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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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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珣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微微敛眉,伸手指了指堆在一旁的卷宗,话语极为平稳,“那边的那些便是刑部呈上的罪证,阿姐若有兴趣可以去翻翻。”
“我自然信得过阿珣。”琳琅笑了笑,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十分笃定,道,“以身涉险着实不是什么高招,下次别这么做了。”
“阿姐教训的是。”景珣知道琳琅已经明白他故意让自己受伤的事,她不明说,他当然也不会傻到再提。遇刺确实是个偶然,但陈王谋逆一事却是他有心为之的后果。景珣微敛眉,藏在眼睑下的眸子中透出一丝快意。
琳琅手中的茶杯轻磕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瞥了景珣一眼,道:“我问曲侍中为何偏生要为陈王操这份心,她说连嫔纵有再多不好,能让她念念不忘的都是从前那些好的地方。阿珣你觉得曲侍中待我们如何?”
景珣没说话,琳琅却知他心里所想。
曲莲待他们的好与宫中其他人自有不同。琳琅记得第一次见到曲莲时,她穿着小宫女的衣裳,浑身脏得像只小花猫。那时曲莲当她是新进宫不久的小宫女,怕她被责罚而领着她去梳洗了一番——她第一次见到连嫔也是在那时候,那时连嫔还只是个宫女,尚有几分单纯的心性在。
从小到大奉承他们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目的,唯独曲莲是例外。
景珣回过神来,问道:“阿姐意欲如何?”
琳琅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天青釉瓷瓶上,安静了片刻后方说道:“给陈王府留条活路吧!”
景珣原是要赶尽杀绝,此番琳琅开了口,他虽不大情愿却还是同意了琳琅的做法。关于陈王的话题到此而止,二人都不愿再提起。
景姮在琳琅怀中不安分地扭动一番后,忽然盯着景珣喊道:“纠、九、舅、舅。”
两个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愣住,待回过神来,都惊喜万分。琳琅失声喜道:“姮儿喊舅舅了。”——。
景珣更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景姮,道:“姮儿,再喊声舅舅。”
对于景姮第一个喊的不是娘而是舅舅,琳琅颇有几分不满,想尽法子想让景姮喊声娘。而方才那声舅舅过于模糊不清,景珣亦是兴高采烈地想让景姮再喊上一声。奈何任凭他们如何逗弄,景姮就是不再开口。
二人都沉溺在景姮已会开口说话的喜悦当中,以至于外头的内侍通报说皇后到都不曾注意。翟妩进来时身后还跟着秦嫔与苏才人,她们自景珣受伤以来逮到机会便紧紧缠着霍妩,费尽心思只为了在霍妩来探望景珣时能一道前来。
景姮忽然转向霍妩,甜甜一笑,露出了两颗小门牙,喊道:“舅——”
琳琅顿时释然,开怀道:“原来姮儿是见了谁都喊舅舅的。” 
景珣不甘示弱,道;“皇后是姮儿的舅母,她不过是没喊全罢了。阿姐这是在嫉妒姮儿率先喊的人是我。”
“那边站着的都是你媳妇,你这模样让她们笑笑倒也没什么。”琳琅笑着看了霍妩她们一眼,道,“姮儿差不多到了喂食的时辰,这会你媳妇们既然都来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待琳琅一走,秦嫔与苏才人忙娇笑着黏了上去。霍妩身为皇后,言行举止都十分的端庄,只挑了个离景珣近的位子坐了下来。景珣望着琳琅身影消失的方向,眸光沉了沉,秦嫔与苏才人见他今日情绪甚好,竟相争宠,反倒是坐在一旁的霍妩将方才景珣的细微之处看得清明。
待霍妩再看向景珣时,他的神色与平日并无多大不同,让她不禁以为方才那一眼是她的错觉。
