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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2-饶雪漫青春疼痛系列-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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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讶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了,我自己都没发现呢。”

  如果有个女人在,至少能照顾他的生活,他也不会老得这样快。我不是不明白。我到他的衣橱里给他找了件外套,递给他说:“换下来吧,我替你缝好。”

  “过会儿吧。”他靠在那里,好像很累,有气无力地问我说:“路理走了?”

  “是的。”我说。

  “你许阿姨说得对,这孩子真不错。”他由衷地说。

  我就知道他又在想她了。

  我走到厨房,想看看有些什么可以吃的。昨天他做的饭菜还在,只是都变得干巴巴的,看上去让人没有一点儿食欲,我看到冰箱里新鲜的西红柿,忽然决定烧个西红柿蛋汤。虽然我的厨艺兴许比不上米砂,但西红柿蛋汤我还是有点把握的。我兴致勃勃地洗手,挽起袖子准备开干,他却打击我的积极性,在外面大声冲我喊说:“我不饿,你自己随便下碗面吧,吃完了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莫醒醒(19)(2)


我迟疑了一下,既然他提到了面条,我就决定改做西红柿鸡蛋面。这对我而言有些难度,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但我知道这是他最爱的面条。我还记得白然把那样的面条端到他面前时他兴奋的样子。白然只要肯给他一点点爱,他好像就是兴奋和感激的吧。可是他给了白然那么多,白然却义无反顾地背叛了他。

  ——难道这就是爱情吗,多么残忍的多么可恶的爱情!

  如果爱情真是这样,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要拥有的才好?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也好像在想着谁呢?想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我的长发,想他的笑,慢慢地融化在夜里十二点的空气里。

  我慌忙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噢,但愿我不要被他传染,也发烧就麻烦了,还是赶快专心下面条要紧!

  当我用了很长时间,终于把那碗差强人意的面条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还是吃点吧。”我说,“我也吃。”

  “好!”他坐直了,对我说,“吃一点!”

  我俩坐到餐桌上开始吃面。不知道是我做的面条不好吃呢还是他身体没完全康复的缘故,那碗面他只吃掉了一半。他端着碗,有些抱歉地对我说:“醒醒,你看,爸爸吃不下了。”

  “那就别吃了。”我说,“你去休息吧。”

  “也行。”他把碗放下,“这样,你吃完就上去睡吧,我来洗碗。”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人已经冲到了厕所里,我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想到黄昏时的情景,我的心不由地缩成了一小点。我跑去敲厕所的门,大声问他怎么样,过了好久,他才打开门走出来,小声回答我说:“没事。”

  我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很青,很灰败。我心里的不安像昨夜梦里的海水一样侵袭而来,我一直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说:“爸爸,我们回医院。”

  “不用。”他挣脱我,摇摇晃晃地往沙发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

  “去医院!”我在他身后大吼。他转过头来,对我笑,“我都说了,我以后都不喝酒了,还不行吗?现在,让我睡一会儿。”

  说完这句话,他倒到沙发上,很疲倦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他的电话响了很多次,我看了看,是许琳,深夜的电话铃声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他好像说不动话,压根也不关心是谁,直接把手机关掉了。

  我没有上楼,而是坐在地板上守着他,没睡一会儿他又开始哼哼,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我的触碰惊醒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睛,问我:“现在几点?”

  “你得去医院。”我对他说,“你还在发烧。”

  “不。”他粗暴地对我说,“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他就是倔,我知道我再劝也没用,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趁他不注意,我拿起他的旧手机上了我的小阁楼。我坐在我的小床上,看黑夜的天空,星星挂在最远的天边,无从靠近的温暖。我开了他的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找到许琳的名字,按了拨出键。

  “我是醒醒。”生怕许琳误会,电话接通后,在许琳说话以前,我抢先开了口。

  “噢,醒醒。”她说,“有事吗?”

  “他病了。”我说。

  她显然有些吃惊:“怎么回事?”

  “喝多了,吐血。”我说,“医生让他住院,他不肯。”

  许琳在那边沉默了好几秒钟,对我说:“醒醒,把电话给他好吗,让我来跟他说。”

  “他睡了,许阿姨。要是愿意,你回来劝劝他好吗?谢谢你。”说完这一句,我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有把握,她一定会回来。我始终都记得,她替我爸爸叠衣服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她弹钢琴的纤细的手指在他粗糙的衣服上仔细地游移,她把它们叠得平平整整,就像新的一样。至少,我从没见过白然这样做过。



莫醒醒(19)(3)

她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得不到吧。

  哎,总而言之,爱情,真是一个伟大的课题。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懂,也最好一辈子都弄不懂它。

  这样,我才会清静。


莫醒醒(20)(1)

 他终究还是住进了医院。

  事实上,那天深夜接完我的电话后,许琳就从南京直接打车回来了。门铃响的时候是早上七点钟,我打开门来看到她,她手里挽着一个棕色的大旅行袋,看上去很疲惫。我把她让进来,她没换鞋,而是直接走到沙发那里,看着躺在那里的他,蹲下来,握住了他垂在沙发边的左手。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澄澈得像秋天的天空,请相信,我真的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和许琳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后,我迟到了。等我到达教室,第一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数学老师这学期换成一个古怪的老头,水平很高,但脾气很坏。前一天晚上飘了一夜的雨,早晨气温骤降,教室的门窗都关着,门更是被精明的老师锁了起来,我拧不开门,连着大声

