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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环,随身,只带了她一个宫人,上了车辇。
夜色低沉,入夜的火烛已燃起。各宫各殿,掩映于旖旎的灯火中,宛如九天的宫阙,落入凡尘。道不尽的温柔缱绻,画不出的奢华尊贵。
我漠然望着窗外的景致,轻轻绞着自个衣袖内的素手。面上,虽平静如常,心内,却又开始不安。
今日,若是贞姬娘娘皇儿的百日生辰,那十四与他,已近百日未见。
原来,日子,竟这么久了。
自十四回宫,十四耳内,不断传来――他恩宠于何人何人,一连数日,天子又连续翻了哪宫嫔妃小主的牌子。因着要对十四责罚,这些传闻,总萦绕着紫宸殿的画梁,如阴魂般,不断绝。
十四听得,心都倦了。痛到极至,已不知道痛。如果那些露水之欢,可以替代十四的影子,就让她们替代吧!
放眼世间,哪一个,不是可怜人?那些此刻婉转承欢的,又岂知不会于哪日,复失宠于君王膝前?
只是,十四,心已变了。这些情之百折,十四,已不会再拘泥。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3)
酉时三刻已过,我才迟迟而至。携了云鸢,拎着裙裾,丝履,迟疑良久,始踏入这阔别多日的昭阳殿内。
人,还未入,耳畔,已传来细细的欢笑声。一声一声,只听得刺耳。明明,面上,毫无波澜,却被这一殿通明的烛火,映出瞬间的阴晴。
我低头,屈膝,跪见正殿之上端坐的君王。刹那间,似有数十道目光,齐齐落于己身。我敛眉顺目,连眼角余光,也不敢去接。当中,有些人,应是十四认得的,另有些人,应是十四不认得的。但,无论他的新宠或旧人,十四见了,只有钻心的痛。
十四,只有将自个藏起来,谁也不见。宛如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个人。可是,君王偏不要让十四如意,连最后一点小小的平静,都不肯给十四。
半晌,始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冷漠地响起:“起来吧。别人,都已到了,唯独你戴十四,屡请不至!莫非,非要朕的圣旨,才能请得动你大驾?!”
此语,何其沉重。此言一出,我何以能起?我低头,继续跪着,听他训斥。
但,伪装的恭谨与柔顺,逃不过他眼内精光。果然,只听一声巨响,复有杯盏粉碎于金石之音,碎末,在十四的身畔四散溅起,一粒细小的瓷片,刺破了十四的素颜。灼热的血迹,顺着脸颊,迤逦而下。
一时间,满殿之上,鸦雀无声。君王震怒,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我始抬起眼睫,一动不动,望着他。多日不见,还是那张俊颜,这副怀抱。
十四,都已经奉旨来了。十四,不知道,你复要什么而不得?竟然这般雷霆万钧。
你要的,是十四的情么?当日你血洗明月楼之时,又何曾想到过十四的情?
他眼中,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冰冷的墨霭中。低头,复换成一副怒色,毫不顾惜地俯视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小小身影。
曾几何时,这副怀抱,是十四一生所依。
我以指尖轻触下血渍,再轻轻自袖内,取出素帕,尝试着擦去。耳畔,似有人在低低饮泣。我静跪于殿内,虽低头,却能清晰察觉到,那数十道齐齐落于己身的眼眸,顷刻间变了色。快意,嘲讽,冷漠,怜悯,还有……不舍。
我想笑,但心知,此刻,十四不能再笑。十四胆敢笑,必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十四,此刻,只想要平静。静静于一隅,安静地诞下龙嗣,再安静地……离开人世。
为能持续那份平静,只得,暂时强压下心内的痛楚,更深地埋下臻首。
良久,一旁,始有人过来扶我。我抬头望去,是一向温婉贤惠的媛妃。她柔声道:“陛下,十四妹妹毕竟有了身子,跪得久了,这地上太凉,恐对胎儿不利。”
銮座之上,无回应,也未反对。
我心内嗤笑。是,对龙嗣不利之事,他断不会应允。即便,他此刻恨不能撕了十四身上所敷的面具,还他想要的伊人模样。
媛妃会意,臂下用力,和已上前几步的云鸢一起扶起我。并,将我复送至他左手之下的首席入座。
左首为至尊,我想请辞,但环顾殿内,这个位置,似一早为我留好,而媛妃,也已于我对面――君王的右首盈盈落座。