日落西山前,景珣赐了天牢中的陈王一杯毒酒,后又下旨恩准陈王年岁尚幼的长子袭了陈王爵位,驻守西北封地,有生之年无旨不得踏人燕京。日头消失在世人的视线前时,牢中的陈王饮鸠而亡。陈王府得了恩准带走了陈王的尸身,随陈王一道进京的陈王妃更是哭昏过去。
李廉在册中寥寥一笔载道:嘉庆九年冬,陈工谋逆,帝念手足情赐鸠酒一杯,许陈王之子袭父爵。
陈王谋逆一事自此落幕。
待到华灯初上,一切又都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曲莲亲上飞鸾宫与琳琅道谢,她心知若非琳琅劝说,陈王府定无一人能幸免这场灾难。琳琅对此一笑而过,倒也收下了她的谢意,曲莲小坐片刻便告退,琳琅无意挽留遂命人送走了她。——。
飞鸾官内琴音依旧那般清冷,长歌弹了整整一日,宫人们多已不堪其扰,琳琅却无意阻挠。
琳琅坐在院中喝着佳花酿,静静地听着长歌的琴声。长歌认为当年飞鸾宫那场大火另有隐情,至少当年的幕后黑手不只陈王与连嫔——她也曾这般想过,但她更愿意相信这事就是他们二人所为。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鸿毛般的雪花甫一落地便化开,消失得无影无踪。突如其来的雪让夜间的冷意更甚,长歌的琴声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琳琅回到寝宫后,乳娘便将孩子抱了进来。景姮见了琳琅,笑嘻嘻地朝她伸出了手,竟甜甜地喊了声“娘”,虽含糊不清,却让琳琅无比的喜悦,惊喜之余不忘让人去请长歌与逐风。
夜色渐深,除了风雪声,整座皇城早已笼罩在祥宁之中。
城外的官道上一名男子正策马迎着风雪狂奔,待到三更天,终于赶到了城门脚下,不待城墙上的守卫问话,来人便掏出了令牌,大声喊道:“凉州宋武宋将军帐下中军李诚奉命回京禀报重大军情,尔等速开城门——”
平地一声雷,轰然震跑了守城卫兵的睡意。
第五十一章 战事
内侍惶然点了灯,云霄殿内顿时又显得亮堂起来。早已安歇的景珣起身时虽小心翼翼,却仍惊醒了同寝的霍妩。
霍妩朦胧中睁开眼,见他起身,问道:“五更天了?”
景珣站着任由内侍服侍他穿上衣裳,道:“时辰还早,你睡吧!”
霍妩确是极困,听了这话,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景珣穿着妥当,交代宫人们切勿扰了皇后好眠后,忙朝御书房而去。
云霄殿到御书房并不远,但景珣的匆忙让随侍的内侍吃足了苦头却又不敢埋怨,路上他走得极快,在旁打灯的内侍须小跑才能跟上他。
到御书房门口时,见任子衡正领着一名面生的将士站在一旁,景珣这一路紧蹙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些。
内侍正要跟在景珣身后进御书房,却在他冷眼之下又退到一旁。
将内侍留在门外,并嘱咐侍卫不得让闲杂人等靠近御书房半步后,景珣这才进了门,身后传来门阖上的声音,让进了御书房的三人都有如吃了颗定心丸。
“俗礼就免了,具体情况如何?”景珣边问边朝案桌走去。方才在睡梦中内侍前来通报,道是任子衡携凉州宋武帐下中军深夜进宫求见,让他顿时清醒,连忙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们。
任子衡道:“李中军刚从凉州战场赶到燕京,请皇上听他详察。”
景珣点头,跪在堂下的李诚道:“回皇上,按今冬兵部部署令宋将军奉命带领旗下四万兵马镇守齐阳关,余下两万老弱残兵留守凉州城内,不想蛮夷于十五日前由新任主帅阿不那领兵打下我军防守甚弱的虎啸镇,一路朝凉州城逼近。宋将军欲调兵马回防凉州十八镇,哪想蛮夷聚集了八万兵马大肆进攻齐阳关,西北虎易关、关东前阳关、东南玉树关又同时遭遇袭击兵力吃紧,故而将军派末将回京恳请皇上派兵增援。” ——。
景珣手中的奏章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问道:“驻守凉州四关共计兵马二十万,蛮夷人口稀少,虽连年扰我边境却不过十余万人,如今竟让凉州城陷于难?” 
任子衡跪道:“皇上息怒。西蛮夷主帅阿不多病逝后其子阿不那接替其位,臣与他尚未交锋,此番看来他十分了解我军防守方略,否则不可能在重重防守之下绕过齐阳、玉树二关攻下虎啸镇。凉州乃我大毓边防重地,如今凉州吃紧,臣认为此时并非论罪之时。”
景珣虽心中恼怒,却也深知凉州对于大毓意味着什么。西蛮夷连年骚扰大毓边境,对大毓来说实是一颗毒瘤,若不除去,则边境臣民不安。
“行之对此有何高见?”
