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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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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作者:薇诺拉

  第 1 章

  我不喜欢纷争,可是纷争喜欢我。
  我喜欢坐听风吟,可是人家劝我当心,别吹出沙眼。
  一
  1
  我娘是当今皇后。有我娘在的后宫,和历朝历代的后宫都不一样。如果说后宫是只为皇帝一人蓊郁的花园,那么自打我娘被种进那片哀感顽艳层出不穷的黑泥厚土,六宫粉黛便一夜之间全被衬成了白菜。唯有我娘奇葩一朵,盛开得轰轰烈烈,傲睨自若。我的父皇在我娘盈盈秋波的频繁挑唆下,当真把那些白菜全都撵回家种白菜。实在铁石心肠。
  世人皆说我娘定是一只千年狐妖,妲己附身褒姒转世,迟早红颜祸水,丧国殃民。然而不管那些含酸带涩的纷议究竟缘何而来,我娘作为一个娘,基本还算表现得可圈可点。当她得悉从精子渐渐长出人形的我是龙非凤的时候,高兴不已,思前想后为我取名为“简森”。她告诉史官,她最喜欢“森”这个字。因为她寄望于我有朝一日,木秀于林。
  综上可以推断,即便我娘是一只狐妖,也是一只很有文化的狐妖。
  可是后来有些胆大包天的人,居然公然质疑起我娘的文化水平。他们告诉她这个成语还有下半句,她的一知半解,反倒像是对我的诅咒。既缺文化,也缺心眼儿。
  我娘闻言妩媚一笑,娇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么想的呢?
  很多忠心耿耿的老臣日渐不满我父皇不理朝政只醉心房事的奢淫作风,时不时大煞风景地递道折子循循善诱,告诫他物壮则老月满则亏房事行多了容易英年早逝。也许正因为文臣的劝谏方式屁话连篇,又酸又腐,我的父皇不仅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越发忘乎所以俾昼作夜。
  结果,不得了,武将也恼了。而且恼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我父皇最器重最信任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坑里的土鳖”的,费将军。
  如果要为他们摧枯拉朽的革命友谊纂一本书,书名叫《我与帝王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么弁言部分一定得不吝纸墨大书特书多年前我父皇的一次御驾亲征。唯一的一次御驾亲征。宫里的人对那段历史同声携气般选择了噤口不语。一来是我父皇好面子,他不喜欢别人提及那些他身陷敌营身负重伤的悲糗往事;二来是我朝的史官们完全没有仿效先贤的觉悟与打算,缺了命根子还在大狱里奋笔疾书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十足的傻帽。所以那段历史,像堆砌城墙的千年老砖一样,似乎与晴朗白日同辉同在,似乎又会在某个疾风骤雨的夜晚,刹那风化殆尽。
  我父皇被囚以后,就在文武群臣一筹莫展都认定即将改朝换代打算审时度势各投明主之际,当初还是一介菜鸟小兵的费将军,一头扎进敌营单骑救主,愣是把快歇菜的皇帝从羌人的手里给抢了回来。费将军一战成名,同时还顺藤牵瓜捞了一个全天下最牛掰的“哥们”。
  野史都是很荤的。因为荤,销量一直居高不下,民间流传度也很广。大抵每家每户都会私藏那么几本,甚至当朝的许多一品大员也是爱不释手倒背如流,全然不必担心这类有趣的书籍,会因为内容低俗影响恶劣突然惹恼当局被勒令召回和销毁。性启蒙是很重要的。虽说实践出真知,但是理论结硕果的指导作用依然不容小觑,在成人电影因技术限制没有铺天盖地的时代,不得不说,野史的存在,便是那民族振兴的一道曙光。
  我记得很多野史都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费将军如何提着一把大刀就闯进了外臣禁入的皇宫内院。版本繁多,细节各有春秋参差不齐。不过就其本质,却是千篇一律地要阐明费将军早就与我娘眉来眼去珠胎暗结。其实事实真相远没有那么复杂:那日费将军一边砍瓜切菜一般,劈倒无数妄图阻拦他进宫的大内侍卫和宦官宫女,一边扯开嗓门大吼,“妖妃惑主!当杀!当杀!!!”