我不敢再辞,低头,望着自个近前的酒菜发呆。渐渐,有些明白他意思,他虽迟迟未立我,但今日,是他皇儿元琦的百日生辰,除了冷宫内的,诸人俱齐,紫宸殿的主子岂能不至?原来,今日的严旨,并非因了所谓相思之苦。一切一切,不过是十四自个的痴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4)
耳畔,传来媛妃柔声道:“贞姬妹妹,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姐姐身无长物,特地寻了几个绝好的伎人,给陛下和妹妹凑个兴。”话音甫落,朝近前的一名宫人颔首示意,宫人,随即应命而去。
贞姬似不解,她身边的宫人,轻轻俯下身,在她耳畔解释着什么。贞姬随即现出笑容,于座上,朝媛妃欠一欠身。
媛妃含笑,命宫人为今日的贵人复斟上美酒。贞姬依了,朝君王和诸位姐妹们举一举手中的杯盏,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许是之前已喝了不少,此刻,杯酒下肚,已是满面酡红。
钱镠似笑了下,吩咐李裕几句。李公公随即蹑足上前,将贞姬昭仪面前的酒杯,换成了小些的杯盏。贞姬言语不通,但也晓得此乃君王的怜惜,俏脸上的红意,更深了若许。
我端坐于自个的座中,略略侧过素颜。昭阳殿虽大,纵,冠绝天下又怎样,十四的一双视线,却没有可落之处。
不过片刻,即有宫人领着数位乐者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于殿内席地而坐。媛妃再朝君王投之以问询之色,后者,略略点头首肯。
媛妃始微笑道:“陛下已允,尔等开始吧。”
乐音才刚要起,忽见另一个俏丽的淡绿身影,盈盈离座,婉转行至君王座前,深施一礼,娇声道:“陛下,臣妾前日在媛妃姐姐的香勺殿偷听了此曲,回去特地跟教坊司现学了一舞,愿为此曲助兴!”
“哦?”钱镠笑道,眼中,始露出一抹兴味。
我悄悄抬起眼睫,看着面前的伊人,背影,似有几分熟悉。我搜肠刮肚,尽力回忆着,莫非十四离宫前见过这位丽人?
脑中,忽地电光火石一般,她,她不是那日昭阳殿――钱镠俯身所吻的女子?!虽然,当日只是一个背影,身形也一扫往日的臃肿,娇美袅娜,甚至不输之前的婉容半分。但十四,不会错认。
我头一阵晕眩,素手,悄悄扶住桌角。唯恐自个,失了仪态。
钱镠似有还无地看我一眼,视线触及我,却没有半点波澜。薄唇,复噙了一抹柔意,含笑向面前的伊人道:“听柔儿这么说,朕,倒真想看看了。”
我心内一酸。
柔儿,原来她叫柔儿。原来,逼得十四当日心碎离宫的女子,叫柔儿。原来,即便他知道十四当日如此在意,此刻,仍要当着十四的面叫出这么亲昵的字眼。
柔儿,十四儿,宜儿……又有多少女子的闺名,在他口中,被,如此宠溺的唤出?我垂下眼睫,不忍再睹。
若换在往日,十四早已暴起。但今日,十四,心已灰。还有什么,不能忍下?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5)
柔儿闻言,先向媛妃和贞姬复施了一礼,再向前半步,屈膝向君王娇道:“柔儿今日献丑,一为恭祝小殿下生辰,二为――稍解陛下前朝辛劳。臣妾,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求陛下替柔儿成全。”一面说,一面娇嗔地转动明眸。眸光流转间,刹那芳华,却是艳绝四座。
钱镠失笑道:“说。”
柔儿再施一礼,央道:“陛下,臣妾同诸位姐妹们久闻陛下笛音超凡,却不曾听闻。臣妾今儿趁着陛下高兴和贞姬娘娘大喜的日子,斗胆,求陛下,吹奏一曲,一为柔儿伴舞,二为饱了诸姐妹的耳福?”
闻听此言,满座的嫔妃小主们,无不随声附和。一时间,莺声燕语,满耳春意。
钱镠起身,大笑,似有无限之开怀。
李裕赶紧示意小黄门,不一会,便取来了天子的翠玉长笛。
我情不自禁抬起小脸,望向数步之外的君王。他却看也不看我,拾起玉盘之上的碧玉笛身,绕过案席,来至殿中。
随之,一曲清澈的笛音,响彻了昭阳殿的上空。合着悦耳的丝弦之音,绕梁,不去。他今日,并未着朝服,一袭家常的月白衣衫,更衬得面如冠玉,俊逸英挺,逼人眼睫。
柔儿,莞尔一笑,再向君王深施一礼。随即,长袖飞落,纤腰婉转,伴着乐声,翩翩萦舞于君王身侧。
此情此景,何其眼熟。此曲此舞,何其风^流蕴藉。此情此意,何其缱绻缠^绵。
我拣起自个面前的玉盏,轻轻抿着。
初始,我以为,他故意对他人示好,是为了引十四侧目,因侧目,再起妒意。他对十四之心,不能容十四待其罔顾。
但,此刻,十四已不敢再轻信,他此举,是因了心系于己。
钱镠,你要什么?你要十四前来,是为什么?眼见你掖庭和睦,雨露停匀?还是,蓄意要凌迟十四的心,让十四知晓自个的罪孽深重?
