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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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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出了我极力掩饰的不安,他揽住我的肩膀说:“我的,就是姐姐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愿与姐姐共享。”

我深深叹息,这些孩子气的话,虽然明知道不现实,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温暖。

皇上突然眉头一挑说:“弟弟的梅树开花,姐姐怎么着也该有所表示吧。”

我想了想道:“那我拿匹红绸子来给你的树披红挂彩?”

“谁稀罕红绸子啊。”他撅起了嘴。

“我去给你的树培培土,浇浇水?”

“刚下了雪的,浇什么水呀。”

“还是请皇上明示吧。姐姐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怕跟小孩子玩‘猜猜看’的戏码。”

他大笑:“才十七岁,就‘一把年纪了’?你别乐死我了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跟十五岁的毛孩子比,十七岁当然老了。”

其实,我老的是心境。一个女人,不管年纪大小,有过我这样大悲大喜,忽而地狱忽而天堂的经历,都会有世事无常之感。

“你居然说皇上是‘毛孩子’!”他严正指控。

“我说了,你待如何?”我毫不示弱。

“罚你献诗来贺。”

见我没听懂,他又说:“给我的梅花做一首诗吧,我什么都不缺,只缺姐姐的新诗祝贺。”

“姐姐是诗盲,不会做。”

“少来,那天你明明做了的。”

“那天是跟皇上联句才写了两行的,不然,叫我自己一个人写,我可写不出来。”

“那我们再联句吧。”

“这个……”我这个从未进过私塾的乡下女子,哪敢正儿八经联句做诗啊,要胡诌两句打油诗兴许还可以。

好在马上有人给我解了围,只听见小莲老远地喊过来:“公主,太后娘娘召见。”

我如释重负:“母后在找我。”

“我跟你一起去。”

我笑看着他,母后可只召见了我一个人。他走了两步,见我没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故而站住道:“那你先去吧,等会要回来哦。”

我有点无奈地说:“皇上,我也不知道母后会留我多久,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我去做。”

他总算摆了摆手:“算了,你去吧。”

看他神情失落,我有些不忍起来,他不过是个身体孱弱的寂寞孩子,于是我说:“要是太后那边没什么事,我等下就回来看皇上,好不好?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皇上实在不宜在外久站,还是回屋去吧。”

一面说,一面催着他离开那片梅林,同时朝太监们停留的地方喊:“小安子,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快来服侍皇上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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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北堂生萱草

 春熙宫,暖春阁

屋角几个大炭盆烘得屋子里暖融融的,透明的釉玉香炉燃着波斯进贡的龙涎香,太后歪在一张美人榻上,两个小宫女跪在榻旁用小流星锤给她捶着腿。

榻旁的圆几上,摆着各种进贡的水果。这些平时都是放在冰窖里保存的,每天拿出来一些给太后和皇上享用,后来又加上一个我。不过我肠胃不好,冬天不大敢吃这些东西,谢绝了好几回,现在也不往我那里送了。

冬天不吃生冷其实只是一个原因,除此而外,我也不想那么出格。太后心疼我,可是这宫里人多嘴杂,我不过是民女一枚,偶尔一步登天,还是收敛点比较好,不然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见太后闭着眼睛打盹儿,我悄悄接过小宫女手里的锤子,但太后还是机警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我和小宫女的手法不同吧。

她一面起身一面说:“音音,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母后?”

“母后难得有一刻闲暇,儿臣不忍心叫醒。”我本想继续给她锤,锤子却给她抢去了。

外间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马上送来两盅热茶,太后等她把茶放下就说:“你们都出去吧。”

这回,连崔总管都不在,暖春阁里就只剩下我们娘儿两个。

“音音,听来福说,你今天在琰亲王府被他们气到了?”

