缠磨,若然师父无心,还需及早了断,又岂能放任应笑在他身前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有事,凌晨先把文给更了,谢谢大家支持。




☆、拨云见日01

  这日晚饭后,太后着嬷嬷去与应笑谈心,套问些姑娘家的心事,那嬷嬷去了有半个时辰便回来伺候太后归寝。
  
  太后问道:“依你看,我这小孙儿对她师父究竟是何种心意?”
  
  嬷嬷回道:“奴婢也这般问了公主,她说想要随在师父身边孝敬到老,累了便捶肩捏背,渴了便端茶倒水,得师父疼爱夸奖便觉欢喜。”
  
  太后惊道:“这可不是孩儿对父母的依赖与孝心么?莫非那娃娃无人教导,把这对亲人的眷念误当做男女之爱?”
  
  嬷嬷道:“奴婢本也有此疑惑,不想公主又道近来有些不同了,若师父为了避嫌疏远她,便觉百般难受,若师父对她百依百顺,更觉不快意,总也不知足似的,觉着师父哪儿都好,却哪儿都不如意。”
  
  太后笑道:“这却是女儿家初时懵懂,情窦倒是开了,方卿是个老成的,定然瞧出了娃娃家的心思,若是有意,如何放着徒弟自个儿闹委屈?”
  
  嬷嬷道:“回娘娘,方大人与公主名为师徒,这说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公主虽是不通世事,想来方大人定是不想乱了伦常。”
  
  太后轻笑一声,道:“甚么伦常,不过是个带养的,既非血亲、又无凭证,他说是师徒,旁人还道是养媳妇儿,若是论身份,应笑是哀家的孙儿,与他方家有何干系?”
  
  这老太太虽在后宫呼风唤雨,却不晓得江湖上的规矩,医圣门所属的归云道派主张隐世清修,但凡门下道士必须出家住道观,不得蓄妻室。医圣门素来是道俗相杂,由俗家弟子分掌四方医馆,鹤亭先生自领出家弟子传易讲道、养气练功。
  
  若方泽芹只是个堂主倒不妨事,可如今他接掌门主之位,贸然打破归云派的清规戒律,只怕会惹出风波来,他倒自有一番打算,暗中也动了些手脚,谁想这接连来加官封职,又被太后横插一足,直搅得心神不宁,这心一不安,哪还有甚么章法?成日只惦着小徒弟何时能回得来。
  
  却说应笑在养心院住了一段时日,心里思念师父,太后见她闷闷不乐,便授了口谕给魏公公,让他随同嬷嬷并两名护卫暗送公主回转师门。
  
  这一路掩着身份,亦不张扬,无风无波地到得仙女峰下,嬷嬷却不让应笑下马车,吩咐护卫先行传报,叫人下来接驾。
  
  应笑道:“何需叫人来接,你们不识得路,由我领着上去便是。”
  
  嬷嬷笑道:“公主,您如今身份不同了,岂能还与从前一般?这是娘娘交代下来的,需叫方大人对你另眼相看。”
  
  应笑总觉不踏实,听说是太后的意思,便不作声了。
  
  那里,方泽芹才将门内大小事务料理妥当,刚要回馆,忽而门人报说公主驾临,正在山下候着,叫门主亲去接引。方泽芹正在收拾药箱,听到此话,手上发力,将木楞掰下一角来,冷声道:“告诉传报的差使,便说我在祖师殿上恭候大驾,叫他们自个儿上来!”
  
  门人见他似有怒气,不敢作声,只得匆匆出去,把门主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回给传报之人,那护卫没奈何,复又下山回禀。
  
  嬷嬷闻听,笑道:“咱这公主的架子还没端出来,他那门主倒是了不得了。”
  
  应笑却深感惶恐,忙道:“自来只有徒儿去拜见师父,没有师父迎接弟子的道理。”
  
  嬷嬷暗自乐道:还师父弟子?殊不知这趟来便是要断了师徒关系哩。
  
  于是搀着应笑下了马车,由公公引着,护卫随着,一行人径往山里而去,自有门人引上祖师殿,到得广场,就见方泽芹领堂主肃立阶上,各堂弟子与道众分立两旁,躬身行礼。
  
  这时魏公公才扬声道:“传太后口谕,医圣门门主,万和大夫方泽芹跪下听旨。”
  
  这话一出来,阶上阶下呼啦啦拜倒一片,应笑正待跪,嬷嬷却扶住她,道:“这是娘娘给方大人的口谕,公主不必跪了。”
  
  应笑却道:“师父双膝落地,弟子焉能站着?”当下不顾劝阻,毅然跪倒在地。
  
  那魏公公宣了口谕,却是以公主身份不同以往为托辞,限令方泽芹三日之内写下文书,与应笑脱离师徒关系。
  
  此言一出,莫说在场众人各自惊疑,便是连应笑自个儿也诧异莫名。方泽芹大怒,倏然起身道:“这世上只有师父逐弟子出门,从未听过徒弟不认师父这等忤逆之事!还请太辅回去转告太后娘娘,就说方某恕难从命!”
  
  魏公公也不恼,笑眯眯地道:“方大人,咱家只是来传信儿的,回头自当把你的话对娘娘逐字逐句地禀明,娘娘若怪罪下来,恐怕大人担待不起,咱家这是好意给大人提个醒,还望三思而后行。”
  
  方泽芹道:“不劳太辅费心,我自会一力承担!”
  
  嬷嬷好生讶异,心道:这大人端的是一身傲气,果然如娘娘所说,是果决凌厉之辈,在府上看他对公主似有情愫,这会儿听了口谕却勃然变色,莫不是我看错眼了,原来他当真只把公主看作徒弟么?
  
  那魏公公传了谕,见方泽芹没有留客的打算,便自领护卫而去,嬷嬷受了太后嘱托,还要留在公主身边伺候着,便随着一道进了东馆,铺床扫尘不在话下。
  
  这边才歇住脚,那边就进来个门人传话,说门主请见。应笑心内忐忑不安,直如胸口里揣了个兔子,突突地跳个不停。引至净室,那门人掩门而去。应笑见方泽芹盘坐榻上,脸色黑里透黄,情知这回是惹恼了师父,忙扑在榻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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