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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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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已经习惯了夜谈,如今没有他们的梦话和呼噜陪伴,反倒一晚晚地睡不着觉,白天就晕头晕脑,两千多页的计算机课本,一星期下来只看了八十多页,皮毛都不算,感觉离真理越来越远的样子。

孤独的暑假,谁来拯救我?

有天中午,我听见有人在楼道里丁零当啷的,以为是装修工人,装修工人也罢了,好歹一个多星期来首次有灵长类动物光临三楼,起码算我的同类,当然要看看。我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有人抱着一床被子走向301,谁呢?

我没有走出去,像山民看见筑路工人,带着好奇,又有些踟躇。不一会儿,那人出来了,宽宽的脸庞,留着蒙古式的鬓须,不是师兄长钧么?

“哎,雪锋,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没有回家,你这是干什么?”

“噢,我们那边房子大修,暑假就搬来东区了。”

“哦,这样啊,进来坐坐吧。”

“不了,不了,还有很多东西没搬,来日方长嘛。”说着他行色匆匆地下楼去了。

当天晚上,我所有的师兄都搬了过来。其实,说是师兄,平时联系并不多,他们来我宿舍礼节性地拜访之后,又都回去了。这样过了好几天,我们各自保持着矜持,在走廊里碰到也只是寒暄一两句。然而,他们逐渐发现我这边有高速的校园网,就三三两两地过来会网友。其中有一人叫海山的,瘾比较大,经常上到两三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对我说:“今晚能不能在你们宿舍通宵?你去301睡。”“行啊,哪儿睡都一样的。”

我抱着书走进301室,发现里面只剩下长钧一个人,他正在准备托福考试,显得特别用功。我不敢打扰,挑一张干净的桌子读小说。入夜,我俩躺在床上吹牛,这时才知道暑假留在学校里的师兄都是有事情做的,除了他准备托福考试,其他的都准备考研。从他口里,听到最多的是对大学即将逝去的哀叹,后悔当年的时光没有抓牢,让它们白白从游乐中溜走。这时候我就不开口了,想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自己,平添了几分沉重。聊着聊着,睡着了,睁眼就是早晨。想想昨夜的好梦,我发现301绝对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两头窗户一开,风就哗哗地从屋里横穿过去,吹得好凉快,蚊子也“Gone with the wind”,睡眠自然安稳了。

以后的每天晚上,我和海山交换宿舍,两人各取所需,各得其乐。天亮的时候,我总是伴着长钧的托福听力睁开双眼,一看时间才七点多,比上课醒得还早。我裸着身子先抽根烟,然后回宿舍收拾东西。开门进去,发现海山刚睡下不久,因为显示器还散着余热。我小声地把书和笔收进塑料袋,然后直奔图书馆——那里有空调,伴着凉风看会儿写会儿睡会儿,一天过得很快。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我就出去吃蛋炒饭,然后去游泳。

交大的游泳池是经常被人遗忘的地方,建筑老旧,地理位置又不好,每年开门的时候学生已经放假回家,所以泡在里面的都是些闵行的当地人,我就成了孤独的外星人。不管怎样,好歹是自家的水土,游得倒也畅快。由于每天都去,几个救生员和我混熟了,没事儿就给我纠正一下不标准的游泳动作,再扯扯人生乐事。他们坐得高,看得远,谈笑间总是最先发现美女,然后给我报警。我确定方位以后就道貌岸然地划过去,在目标四周游弋,像条发情的大马哈鱼,吓得美女使劲往浅水区逃窜。其实水里的女孩子都挺漂亮,浸湿的头发,卸了妆的脸蛋,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侦察兵们偶尔也弄出一些尴尬,比如把交大女教师或者未成年少女当作目标指给我,我游回来以后就夸他们眼光独到。

从水里出来已经夜里8点,图书馆关门了,只能回宿舍。宿舍里又没有什么搞头,除了翻几页书,就是看着海山在电脑前聊天。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问他:“很好玩么?”

