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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1-3部全 by偷偷写文(古代 君臣 强强 虐恋)-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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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京城靠近城墙的民居几乎都空了,军队占用了不少屋舍,陈则铭住的是一间有院子的茅屋,门前有两名亲兵守着,门前人来人往不断,被人搀扶的都是刚下阵的伤兵。

  轿子落在门前,亲兵喝问。

  这时路从云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到第二乘轿子上走下的人,不禁呆住,往前跨了几步,阻止了那两名守卫的盘问,往前跪下去。那人扶他起来,低声问了两句,路从云连连点头,起身领他入内,其他人紧跟其后,两名守卫看得呆了,面面相觑。

  到了屋前,路从云轻轻推开房门,侧开身体让来人进入。

  那人回过身,示意众人等待。这屋子甚小,容不得那么许多人,众人都停住,只路从云与那人进去。

  此刻正是一场激战刚结束不久,路从云轻声道:“殿帅一夜不眠,刚下战场。”

  来人站在桌旁,看到桌上放着的食盒,轻轻伸手打开,里头是一罐药,这一打开药香喷鼻,他道:“这是什么药?”

  路从云恭敬答:“是头痛药,每日陈府都会派人熬好送过来。今天的还来不及喝。”

  来人沉默了半晌。

  榻前,夕阳的残光落在地上,似乎谁往空中抹了一层血色。那层淡红薄光的后面,陈则铭甲胄未除地合目仰躺在榻上,头盔就在他的枕旁,棉被摊开的半边覆在身上,另一半尚未打开却被他压在了身下。他俊朗的面庞上尤有血痕未尽,配着这残红的落日,甚是相合。一双眉紧紧皱着,似乎梦中也有解不开的忧愁。

  来人走近低头看了一阵,屋中静悄悄的,连他的袍角也是纹丝不动。

  路从云屏息等着,那人突然转头道:“带朕去城楼上看一看。”

  萧定也曾亲临过战场。

  麒麟山之战,他与死神亦是擦肩而过,而执政这么多年,他手底下的人命债更是数不胜数,身为帝王,他是见惯了尸体和流血的。但此刻,当他站在京城高大的城垛后,看到夕阳下的那一切时,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城墙下的躯体层层叠叠,它们漫山遍野,掩盖了地面的黄土,静悄悄地连绵到视线的尽头。远处残阳如血,尸堆中凌乱支起的箭戟怒指着苍天,那是战士们不死的英魂。

  凝目细看,才能依稀分辨出那些血肉模糊的下面是什么,那是一个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他们被凝固在了死亡前那一刻,他们的姿态各种各样,他们曾经想完成的最后的举动不尽相同,他们或愤怒,或悲伤,或惊恐,无论是哪一种,那种生的气息都被抹杀了,僵硬成为它们共同的特征。而当这些细节一一为人辨识的同时,恐惧亦随之而来。这就是活生生的死亡,它以张狂而无人可以抵挡的姿态降临人间。

  墙外面就是地狱,生死仅仅一线之隔。

  你亦无法幸免。

  萧定不禁退了半步。

  身后,将官们闻讯而至,均被路从云等人挡在几丈外,黑压压跪了一片。

  萧定回过身,看见一人在人群后急匆匆奔跑而至,路从云破例侧身,并不阻挡那个人。萧定定了定神,才看出来人是陈则铭。

  陈则铭此刻已经戴上了头盔,走到萧定身前几步时,他跪了下去。

  萧定愣愣看着对方脸上的血痕,他眼中还残留着那些尸体上的血色,这两者有着相同的色彩,它们来自一个地方。萧定这才意识到,这些天来,这个人在应诏入宫见自己的同时,还需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那是与死亡同行。

  陈则铭开口讲了几句话。

  萧定耳中轰鸣,居然听不真切,他掠回了目光,转头往外看出去,远处的山坡上,连排的黑色帐篷望不到尽头,那是敌营。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那时候山下也有这样连绵不绝的敌营,那时候他也惧怕过。

  哪怕君临天下的君王,面对自己无以挽回的败势,也会觉得颓废沮丧,然而那时候有人带兵来救了他。如今这个人还能做到吗?