我有一点尴尬。太后派崔总管跟着我,除了给我壮胆,其实还有个重要功能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说“监视”也许过分了一点,因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不希望我出什么差池,捅什么娄子,给自己和太后丢脸。我原本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女子,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公主,一言一行都要高贵起来,这个弯本就很难转过来的。

偷偷看了看太后的脸色,似乎也不是生气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母后是不是觉得我反应过度了一点?要不,我下次装聋作哑就是了,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侯爷,我不过是个草根冒牌公主。”

太后皱起了英气十足的浓眉:“谁说你是草根冒牌公主?你是本后的亲生女儿,地地道道的金枝玉叶,这宫里没人比你更高贵了。”

我听得有些发愣,也有点紧张:“母后,这话要是给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不好。别说先皇遗下了好几个皇子皇女,就是母后自己,也还生了皇上不是?皇上是天子,身份之高贵无人能及,那几个皇子皇女也是地道的天家骨血,比我可……”

太后打断我的话说:“他们算什么!谁都没我的女儿高贵!母后不是怪你发脾气,而是想夸你,那几句话说得真好!傲骨铮铮,凛然不可侵犯。来福回来学给我听,母后不知道多高兴,这才是我的女儿呢。”

她这样说,我反而起了一点疑虑,她专程派人叫我来,难道只为了夸我几句?如果只是为了这,大可不必单独召见,反正晚膳要在一起用的,那时候夸奖的机会多的是。

果然,夸了几句后,她压低声音问:“你看琰亲王的伤势到底怎样了?”

我想了想说:“开始的昏迷应该是真的,至于是不是昏了一天一夜,这个无法考证。但他醒过来后,那精神头,似乎不像个昏迷了那么久的人,照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人应该很虚弱才对。”

“母后正是要问你这个,听来福说,你生气走掉后,他为了追回你,还亲自下床赔罪了?”

我点了点头:“嗯,不过是两个下人搀着的。”

太后依然满脸疑云:“可是一个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突然醒来就能调戏美人,还能在美人生气跑掉时追出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重伤的人啊。”

虽然当时我也觉得有点怪,但在母后疑惑的时候,我却本能地抗拒把事情复杂化。日子还是平和安定点好,太疑神疑鬼了,于母后的健康也无益,于是我笑着说:“琰亲王是习武之人,又正值壮年,身体底子好,跟我们不同的。要是我,中了两剑,只怕当场就挂了。”

太后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笑意:“也是,琰亲王确实精力过人,平时好像不要睡的,无论熬到多晚都不会出现疲惫之态。”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娘呃,你这话要是人听去了,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样子呢,就是我听着都觉得怪暧昧的,不由自主地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态变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琰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

还有那个定远侯严横,看似忠勇无私,其实也未必,单从他和琰亲王一唱一和打趣我时那生动灵活的眼,也知道这人滑头得很。

我字斟句酌地说:“母后,有些话,儿臣也是胡乱猜测的,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讲,怕起不到警醒作用;讲了,又怕母后担心。

太后笑嗔:“小傻瓜,我们娘儿俩,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原来在宫里听人说起琰亲王,好像很防着四方戍守使,怕他们拥兵自重,威胁到京城的安危。但我这次看到的好像并非如此,至少我的个人感觉,琰亲王和定远侯私交很好,定远侯也完全脱出了农家子弟的纯朴,都有点纨绔习气了。”

我把他们的对话详细地给太后复述了一遍,太后面色沉疑地说:“为什么来福没告诉我这些呢?”

“可能他过分关注儿臣的一举一动,就没顾得上其它了。”

“那个,音音,母后不是要他盯着你,母后只是……”太后讪讪地向我解释。

我立刻拉住她的手说:“母后,儿臣知道您都是为了儿臣好,毕竟儿臣才进宫,又是乡里娃子,以前连府城都没到过的。“

太后一脸的欣慰之色:“你了解母后的苦心就好。不过母后从不担心你说错话什么的,我的宝贝女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敢给你脸色看,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让来福跟着你,只是怕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大家奉承我都来不及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突然转换话题问:“音音,那个严横,你看怎么样?”