“当然咯。”

“但是……网上说得再好听也全是假的啊。”

“生活里有多少是真的?除了看见很多人虚伪的脸,未必能像网上一样看见众人的喜怒哀乐。”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我就在海山的指导下勉为其难地申请了一个QQ号。起昵称的时候难住了我,想叫“伤尽天下女儿心”、“因为帅,所以帅”、“阳刚”之类的,一看,网上都有——中国不缺人,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名字。最后又想叫英特耐特,怕被人砍;在中间加个“不”字,成了“英特不耐特”,上网查查,好得很,全中国独一无二。

后来海山对我说:“这个QQ号很好啊!”

我不理解,问之。

海山解释说:“78130258,翻译成汉语就是:去吧,一生你爱我吧!”

我听完海山的解释,觉得他是个天才,没去做占星师,实在太可惜了。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又发现了其中有猫腻——如若换个角度来翻译这个号码,也是完全成立的,比如说:急啊,医生你睬我吗?

英特

我的生活从此翻开新的一页,白天用脚活,夜里用手活。刚开始的时候玩清纯,难免遭人拒绝。碰到个昵称好听些的,我往往上来就说:“俺是学生,家住云南。”绝大多数情况下,没人理我。为了提高网络素养,我直接借用高手的经验,《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成了入门教材,而后是李寻欢的作品。那些小伎俩么一点就通了:首先要有点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次有点怪,神秘感总是具有磁性的;最后就剩脸皮厚了。好在面对的是显示屏,换作真人,有的话现在回忆起来还会呕吐。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择偶”标准,太直白不行,太害

羞不行,不愠不火的带点灵气,对了,就是黄蓉那种。海山看我挑三拣四的,劝我不要太认真,凑合着吃了。我说我是准备打硬战的,哪能凑合。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苦等了三个晚上,我的黄蓉来了。

“你的名字好奇怪啊,为什么这样叫呢?”

“Inter是交互的意思,是联结的意思,我们在网上交互但不联结,大概就是这种解释吧。”

“噢,有道理。”

“你多大了?”我喜欢先问问人家的年龄。

“十九。”

“那还好。”我庆幸找到个正合适的。

“什么还好?”她带些警觉。

“就是刚刚好呀,比我小两岁,不存在代沟,对吧?”

“我没嫌你老已经不错了,不就是上网吗,挑三拣四的。”小妮子听起来有些脾气,我喜欢。

“好了好了,算我没问。”

“哎,为什么上网?”女孩子又向我提问。

“俺想家了。”

“正经一点。”

“俺很正经啊。”

“上网和想家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上网和想家看起来两回事,但又逃不出一些牵连。

“那你为什么上网?”

“俺想家了。”

“你神经有毛病。”

“你好好想想,想家的人有什么思想特征?”

“寂寞咯。”那女子一语中的。

“这就对了呗。”我觉得这种问答形式很有些“苏格拉底对话体”的味道。

“哦,你这只鳖。”

“骂人了。”

“呵呵!”

“好了,快向哥哥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刚考了高考,志愿报的是上海外国语学院。”

“那你的英文一定不错了,我的就很烂。”

“呵呵,你算是猜对了。我从小到大,其他的不行,但没有为英文担心过。”女子对自己的英文挺自信。

“哦?很强嘛。那考考你行吗?”

“你好无赖,多读了两年书还要考我。”

“放心啦,都是些基本词汇。”

“那好吧。”

“Hongtashan什么意思?”

“这个我没听过。”

“保证你听过,好好想想。”

“还是想不起来。”

“看好了,Hong:红,Ta:塔,Shan:山——红塔山,我家乡的特产,敢说没听过。”

“你混蛋。”

“:)”

“切——不理。”

“真的不理?”

“……”

“唉,我在上海无依无靠,想找个人谈谈心聊以自慰,没想到你这么小气,玩笑都开不起。”

“打住,别装出一副可怜相,我敢打赌你正在电脑面前猥琐地笑。”

“《忧丝》花有千种姿,/人有百般愁。/愁云上心头,/正是花谢时。”

我看对方开始说话,赶紧呈上一首初三时候写的打油诗。

“头两句不错呀,你写的?”果然奏效。

“小时候无病呻吟,学人涂鸦呗。'奇‘书‘网‘整。理提。供'”我那口气好似如今我又上了五六个层次。

“怎么这样说呢,确实写得好啊。”

“打算理我了?”