  我娘正在后花园里午休。刚生下我不久的她,喜欢把自己像团大棉花似的晾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坐月子。她产后恢复的速度即使用现代医学的眼光来审视也能堪称奇迹。身材仍旧很少女,皮肤仍旧很弹性。一张俏脸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她最美的豆蔻年华,没长一块妊娠斑。而我父皇,也就是那个短命的皇帝,为了讨得产后明显开始性冷淡的我娘的欢心,正在关雎宫里帮她的小肚兜逐个镶上花里胡哨的蕾丝边。
  眼看费将军已疾步走到我娘身旁,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即将香消玉殒,一班子阉人宫女不由得齐声发出凄厉的叫喊。我娘被吵嚷之声惊开眼睛,转过脸对向了那个提着大刀正准备把自己当柴劈的人。很好的一片阳光在那个瞬间从天顶稀溜滑落,烫金的绸缎一样,灼灼生辉耀眼不堪。我娘莞尔一笑。
  那个笑容当真倾国倾城。因为她这随便一咧嘴,直接把我从太子,咧成了前朝太子。
  费将军起兵谋反的日子,大约是春夏之交的某个阴天。长天作茧,气压很低。世界被一片灰蒙蒙阴沉沉的乌云笼罩,闷得人心肌缺血。那把本应砍向我娘的大刀,鬼使神差命中注定一般,砍向了绣花绣累了的正趴在案上熟睡的我的父皇。
  2
  我长到七岁。某天正在皇宫的后花园里临风而坐,面海思过。眼前的那一大片水域名字叫后海,其实只是一个湖。但是我们要宽心理解,皇宫内院,什么东西都是很大的。耗子大得像猫。麻雀大得像乌鸦。宫女的胸脯,也比开仓赈灾时发放的馒头大上数圈不止。
  那是一个美得催人泪下的傍晚。金红相杂婀娜多姿的浓稠夕阳一路向东,宛如倾倒。岸边莺飞草长,湖面烟波浩渺。人间奇景。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大眼睛小男孩拿着一支夹竹桃捅了捅我的后背。
  “听风。看海。晒夕阳。”
  我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我不能不满意。因为它显得我很文艺,很有气质。甚至很有些那种伤痕小青年明媚忧伤生性凉薄的文艺气质。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男孩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赞同,自顾自继续问话。
  我点点头:知道。
  “我也知道你是谁。”他又问,“你想和我抢我爸爸的金椅子吗?”
  我摇摇头,如实相告:不想。
  “很好。”那个大眼睛小男孩咧开嘴甜美一笑,“我叫费铎。以后我罩着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了。”
  很多年后我想到那个夕阳如画的傍晚。突然很悲伤。那个大眼睛小男孩后来长成了大人,一直到死都信守当初的诺言。可惜他始终没有弄明白我的回答,我说的是,不想。而不是,不会。
  3
  等我长到十岁。朝里的人开始对如何处理我这个前朝太子产生了分歧,站成对立的两拨。主张要把我灭了的一拨派了个代表慷慨陈词,言辞凿凿咄咄逼人,最后还甩出一个很术语的杀手锏,叫“养虎为患”。他在殿上自鸣得意,我却在一边想把他大卸八块。即使我不那么冰雪聪明,不那么会察言观色,我娘第二任老公阴晴不定的脸色也已经昭然若揭:他在动摇——弄死,还是不弄死,这是个问题。
  非洲有一种动物叫狮子。和老虎也差不多。年轻力壮的公狮子撵走老弱病残的公狮子强占它的狮群以后,就必须把它留下的小崽子全部咬死。因为如果不这样,母狮子就不发情。如果母狮子不发情,它就只能当个活鳏夫。众所周知,当活鳏夫是有违伦常非常痛苦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自虐至此的费将军对我不可谓不仁至义尽。如果一个各方面功能都很正常的男人能够心甘情愿十年如一日地当个活鳏夫,那么无论他接下来是打算把我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我想我都应当从容赴死并且感激涕零。
  正当大殿内两拨人互不买账剑拔弩张,一个宦官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回荡在了大殿上:小王爷觐见。觐见。见。
  登时一片死寂。说完话的,将要说话的,话说了一半的,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大气儿也不敢喘上几口。我顺着他们凝重复杂的目光,望向殿外,望向那个慢慢跨过台阶踩着猫步走进殿内的少年。那个衣着华美到夸张容貌漂亮得几近玉雕的少年。
  他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下神态自若,一路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了龙椅上的费皇帝。然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用清脆悦耳的嗓音镇定悠然地开口:“侄儿向叔父讨个人情,不知可否?”
