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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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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什么?”李逸然霍然起身。 

“你不乐意?” 

李逸然望了望我与楛璃,又看了看左纭苍,最后将目光移到李辰檐身上。直到见他大哥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立刻乖巧玲珑地答道:“乐意乐意。爹你放心,所谓患难见真情,大哥的安危,大哥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与两位‘咳咳’同甘苦的感人事迹,孩儿都会每日记下写信给爹的。” 

我忽然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感慨万千。这世上,永远不会缺乏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李父喜极而泣:“父慈子爱,夫复何求啊!” 

原来大户人家用膳,鸡飞狗跳才是常戏,几个喜角儿几个正主,一顿饭也可以吃得其乐融融,相府如是,李府也如是。 

然而吃完饭,当我回房看到几案上的茴香钗时,忽然就愣住了。 

12 

翌日清晨,知州府的管事早已将沙飞船泊在李府后门。 

天色苍蓝微白,浓重的水雾不散,李方卿将我们送至门口,望了望天,道:“看样子是晴不起来了。” 

两位夫人会意,差人给我们备了五件蓑衣和斗篷。 

絮叨了几句别语,船夫一声吆喝,两个船手摇浆起行。 

晨光清凉,烟波水面,茫茫一片景致略显凄清。不多时便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将远处的亭台楼阁都浸在这片烟茫中。 

我站在船头,望着沄州独有的景致,心底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耳畔传来一阵铃声。记得李逸然说,逐水城西南有一个七天塔,临水而立,塔檐外翘。每一角飞檐都挂有一个铃铛,风动脆响。 

折扇在我头顶轻轻一敲,一袭碧青色的斗篷递到我眼前。 

“虽说是夏日,这么淋雨还是会受风寒的。” 

我接过斗篷,李辰檐道:“你跟我爹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残夏微冷,他的脸上有清淡的笑意,温润得可以暖心。 

“你不一样没披斗篷。”我刻意避开他的话锋。 

李辰檐却不依不饶道:“你都顺我爹的意思跟着我来了,我陪你淋淋雨又有何妨?” 

这样暧昧的话语他说过不少,然而我今日听来格外心乱,随即正色道:“李大公子不要误会,令父爱子情切,我不过是敬老罢了。” 

李辰檐愣了愣,问:“小怪,你心里有事?” 

“有啊。”我望着他笑道,指了指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明灯,“逸然小弟说七天塔终年明灯高悬,为往来船只指点路途,又有廊檐铁马清脆悦耳,我本想去看看。” 

李辰檐默默地望着我,我顿了顿又道:“那明灯好,往来船只一过,便能知道方向。这样的物什,真实,清晰,利落。” 

“等水患一过……”李辰檐看向烟波浩渺的水面,目光仿若融了漫天雾气,“其实,可以一起去看看。江山到处,你若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我心里忽然有些发紧。 

“这个自然。”我答道,取过他手中的斗篷,兀自入了船篷。 

楛璃瞥了我一眼,笑道:“怪了,前些日子看你将这发钗宝贝收着,今天怎么带上了?” 

她说的是茴花钗。我心中又凝了起来。 

前几日四处寻找也不见着茴花钗的踪影。而昨日,李方卿一行人从我房里离去后,这发钗却无端端出现在内间的案几上。 

昨日到过我房里的人很多,但走入内间的只有一人。 

我神秘地笑笑,取下发钗在楛璃身边坐下,“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说是仙气所化。” 

“什么什么,仙气?!”李逸然惊得跳起来,本就不平稳的船被他一震,左右晃动,“楛璃姐,给我也看一看!”他飞速凑脸过来。 

楛璃嘻哈笑着,用指节在他脑门上一敲,将发钗递给了他。 

李逸然接过发钗,认真看了半晌,不由自主皱起眉头道:“左大哥,你看这发钗……” 

左纭苍本在翻看《水经注》,被李逸然打断,顺道接过发钗,看了一会儿,也蹙起眉:“这是你的?”他抬眼望着我。 

我点点头。 

“这发钗青铜为色,然而触手温凉,如上好玉石。” 

李逸然道:“早年我见过大哥的师父一面,他说以仙气生物,一般需要有实体依存,将仙气封在其内,但实体不会改变。只有法力强盛者,才可以以气生物,终年不散,而所生之物,遇水不融,遇火不化,温润如玉。” 