弱水三千,你皆甘之若贻,那你之前待十四的,又是什么?到底哪一张面孔,才是君王的真正面目?你让十四相信眼前的你,便是要十四,抹去之前的你。抹去了之前的你,便也要一同抹去了当日在你怀中悲喜随性的十四儿。
既如此,十四,就如你意吧。
心念既起,我不殇反笑。小脸上,现出的,是一抹恬淡无比的柔意。放下手中的酒杯,复动了些美食,咽入腹中。一面,不时为君王与舞者,击箸而合。
一殿的莺莺燕燕,均如我一样,面带春意。十四,也随她们一起,将自己深掩于满室的春意中。
这是一曲古词牌,十四当日屡习不会,不知被兰溪师傅打过多少次手心。以至后来,成了心结,每见此乐谱,心内,便随之深惧。
此番,将死之时,竟,复又听闻。
可见,万事,皆埋有伏笔。一丝一缕,不着痕迹,却,早已注定。
眼前,这般欢娱,但,曲再长,也有终日,意再深,也有尽时。等到……曲终人散,人去楼空,寂寞朝朝暮暮。横笛吹鸣,曲曲,怕都是伤心词。
我抬头迎向君王方向,浅浅一笑。钱镠,你不会后悔么?你此生,从不会后悔么?
十四,欠你的,有朝一日,自会还你。
如果,这些女子,俱可以替代十四的影子,就让她们替代吧!
我低下头,复饮了一杯美酒。酒入腹内,竟真的带来丝丝暖意。想必这殿内,太冷了。回身,想叫云鸢为我再拢下炭盆。只见,云鸢立于我身后,竟,一直不停地在发抖。恐是,这炭盆内的暖意,也同样驱不了她心内的寒气。我自座上抬起臻首,向她莞尔一笑,素手,自袖内轻轻握下她。以唇语道:“十四,不碍事。”
这一句,是每一次,十四用来掩饰创痛与沉疴的,绝好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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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马蹄踏碎琼瑶影 (1)
我一直在昭阳殿,待到曲终人散尽,始回。
好容易,千辛万苦,回到紫宸殿。云鸢,赶紧取出伤药,为我涂抹。伤口,在左颊,所幸不深。敷了伤药,不过几日,便可结痂褪去。
云鸢抹着抹着,便涌出泪意。我此刻,已卸了面具,一脸倦容,哑声道:“云鸢,十四累了,脉息也不稳,想早些安歇了。你也歇息去吧。”
云鸢听了,赶紧为我解去发髻与外衣,服侍我洗漱完毕,放下罗帐。
屋外,更漏已深,一下一下重击着。室内,铜盆内的银炭,燃得正旺,温暖如春日迟迟。
我侧身向里,卧于枕上。耳畔,传来朱门轻掩之声。这是各殿主子们歇息下的讯号。心头,随即一松,两行热泪,随之滑落。此刻,屋内,只剩下十四一人,毋须,再掩饰。
我低低哭着,鲛泪,濡湿了锦褥。
哭着哭着,倦极累极,轻轻合上眼睫。
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冽无比的声音:“哭什么?你不是在朕前笑得很开心吗?”
我猛得惊起,只见君王,不知何时,竟坐于我榻前。他,他……今晚不是留了贞姬娘娘侍寝吗?怎会于此刻,来到紫宸殿?
一想到自己满面的狼藉,俱落入他眼中,我忙不迭地擦着。他一把擒住我的手臂,止住我动作,冷笑道:“怎的?不敢让朕看见你背着朕哭?你以为,朕看不见,就不知道你没日没夜地在哭?!”
我冷淡道:“十四纵然哭,也不是为陛下哭。陛下,急什么?”
他听了,手指蓦地攫住我下颔,将我重重地转向他,怒道:“戴十四,你当真没有心吗?”
我却觉得自己言已多,垂下眼睫,不再理他。
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