  萧定转过头,陈则铭因为他的沉默也沉默了。

  在这位主帅的身后,跪倒的是众多的将官,再往后是兵士们,他们中有人臂上还扎着染血的白布带,那布头在晚风中不断飘动。

  明明亚肩迭背的城楼上,一片寂静。

  独孤航在日间负责守的是东南门。

  眼下两军陷入僵持,匈奴的攻势也早不如最初的凛冽,然而一个昼夜间,他还是损失了数十名兄弟。随着攻守的时日渐久,他手下兵士数量锐减,相应的守城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独孤航知道各处的情况其实大致上都差不多,于是他并不愿意象有些人那样频频找陈则铭叫苦。京中兵力原本有限,陈则铭哪怕身为殿帅,又能怎么样。听说朝中正在紧急征兵,或者情况过几天能有所缓解,不过哪怕是新兵来了,手忙脚乱的,一时半会能起的作用恐怕也有限。独孤航希望自己能以现有的兵力坚持更久的时间,成为陈则铭最无需牵挂的一处,这是此刻他唯一能为陈则铭做的,虽然他很急切地想做得更多。

  然而他也难免恐慌,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手里头的兵就很难守住这长达数里的辖区了。他隐约觉得这个噩梦离自己只怕并不是那么遥远。

  闷头大睡一场后,独孤航才从昼夜不眠的深度疲惫中恢复了些元气,起身四处一走,便听到一个让他觉得惊讶的消息——皇帝御驾亲临了。

  待他赶到议事大营门前,正赶上段其义从里头出来。独孤航品级低于段其义,赶紧先拱手叫了声段将军。

  段其义往他面上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与他交身而过。

  独孤航愣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段其义走远,心中正觉得疑惑,路从云从里面迎了出来。见他到来,路从云道众将此刻已经散了,大营中只剩殿帅和万岁在密谈,若无紧急军情,不要入内。

  独孤航往他身后探一探头,果然大门从里面闭上了。

  两人往外走了几步,路从云笑道:“独孤将军睡得如何?”

  独孤航面上一红,只道队上居然无人叫醒自己。

  路从云道:“这正是万岁的意思。万岁微服出访,感慨兵将们守城守得辛苦,昨夜上阵的几位将军均不曾派人通告。”他停下脚步,见独孤航依然没有去意,又道,“万岁已经下令犒赏三军,今夜营中加餐,将军不去尝一尝?”

  独孤航想着段其义方才举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与路从云年纪相仿,心理上难免亲近些,而路从云此人进退有度,从来以礼待人,哪怕独孤航不多话,平日里两人处得也不错,独孤航想了几番忍不住追问:“段将军方才是怎么了?”

  路从云讶然。

  独孤航见他如此,心道或者段其义是针对我个人而来,与大人并不相干,赶紧含糊几句将这事情掩了过去。

  两人又寒暄几句,独孤航告辞回身,往来路上走,正遇上有人拎着食盒沿路而来,一路飘香。

  独孤航侧身让路,回首见那人走到门前,与路从云交谈几句,随即进了议事大营。

  随着那门一开,四下里猛然亮堂,那屋子里灯火辉煌,陈则铭与萧定两人相对而坐。

  那人拎袍跨过门槛,门又被合上了。

  身旁再陷入黑暗,独孤航默立了半晌,路从云望见,朝他摆手,独孤航这才醒过神来,慢慢离去。

  而屋中,随着那侍从的进入顿时药香满屋。陈则铭露出吃惊的神情。

  侍从将食盒打开,将碗恭恭敬敬送到萧定手中。萧定道:“这是爱卿的药,爱卿来不及喝,已经凉了,如今热了热。”说着拎勺舀了舀,轻轻一吹。

  陈则铭其间一直盯着萧定的举动。在萧定抬眼前那个瞬间,他终于露出了动容的表情。起身跪了下来,双手过头从皇帝手中接过这碗药。

  交替间,两人的手微微相触,彼此似乎都毫无所觉。

  陈则铭将药搁在身前,磕头谢恩,端着碗退回座上,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后侍从收碗,陈则铭道:“臣下惶恐,微臣不过戴罪之身,如何能得这许多恩赐,还请万岁收回宝剑。”却是萧定在城墙之上,心中感慨,一时间无物可赐,摘了自己随身佩剑当众赏了给他。天子贴身之物用来赏人,倚重之心,人人一望即知。