“我军在凉州四关兵马分布极为整齐,若阿不那要同时袭击四关,定会兵分五路。又因虎易关离凉州城最远,而前阳关次之,那么虎易关敌军人数最少、前阳关次之。反之,离凉州城最近的齐阳、玉树两关兵力最为多。但守卫虎易关与前阳关的钱、王两位将军晓勇善战,敌军若想牵制他们在人数上定会多加考虑。西蛮夷既在齐阳关聚集了八万兵马,那么绕过齐阳关而朝凉州城进发的兵马定不在多数,阿不那此举兵行险招,稍有不慎定会引火烧身。故而臣认为,此次凉州之危对我大毓而言是重挫西蛮夷的契机。”任子衡早在人宫觑见的途中就考虑过凉州的局势。
他的分析让景珣神色缓和了些,心下也有了主意。
李诚一到燕京见了任子衡后便随他进宫面圣,景珣体恤他这一路奔波劳累,遂命人领他下去歇息。待李诚走后,景珣与任子衡在御书房内商谈了许久,直至五更天。
自景珣受伤后至今未曾早朝,此番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遂这日早朝就凉州一事征集群臣意见,群臣本就对年年骚扰边境的西蛮夷无甚好感,听闻他们此番大肆进犯凉州城,纷纷主战。
镇国大将军任子衡请兵三万前往凉州,意图一举打垮西蛮夷,景珣未加犹豫便允他所请。——。
边关战事又起的消息不多时便传迫了燕京城内各个角落,身处皇宫内苑的琳琅亦得了消息。恒凌这儿日未曾进宫探望她,飞鸾宫显得有些冷清。听闻是任子衡领兵出战,琳琅下意识想起了恒凌,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担忧过于杞人忧天——任子衡十五岁便随父四处征战,到如今已是身经百战,从未听说任家军在哪儿吃过败仗的。
昨夜那场小雪早已停止,地上并无积雪,琳琅带打景姮在御花园赏花,冬日开的花并不多,园中的几株梅树开得极为灿烂,白梅与红梅竟相绽放,美不胜收。
琳琅抱着景姮站在梅树下,怀中的景姮踞起身子试图去攀那绽放在枝头的红梅,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仍旧玩得十分开怀。
一名随侍在旁的宫女不知何时缓步靠近琳琅,道:“长公主,任将军求见。”
琳琅回过身,顺着宫女所指的方向看到任子衡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她还未说话,任子衡已经抬步朝她的方向靠近。琳琅叹息一声,抱着景姮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亭内备有炭盆和热茶,比之外头的寒冷,亭内要温暖上许多。
宫女在椅子上铺上暖垫,琳琅方坐下,任子衡便踏步进来。宫女们纷纷见礼,不少年轻而姿色尚可的宫女忍不住偷瞄他俊美的脸。
待任子衡坐妥,琳琅便屏退了四周的宫人,十步之内不让人靠近。任子衡伸手为自己斟了杯茶,见琳琅怀中的景姮正好奇地望着他,忍不住朝她露出笑容。

景姮并不畏生,竟朝他伸出手。任子衡一愣,看了看琳琅,见她点头,便伸手抱过厂景姮。怀中柔软的一团让他不自觉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伤到了怀中的孩子。
琳琅见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待回过神来,却见任子衡正盯着自己,笑容似在嘴角。若她还是当初的怡和,见到任子衡定会笑得十分肆意,时过境迁,如今她面对他时只剩下进退两难。
“舅、舅——”
景姮刚学说话,最常说的除了“舅”外,便是“娘”,见了谁都这么喊,琳琅朝她温柔笑道:“姮儿,叫姨父,姨、父。”
琳琅又耐心教了好儿回,但景姮仍只会喊舅舅。她心知有些事勉强不得,遂不再教。忽又想到任子衡此行的目的,问道:“你找我可有事?”
任子衡道:“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让我即日领兵前往凉州。”
“我听说了。”虽说后宫不得于政,但在宫里头没什么秘密。
任子衡见她如此,问道:“你没话要对我说吗?” ——。
琳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了头装作专心品茶,沉吟半晌后,道:“战场上刀剑无情,切莫鲁莽冲动。”想了想,又道,“为了恒凌。”
任子衡不发一语,目光像蛇一般紧紧缠着她,逼得琳琅有些窒息。兴许是这气氛过于压抑,琳琅伸手欲从他怀中抱回孩子,可景姮却似乎很喜欢他,腻在他怀里不愿离去。任子衡见她如此生疏,不由叹息一声,道:“阿琅,没想到我们如今会是这般局面。”
如此的生疏礼避。
风微微吹动了亭子周遭的薄纱,琳琅的视线落在淡黄色的纱幔上,全然没法反驳他的话。若是从前,他们定不会如此,但如今坐在她身侧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妹婿,他的妻子是她自小疼宠大的妹妹。
景姮的小手戳了戳任子衡手上那道疤,口中咿咿呀呀,似是在问那是怎么来的。琳琅顺眼望去,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那道痕迹,略微有些愧疚,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这齿痕还未消下去。”
任子衡看着她,好似又回到多年前,遂笑道:“那次你射箭输与我,连续比了三次仍不服气,一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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