  那几天的课,我都上得很恍惚,心里充斥着各种古里古怪的想法,有关许多人的。周四的晚上,我逃了晚自修去医院看他。外面刮着大风,我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差点被风吹倒。天气实在是太冷,冬天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来了。我的腹部又开始有些痛,但我能忍耐。住院部大楼的电梯永远挤满了人,我选择了楼梯。待我拐进窄小的安全出口楼梯时,在暗暗的灯光下,我却听到有人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会替他办转院手续。”

  “一定要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对……”她还在说着,我侧耳倾听,才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看到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背影。

  那件黑色大衣我认得,她是许琳。

  哦,我的天,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走到她身后站住,想再听仔细些,她的电话却讲完了。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泪水吓住了我。她是那样优雅镇定的一个女人,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她哭过。她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印象中,这是和一个年长的女人仅有的拥抱,也是我和她之间的第一个拥抱,早早在我生命里退席的那个角色,她似乎从未抱过我,即使抱过,我也不曾记得。我的泪水在她的手接触到我身体的时候就已经喷涌而出。我之前对她的那些戒备和怨恨,似乎随着这个拥抱的发生而倏忽消遁了。她抱我抱得如此用力甚至有些颤抖,我的四肢因为紧张而僵硬,但我却能感受到它的耐人寻味,她似乎在把她对一切的珍惜传递给我,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词语:相依为命。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语瞬间就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击中了我,让我觉得我似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良久,她才放开我,擦掉我的泪说:“好了,不哭了,我们进去看看他。”

  我不敢问许琳任何,我是如此的胆小懦弱,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病房外站了十分钟后,我终于稳定情绪走了进去。他正半坐在床上看一本杂志,桌上摆着一瓶新鲜的石竹花,不知是谁送的。见了我,不高兴地说:“怎么不上课?”

  许琳的脚步声跟着我进来,她替我打圆场:“是我让她来的。”

  他有些生气:“生个小病,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大张旗鼓的干什么呢?”但事实上,我觉得他还是有些开心甚至有些受用的。因为这场病,把许琳又送回了他的身边。

  “你陪陪爸爸吧,”许琳拍拍我的肩说,“我得去趟超市。” 

  我坐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发现许琳给他买了梨。梨是他最爱的水果。他总爱把它削成一块一块的,仔细用牙签扎好,一边看报纸一边吃,还让我陪他一起吃。我走过去,把梨放在桌上,默默拿出一个给他削。

  他问我:“我得了什么病?”

  “也就是胃炎吧。”我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削皮。

  “醒醒,告诉我实话。”他平缓地说。

  我抬起头说:“不然你以为你得了什么病?”

  我把梨递给他,他脸色灰白,靠着靠枕,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醒醒,你告诉爸爸实话。爸爸活了四十多年了,不是老糊涂。如果是绝症,你告诉我,我能接受。我们相依为命,又没有其他亲人,你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把你的事安排一下。省得哪一天我走得无声无息,连安排你都来不及……”



莫醒醒(20)(2)


“爸爸!”我再也不能控制,大喊一声,把手上的梨塞到他手上,站起来说,“你不要再胡说了!”

  我迈着碎碎的步子,摇摇晃晃走出了病房,带上了门,独自靠在门框上擦眼泪。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都不看我,也许他们看到了,但是迅速转移了目光。生死对医院这样的地方来说,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实在甚为平常。

  但对这个只有两个人组成的家来说,病症也许就意味着毁灭一切。

  冬天终于来了。这个冬天的雨出奇的多,从他病房的窗口看出去,天总是灰色的。我趁着体育课的时间到医院去看望他。他精神一般,却还是铿锵有力地埋怨我说:“下次不许再逃课,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什么话!”许琳嗔怪地骂她,给他削了一个梨,可是他吃不下。许琳把它递给我,我也摇摇头,于是,梨被放到了桌上,慢慢变得枯黄难看。

  “不吃梨了。”他喃喃地说,“还是苹果好,平平安安。”

  说完这句无厘头的话,他就歪过头去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五分钟左右,有人来看望他。

  那是一个很帅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考究的黑中带些紫色的风衣和有些笨拙的翻皮皮鞋。他推门而入,只带有一束百合。我能闻到那上面散发出花香和香料混合的浓郁气味,奇怪的是,这种气味却并不像平时一样激起我的反感。更奇怪的是,这气味好像将我蛊惑,我完全忘了招呼他,或者问一声“你是谁”,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携带着催眠的因子,把我和许琳都轻微麻醉。

  过了十几秒许琳才好像从从梦中醒来,站起身,用一种很复杂的,好像受了惊吓的口气问:“你怎么来了?”

  他微笑,做个手势,示意不要吵醒他。他的朋友并不多,原来单位上的朋友自他辞职后就很少联系,现在来往的大都是利益相关的生意人,所以自他生病后,其实来看望他的人非常有限。我更不知道,他竟有如此特别的朋友。

  “醒醒,叫江叔叔。”许琳吩咐我。

  “江叔叔。”我喊,他的眼光却像着了魔般在我脸上定住,过了好半天才说:“这就是醒醒?”

  我点点头。被一个大人这样看还是第一次,脸红的绝症又犯了,无可拯救。

  他放下手中的花,用两只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说:“我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一个小婴儿。”

  是吗?那他一定是白然和爸爸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可是,我怎么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他?

  后续故事,敬请关注饶雪漫2007青春大戏《沙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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