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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潮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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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生本欲同云瑛等人一道去游湖,岂料,布政使司请他过府一趟,好不容易才得以较早回府。
  他闲来无事,便上琅媛院理理卷宗,顺道等娘亲、云瑛等人。
  突地,一封夹在琴谱的信笺坠落,潮生拾起已经泛黄的信封,一时好奇心起,取出信纸。逐字越看,他越不敢相信,他只觉晕眩,晕眩像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引入深黑的幽洞——
  他迅速的合上信。怎么会这样?他的秩序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失魂落魄的逃出琅院——
  他喘息的奔回倚庐,由胃里泛出一阵阵的苦水。他只想见云瑛……
  “我的好小姐,今儿个游了一天的湖,您还不累?”暮霞就着烛光穿针引线,一面问着伏案振笔的云瑛。
  “是吗?”可有可无的两个字就算是回答,云瑛又复埋首书册中。
  云瑛忙将这一些日子所整理的杂记,誊上自编的诗抄上。
  手中运笔写着:“六朝时兴神怪奇事,可由搜神记等窥知一二……”时间就消磨在字里行间。
  一直守在一旁的暮霞,在听到一声声的打更声,确定已过三更,终耐不住的伸了个懒腰。
  “小姐,已过三更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云瑛抬眼看着倦态难掩的暮霞,倒也不忍让她继续相陪,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若累了,便先下去吧,用不着伺候了。”
  暮霞拗不过急欲合上眼皮的眸子,实在想歇息了,却又不好只留主子一人,遂又叮嘱:“您也快些睡下吧,别不知不觉的一夜没睡。”
  云瑛给她一个微笑,轻点螓首,算是听进去了。
  暮霞转身为云瑛铺被,又添满茶水,左右巡看一番,才安心的退出云瑛寝室。
  岂知,她一开门,便让眼前矗立的身形给骇得傻了眼。借由一弯残月余晖,来者面容让她不知该怎生是好。
  “姑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下?”暮霞一面强自束敛波动的心湖,一面不失礼数的一个万福。
  潮生失魂的道:“你家小姐呢?没睡?”
  暮霞只能守着她的分际,依言回话:
  “小姐还在读书,不过夜已三更,姑爷若有事的话……”
  没等她说完,潮生冷冷的瞪她一眼,不耐的道:
  “够了,这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说完,轻松的绕过她,推门、关门,动作利落。
  潮生立于沉香木屏风后,只见她目不转睛的展读书册,袅袅香烟浮动在寂静的房内,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就达近在咫尺,她也不能感觉到他?!
  他多想要她一个眼神,一个能销融他满腔炽痛的眼神,只有她……潮生陡然发觉他们的距离又岂止咫尺!
  不知怎么,云瑛忽觉有一个倔强且执着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背影。
  惊诧猛地回首张看,终于,看见了——是他。
  云瑛被他这副样子惊扰了。这是她所陌生的他。
  “你这人……真是的,进来也没半点声息,你是想吓我吗?”
  语毕,她一头钻回书中。
  潮生不能忍受。在他最需要她时,她究竟当他是什么?
  他快步移至她的书案边,云瑛微微一愣。
  “咦,你这是……”
  她才开口,不料他竟以极迅速的手法,从她手中抄过正展读的登楼赋。
  “你这是做什么?把我的登楼赋还我。”云瑛觉得潮生实在是莫名其妙。
  潮生冷冷嗤笑。
  “登楼?为什么登楼做赋?不就是念天地幽幽,独怆然涕下吗?你会懂吗?哈哈哈……”
  云瑛的心恻恻酸楚。这笑意多么苍凉!既无奈又无力,恰似登幽州台的一抹魂魄,荒芜、死寂!
  她望着兀自嗤笑的潮生,柔声相询:“你有心事?”
  潮生总算止住笑,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瞅着她,如此迫人的。
  云瑛有点惊骇于他凌厉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拉开座椅,顺势往旁一站,自然与潮生划开一张桌子的距离。
  他仿佛识破她的规避,随之亦步亦趋的转至她身畔,就在云瑛又要躲开时,他迅速攫紧她纤弱皓腕。
  “你这是怎么了?”云瑛不知他究竟意欲为何。
  潮生目光紧锁于她那一张芙蓉面,满是轻慢。
  “呵,原来你不是没有心嘛,我还当你的心落在娘胎没带出来呢!”