船外袭来阵风,将竹帘掀起,我透过缝隙望去,李辰檐仍旧独自站在船头。修长的身影映着墨色水天,显得有些落寞。 

我想我没有怪他,只是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罢了。零零乱乱的情绪如风,游离入眼,入喉。 

“小茴姑娘。”左纭苍的声音传来。 

他将发钗递与我,淡淡笑道:“既然娘亲留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 

这句话,李辰檐也说过。当时他在骗我出府。奇怪我竟也常常想起他的连环计,只觉得好笑,却再没了怒意。 

船身忽然一个颠簸,我与楛璃逸然摔得四仰八叉,互相取笑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没事吧?”李辰檐掀帘走了进来。 

楛璃笑着说没事没事,李逸然稳住身形,道:“以后我要与大哥和左大哥一样,什么风啊浪啊都稳如泰山。” 

我低着头,将发钗插入发髻。隐约感到一道目光飘来,欲言又止。 

*** *** *** 

本文治水参考书目《九州山河录》、《河渠志》、《沟洫志》 

开凿九渠,参考大禹治理黄河开凿九河之法。 

开渠是为了疏浚,治洪,漕运,灌溉。但有一点之之不能确定,就是在古代如果渠道堵塞,是不是次年的收成就会收到很明显的影响。 

之之请教过一些人,但是都没有确切答案。如果各位大人中有水利强人,麻烦告知之之一声,虚心讨教,敬谢不敏。 

七天塔:原型为杭州六和塔。 

第三章金缕衣(七) 

13 

一路船行顺风,夜间便到了泉昼镇。南三镇呈三角状,河日镇溪夜镇在上,泉昼在下。三位镇主知道李辰檐要来,齐齐来泉昼镇相迎。 

吃过便饭,众人安榻在专为钦差落脚的别院。 

李辰檐询问过芸河水患的具体形势,便闭门读起了三镇的水流与军队详细分布图。 

李逸然在我与楛璃房里连声抱怨:“大哥和左大哥,一个读水流分布图,一个读《水经注》,那风檐寸晷的模样,简直赶得上考科举了。” 

楛璃笑道:“你爹让你出来历练,你也跟着他们学学啊。” 

“没用。”李逸然果断坚决地翻白眼,“我爹让我出来就一个意思,帮他看着大哥,若跟你们俩谁有点意思,也就顺便撮合了。” 

“你还一身二役,够辛苦啊。”我也笑起来。 

李逸然无奈叹口气:“当然辛苦,每天还得编点好故事写信去唬弄爹。” 

他又往窗外瞟了瞟,庭院中落雨刚歇,一片水意。 

“其实我也想帮大哥分忧,不过他今天样子怪怪的。我刚跟他开玩笑呢,他走神半天,哦了两声,也没反驳。” 

“这么一说我也觉着了。”楛璃道,“李辰檐平时随和健谈,怎得今天尤其安静?” 

透过西角敞开的窗子,我能看见李辰檐紧闭的房门。想了想,我道:“芸河大水,若再不治理,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难,纵使是他,心中的担子肯定也沉得慌。” 

“这倒是。”李逸然点头,“大哥有时爱开玩笑,但真遇事就认真得不得了,那才华,啧啧……”说着,又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被楛璃鄙视笑过。 

念叨了一会儿,我始终心不在焉。 

虽因发钗的事情有些芥蒂,但这样的关头,孰轻孰重我也是明白的。于是等楛璃睡下,我犹疑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院落不算大,四四方方的布局。夜深人静,李辰檐房里一灯如豆微微闪动,清俊的轮廓映在窗纸上,正认真读着什么。 

我敲了敲房门,李辰檐应了一声,随即过来开门。 

“小茴……”他一见是我,不禁诧异。 

我笑道:“真难得,你这是第几回叫我名字呢?” 

李辰檐也淡淡一笑,声音柔和如夜雾:“这么晚了不睡,有什么事么?” 

他这么正经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清了清嗓子,我道:“发钗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下次若要看,跟我说一声。你上次拿着它离开几天又还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今天……” 

李辰檐讶异的神情,在听了我的话后缓和下来,他笑道:“我说你为何不开心,原来是为这个。” 

我哼了一声:“你以为是什么?” 