“切——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就作品发表些评论,以显得自己是个文化人。”

“那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呢?要臣等自裁,还是小姑娘亲自动手,腰斩?”

“我要你自……”

“自什么?”说真的,我心里还真担心她要我自……

“我要你再也不敢自恋。”

“呵呵,就这么简单?”

“不,我也给你出个题,而且是选择题,你有充分的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

“嗯,同意。从小到大,其他的不行,就没为选择题担心过。”

“A。请我吃肯德基

B。我请你吃肯德基,但是你掏钱

C。我请你吃肯德基,你掏钱,只能看着我吃

D。以上全选

(可以单选也可以多选)”

“好你个小妮子,跟我玩这手。”

“爱做不做,不做拉倒。”

“大爷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就是KFC吗?一顿还是吃得起的,我选C,看着你吃,噎死你。”

“好一个歹毒的男人。”

“算啦,半斤跟八两,你知道做选择题的时候我想起谁了?”

“谁?”

“黄世仁。”

“哪个黄世仁?”

“《白毛女》里边那个不管人死活的地主黄世仁。”

“《白毛女》?你也喜欢看武侠小说?”

Faint!只听说上海的女孩子时尚,不至于这样吧?!

我的黄蓉叫贝贝,QQ的头像是只兔子,由于兔耳朵太长,我时常幻想她是个长发的女孩子,软软的头发扎成个小揪揪,在脑袋后面一翘一翘的。也正是贝贝的出现,每晚八点以后我要抢占一台电脑,再加上原先雕塑一般安放在电脑前的海山,仅有的网络资源被我们瓜分完毕。其余的五六号师兄可不干了,有事没事在我们后面徘徊,碰到谁起身上个厕所什么的,回来就没戏了。后继者已经online,正在跟网友问好,但他还是客气地回头笑笑:“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随便看看。”这一看短则个把钟头,长则三五钟头,急得前者烦躁不安,威胁要上街泡网吧。后继者赶紧叫住:“没事儿没事儿,我很快就好。”这种鬼都不信的话往往给绝望者以希望,给谎言者以自慰。于是前者又带着踟躇坐下,祈祷上天让那个侵略者跑个厕所,以便接手电脑。然而,后继者坐着坐着就进入了无人之境,不时地仰天长笑。前者则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想找个大铁锤冲侵略者的后脑勺一敲,一了百了。

经过长时间摸索,我们找到折衷的办法,那就是每台电脑同时打开三四个QQ,然后选一个壮士打字,旁边的人拖把椅子坐着口述,像首长给秘书发指示,好笑的是这些指示一句比一句肉麻,说者无意,听者笑死。遇到黄金时间,瀑布一样的QQ在屏幕上闪动着,场面异常壮观。壮士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运指如飞,实在是玲珑八面。你看他时而柔情似水地招呼自己的网友,时而又表情严肃地把口述者的话打给另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其间的思维转换快得像短跑运动员的左右腿交替。打着打着,壮士忽然咿咿呀呀地哼起来,原来是手抽筋了。疼痛乃小事,千万别耽误了众人的终身大事,于是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壮士抬走,重新补上一个打字的,原先的壮士变口述者,就这样天地循环,生生不息,有限的资源被运转得充分而有效。

在这种情况下,隐私就不能苛求了,好在我们的脸皮比那城墙更厚,比那铠甲更坚,况且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是偶尔用情至深,也难免遭遇尴尬。有天夜已深,长钧的网友对他讲:“这样孤独的夜,你在渴望什么?”

“我想旁边能有个人说说话。”那晚长钧是口述者,我帮他打着对话,心寒地摇着头,他把身边五六个人当植物了。

“是啊,你一个人住在宿舍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可怜!不过别担心,我会一直在网上陪着你。”长钧的网友好像来真的。

“遇上你我感到幸运。”长钧说这句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真的么?”

“是啊,人在孤独的时候最容易满足了,哪怕是一句话。”

“如果我在身边你还会觉得孤独么?”

“不会了。”

“要不我现在过来你们学校陪你聊天,反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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