  “原来是珂儿,快快平身。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侄儿近来一直在炼补身的丹药,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偏偏缺一个活人来做药引。”他站起身,晶莹翡绿的眼眸微微侧向我,继续说,“叔父能不能把这个将死之人赏于侄儿?”
  费皇帝对他这个体己的侄儿送来的台阶感到很欣慰。他既不用担心得罪我娘,也不用担心养虎为患。于是二话不说一口允诺,将我赏给了他。纵使被当个物件赏来赏去很驳面子,我也忍不住和费皇帝一起欣慰。毕竟一味小小的药引,肯定不需要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整个儿给剁没了。顶多拣我身上最有肉的地方下刀子。
  虽然情窦初开的小宫女时常三五一群不知害臊地叽叽喳喳,赞美我臀部的线条非常性感。但是舍不得归舍不得,弃臀保命,还是很划算的。何况佛祖也曾割肉喂鹰,姑且不论主动被动,能和佛祖干同一件事情,换谁都该万分荣幸。
  后来我知道这个不知有意无意反正救我一命的人,可以说是真正权倾两朝的皇亲贵胄,高贵得一塌糊涂。他的父亲是新皇亲赐的“玉王爷”,而他的母亲是前朝的大长公主,我的姑母。也就是说,这个玲珑剔透有如玉雕的美少年是长我三岁的表哥。他叫倪珂。
  倪珂的眼眸是我朝百姓极为罕见的翡绿色,葱茏过一整季的夏天。发色又淡得出奇,似褐似金。他长得既不像我的姑母大长公主,也不像他的父亲玉王爷。种种蛛丝马迹叠在一起,于是大伙儿理所当然地在背地里嚼起了舌头:小王爷不过是个小杂种,他的生父很有可能是某个前来传教的和大长公主走得很近近到同床共枕的大鼻子洋鬼子。
  玉王府的生活锦衣玉食,奢靡至极;玉王府的花园终年葱郁,奇香漫绕。可惜美则美矣,满园疯长的奇花异草全是倪珂四处搜罗的天下最诡最毒的植物。摸下叶瓣都会烂你个大水泡,闻个花香都能晕你俩时辰。不过瑕不掩瑜,玉王府的布置格局的确是比关雎宫还讲究还精致,侍卫婢女的质素也比皇宫内院里的那些上了不只一个档次。显而易见,小王爷是个颜控。推心置腹地讲,我们不能责怪他这种看似很断袖的癖性。长出这样一张脸,想不颜控也很难。每天照完镜子再看世界,落差太大很容易精神分裂。虽然不排除秀兰邓波儿长大了会变成沈殿霞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仍然坚信,不出二三年,我娘“天下第一美人”的誉冠就得对倪珂拱手相让。至于那时我娘会不会终日对镜自怨自艾,最后忍无可忍雇个猎人把倪珂骗进深山老林里掏肺挖心,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开始我对这位天仙下凡般的珂表哥很是感激,险些无惧伦理纲常,对他芳心暗许。可是在玉王府住了几个月后,我便知道,上天安排倪珂与我相识,纯粹是天妒蓝颜,存心灭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什么比这八个字更适合这位小王爷了。
  倪珂一点武功也没有。照道理在我们这个时代,没有武功的人基本上坏不到哪里去。因为没有本钱。哪怕从小在深宫内院长大的我也深谙此道,偷偷跟着大内侍卫照猫画虎,武功那是日进千里。听下人说,倪珂原本也是从小习武,而且性格开朗人见人爱。突变发生于他十二岁由宫中回府的日子。不知走火入魔还是半夜撞鬼,一觉醒来竟筋脉俱断武功尽失。而倪珂本人对此也是一问三不知,始终缄口不语。虽说此后他灌汤灌药卧床数月,好容易捡回条小命也没落下手脚残疾,可惜练武是再不能了。打击接二连三,同年大长公主去世,玉王爷一时难耐悲痛,把官爵连带还卧于榻上半瘫不起的儿子一并抛弃,自己找了个无人知晓的山野小村龟缩起来浑噩度日。自那天起,那个人见人爱的阳光美少年便死了。只剩下一个明眸皓齿不改可目光日渐黯淡阴郁,终日只知闭门琢磨歪门邪道的小王爷。小王爷天赋异禀,不过一年便做到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不过他最感兴趣也最擅长的,还是用毒。混熟以后我问过他,为什么偏偏喜欢用毒。以他的身份地位,喜欢这个很容易招人非议。
  “我不喜欢兵戎相见的打打杀杀。死了倒干净。没死的,落下个断手断脚的终身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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