他笑说:“前些日子我师父来了沄州,我想以他的道行,不定可看出这发钗的些许蹊跷。可你那日一早与楛璃出门了,我走得急未跟你说。昨日本是去还发钗,结果我爹回来,状况太乱,没法解释。” 

“这样啊。”我抬头对上他的眸光,在夜间如月光皎洁。 

就这么面对着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声问:“小茴,你是不是很在乎?” 

“我……”我咬了咬唇,点点头,“是吧。” 

他笑了,笑容如同縠纱,悠然漫开。 

我道:“也不算是生气,更不是责怪。不开心是因为有些害怕。” 

“害怕?” 

“你把我从相府骗出来。嗯,我知道说是骗出来有些牵强。但是,是你带我出府的,带我来沄州。我……”我迟疑片刻,“我虽说有时与你抬杠,但从没有不相信你。我不知为何,怕有的事情你瞒着我……瞒着我也不要紧,可是有的隐瞒,会让我觉得很远……”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努力想把那些似懂非懂的情绪,那些所谓在乎所谓害怕都表达清楚。 

李辰檐忽然抬起手,顺着我的发丝滑下,柔声道:“小怪相信我,这样很好。” 

我蓦地僵住。 

他侧了侧身子,让我进屋,浅笑说:“进来说话,夜间湿气重。” 

我慌乱地摇头道:“太晚了,总不太方便。”说着往他身后一看,见满桌堆积如山的文书,犹疑了一下,又说,“无论怎样,水患才是大事,你切莫分了心。不过……也别太累了,早些睡……” 

我话还未说完,眼瞧着李辰檐眼中的澄澈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欣喜表情:“小怪,还是你关心我,我对我真是……” 

我决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罢转身就走。 

却听李辰檐淡淡唤了一声:“小茴。” 

我怔住,没有转身。 

“谢谢。”温和似风动涟漪的声音。 

我心中一颤,快步往院中走去,直到听见一声关门的轻响。 

顿住脚步四下望去,庭院深深,落花簌簌,夜风带着水雾,朦胧幽幻。 

14 

我直愣愣地站在院中,思绪翩然无章。正欲回房,却见斜对角的回廊中也站了一人。定神一看,是左纭苍。 

“小茴姑娘。”左纭苍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南面临河夜间风大,我走进两步,理了理被夜风扬起的纱裙,笑道:“叫我小茴就好。” 

左纭苍怔了怔,半晌道:“小茴。” 

我愣住,断定他一定是看《水经注》看傻了。 

“呃……还没睡?”左纭苍也有些尴尬。 

我沉了口气,笑着说:“明天就要去芸河边了吧,听说那里很辛苦。” 

左纭苍道:“你若不习惯,可以留在军营中。” 

我挑眉问:“左大护卫这是看不起我呢?” 

左纭苍愣了半晌,目光投向院中枝繁叶茂的花圃。收拢的花苞在夜色中低垂着,月华水色影影绰绰倾泻其间,如瑶池碧莲。 

“小茴……你,体内有妖气,并不是常人。”静默了片刻,左纭苍道。 

我自是震骇无比,呆了半晌才笑道:“岂止是我,左公子也不单单只是一个护卫吧。” 

左纭苍笑得很平和,“为什么这么想?” 

我道:“哪有深宫护卫可以如你这般自由,而且他们至小入宫习武,通诗书懂五经也就罢了。知晓天文地理,修习道法且能看出人妖之别,这些就说不过去了。” 

左纭苍清了清嗓子:“你也不是妖,只是不知为何,体内气息为妖气,却没有内丹自保。你的本体是人吧。” 

我万分震惊地盯着他:“你怎会知道?” 

“若我猜的没错,那日你在船上喝的茶,被张伯暗中放了驱妖的药物。若是人喝了便不会有事,若妖物喝了,非死即伤。”左纭苍目光悠悠地望着我,“而你却并无大碍,吐得昏天黑地又说明你体内气息与药物冲撞。” 

我心中凝然,只道:“原来纭苍公子爷知道那茶有问题,看来倒是我蒙在鼓里了。” 

左纭苍眉头猛地一蹙:“小茴……” 

我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人聚在一起,缘分有一些,个中安排也有一些。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 

我低眉,月色凄清在心间洇出潮水,黯然道:“我一直以为这样与大家一起游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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