我的眼前顿时飞过成群的黑乌鸦。严横二十多年前就跟先帝南征北战,现在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母后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严横是伯伯级别的。”我索性一语挑明。

“哪是伯伯,顶多叔叔,他跟琰亲王差不多大的。”

怎么会?“他十五岁就上战场啦?”

“可能还没有呢,那时候先帝征兵不限年龄,军队里特别开设了少年组,现在军中好些将军都是那时候少年组出身的。你想啊,那么年轻就开始在战场上拼杀了,二十余年下来,作战经验丰富,战功赫赫,只要没有战死的,现在都大小是个官儿了。”

我笑道:“就算这样,也三十好几了,难道也跟琰亲王一样未婚?咱们天佑皇朝的文臣武将都流行独身吗?”

太后告诉我:“他娶过亲的,但难产死了,他又长期在边关,一直没正式续弦,不过身边肯定有侍妾的。母后只是问问,如果你看得上他,这人现在倒正是朝廷要拉拢的。不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你只管挑你喜欢的人。这个严横,虽然条件也是万中选一,举国望过去,也就琰亲王的条件好过他,但琰亲王到底是王叔,严格讲起来,跟你隔着辈分的。只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母后也不会拘泥那些,本来你也不是皇家血脉,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试探着说:“母后,若说嫁人,儿臣实无此意,但跟琰亲王和定远侯打打交道是没问题的。比如现在,琰亲王重伤未愈,儿臣可以替母后和皇上多看他两回。”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母后做卧底?”

“也没那么严重啦,儿臣初来乍到,本来就该多认识几个人,这两个又是数一数二的权臣。”

太后点头道:“有道理。母后翌日得空了,找个由头,把京城的王公夫人都找来,让你多跟她们接触一下。不过呢,你如今的身份高高在上,她们也只有巴结的份。贵族公子们你也可以结交一下,多认识几个人总没有坏处的。”

“这个不急,等母后有空了再说吧。”所谓的夫人外交,也的确是了解政治风向的一个途径,我帮不上母后别的忙,多掌握一点信息,也算是尽尽绵薄之力。至于贵族公子,对我的用途也仅限于此,感情的事,我早已彻底放下。

只有彻底放下所谓的情,我才能放下子孝。

怎样让伤口不再流血?让它愈合结痂,从此永不碰触。

第二十三章 再访亲王府

 答应了母后的事就要做到,于是几天后,我再次出现在琰亲王府邸。

这回倒没见到定远侯严横,只有我和脸色苍白的琰亲王对面而坐。

寒暄了几句后,我劝着说:“王爷身体尚未复原,还是躺着吧。”

这人也是奇怪,上次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神色未见明显的异常。到今天已经养了好几天伤,反倒苍白憔悴起来,难道强壮的体魄,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将伤情反映出来?

他揶揄地笑道:“可不敢躺了,万一又开罪了公主,孤王怎么担待得起?”

我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王爷是病人,需要静卧休息,梵音上次也不是因为王爷躺着才……”

“我说笑的啦,上次的确是我疏忽了。但这里也要说明一下,孤王和定远侯决没有轻慢公主之意,只是我们平时在一起开玩笑开惯了,说话有点随便,言行举止不拘小节,忘了公主是深闺养大的女孩子,不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儿。”

“你们也不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啊,一个是王,一个是侯,身份十足高贵。”这两个,可是贵族女子眼中的顶级金龟婿。

琰亲王自豪地说:“我们这王侯可不是凭空得来,都是靠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严横是,我也是。不然,你看先帝那么多兄弟子侄,虽然也封王封侯,真正授予权柄的又有几个?”

我也颇为感佩:“难怪王爷被刺客刺了两剑,从昏迷中醒过来还能冲着我笑的。”如果他有过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历,上次的表现倒也不突兀了。

他轻笑着说:“有一句话叫‘噩梦醒来是早晨’,我当时真的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挣扎了很久才醒过来。待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一切都好好的,本来就已经很庆幸了,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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