  萧定不以为然:“爱卿及众将士护国有功,再多的赏赐又算什么。”

  陈则铭露出愧色:“臣无力回天,战况如今也不过是僵持,护国两字,当之有愧。”

  萧定凝视他片刻:“兵力如此悬殊,相持已经是大胜但朕此番前来是想问问爱卿,如今除了坚守,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陈则铭一惊,见萧定神色凝重,迟疑了片刻不答。

  萧定心中狂跳,他如今来军营,实在是希望事到如今能有转机,否则粮草告罄,事情真是步步往绝境在走了。

  隔了一会,陈则铭起身,跪倒下去:“除了坚守,别无他途。”

  萧定面色不禁变了,陈则铭抬起头来,神情决然:“匈奴进犯日久,如今他们亦是进退两难。打仗有时候靠的是机变,更多的时候靠的是坚忍,谁耗得住,便等得到时机臣请陛下拨给将士们足够的军粮。”

  萧定定定看着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则铭道:“陛下来此,是因为城中开始缺粮了。”

  萧定默默看他:“爱卿怎么想?”

  陈则铭沉默了片刻,平静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说这话并没露多少挣扎的神情,似乎是早已经想好了答案。

  萧定闻言,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半晌,眼底露出一丝惊异之色,最终一语不发。

  夜深了,萧定终于起驾回宫。送君上出营后,陈则铭返回议事厅,发觉门前路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惊讶地跳下马:“独孤?有急事?”

  独孤航眼中一亮:“大人。”

  路从云在屋前立着,远远看着两人。

  陈则铭牵了独孤航的手,感觉他指尖冰凉,该是已经在夜风中吹了多时。

  待入了屋中,亲卫们燃起火烛再退下,灯下陈则铭的眉头紧锁。他虽然拉着独孤航,却始终有些走神,最后甚至松手,独自彷徨走了几步,再靠桌坐了下来,视而不见地将独孤航撂在了外面的屋中。

  独孤航忍不住出声询问。

  陈则铭这才恍然觉醒他的存在,赶紧叫他近身坐下。

  两人说了几句,陈则铭终于道城中粮将尽了,这此后的形势更是艰辛难言,甚至有生死难明的走向了。

  独孤航本来有话要说,听这一句也不禁呆住。

  静了片刻,独孤航道:“将军,请派我出城求援。”

  陈则铭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听了这话片刻后反应过来,转目看他。

  独孤航心中直跳,陈则铭与他曾有救命之恩,后又有养育提携之情,而自朝华门政变之后,他更多了份愧疚之心。此时哪怕是有人要他立刻代陈则铭去死,他也是甘心的,只是这份愧疚他却不愿意陈则铭看出来,否则他此刻要如何面对这个人。

  陈则铭与他对视半晌,终于点头道:“我有匹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鲜少有人赶得上,你骑了去应该有机会。况且你对敌况甚是熟悉,援军有你引路,胜算大增。只是京城存粮已经不足半月,你若不能及时领兵赶回来”

  陈则铭说到此刻,不禁住口愣了半晌。神情渐渐颓然失落,喃喃道:“如果如果我又错了”一念及此,他怵然而惊,忍不住猛地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急躁地往前走了几步。

  独孤航也大致想得到陈则铭心中所思。

  在他看来误国误民的始终是那个小皇帝萧谨和卖国贼杜氏,与自家大人委实没多大干系。皇帝座位上再是如何换人,如今的萧定还不是要靠陈则铭来撑大梁,凭什么这错却要靠陈则铭一个人来担呢。看到陈则铭沮丧失常,他忍不住出声:“大人为国为民已经殚精竭虑,怎么”

  陈则铭回身怔怔看他,似乎一时间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听清楚后却是脸色大变,提臂竖掌挡在他面前,坚决不许他再往下讲。

  独孤航只得住口,又想了想,心中到底不放心,忍不住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陈则铭心不在焉:“讲吧。”

  独孤航踌躇好一会,回想到先前见到陈则铭和萧定两人相对而坐的情形,遏制不住热血上涌,冲动道:“大人,万岁此刻待你甚厚可这些只怕都不是真心,大人要想好后路啊。”

  陈则铭回过神来,惊讶看他。

  独孤航既然开了头,畏惧之心也就淡了:“我想说这话很久了,大人!我们曾经反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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