  云瑛只觉得他神情诡异,不敢以话相激,只能怔怔的望着他。
  潮生略显狂态,眼瞳尽处有着被逼入窘境的反弹。
  “你更行,你好啊!你是怎生办到的?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啊?”
  说到最末,云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泪光。
  云瑛是自头至尾的不懂。他怎对她有这么多的怨怼?
  “你出师也得有名吧!这大半夜的,你上我这便劈头就是一顿骂,我是哪犯着你了,你倒是说说。”
  潮生甩开她手,他笑了,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山谷传来,空洞且孤绝。
  “你无辜?你们都是无辜的,那我所承受、背负的一切都是我活该犯贱吗?我应该受人冷落,像双破鞋般,让你看一眼都不屑,嗯?连你也是这么看待我?”
  语毕,他将因控诉而扭曲的俊容埋入掌心。
  云瑛只觉这样脆弱的潮生牵引她的楚楚柔情。
  “你怎么了?你能说吗?我只是听着。”
  听到云瑛温柔的语气,他失魂的望进了她那一汪清冽,澄澈的水眸中,他看见一个哀伤的自己,再无障蔽的倒映在一泓清亮波光上。
  “他不是我大哥,我只觉得讽刺,我的牺牲算什么?我的成全算什么?我为了一个没半点血缘的人出卖我最初的情感,我的芊茴……”
  云瑛微微一震,略微酸涩的启齿:“你说什么?”
  潮生癫狂痴笑。
  “我怎么能将一切视之平常,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掠夺的又岂只是芊茴而己……从小我就只能容让,容让他理所当然的霸占我所该得的一切……连你,本来也该属于他……我只配得到他不要的吗?”
  云瑛微微晕眩,她几乎要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
  自幼的一幕幕全鲜明如画,潮生仰脸长笑,两道泪顺着脸庞滑落。
  “他不是我的亲大哥,不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不论我做得再好,仍换不到爹娘更多的关注,不管我做得多好,就只换来放心二字,再无其他!”
  云瑛想起自己。原来他与她都是一样的……
  一时情动,缓缓伸出手轻抚潮生紧揪的眉心,柔声:
  “都过去了。”
  潮生忿忿不平的控诉:
  “你要我怎么算了?是他的存在让我糊里糊涂的失去我应得的一切,不说芊茴,就连织造之位他都要和我争……”
  潮生哀哀的望着她。
  “我不能明白,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子啊!为什么爹宁可去扶持一个没半点干系的人,却不正视他嫡亲的儿子?”
  云瑛殷殷的望着他,水眸中尽是柔情。
  “你爹仍是偏袒你的,他对你满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心思啊!他真正培植的继承人其实一直都是你,只是表面上降了你的宠爱,那是在保全你。你爹为什么总安排你上京代为述职?为什么对你总有诸多要求?为什么早早让你面对庞大的织造署杂务?他这不是偏疼你,又是什么?”
  潮生如大梦初醒般的直愣愣看着她,心一时狠狠抽痛。他一直以来的不平,怎知竟是父亲对他的偏袒!
  再没如现在这般的悲喜夹杂,自小到大的委屈,仿佛藤鞭鞭笞他的心,飕飕生疼。
  他再不能抑止的涕泪泗流,哭自己的自以为是,哭这二十几载近似嘲弄的埋怨
  “我不想被选上,为了这一切,我的心不时受着苦,有人知道吗?我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不受重视,必须承受一些本不属于我的痛苦?!我只想有人爱我,我不配吗?连芊茴都不要我。”
  云瑛的心有一瞬的抽刺,就听他眼带迷离的娓娓低语:
  “是芊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楚楚可怜的来投奔避难。一个下雪的早晨,我看到了她……”
  “既然如此,你做什么娶我?”
  潮生以右手撑着额角,惨澹一笑。
  “我只能这么做,因为芊茴的心自始至终都只有宁生一人,我连分一点碎屑都只是傻想痴盼!我只能完全退出,连争的余地都没有。”
  云瑛真佩服自己怎么还能面不改色的听他说着对另一个女人情感的成全,多好笑,自己竟是他为成全另一个女人的幸福所附加的赘物!
  是怎么样深沉的情意,让他甘心用一生的爱情作为赌注,还是在明知会输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
  潮生继续自顾自的说:
  “我只能用如此卑微的方式,让她一辈子忘不了我。我爱她并不比宁生少一分,她为什么就是不懂我?”
  云瑛不想再听。她可怜他,却也自怜,他真当她没有任何感觉吗?
  云瑛背过身,淡淡说道:
  “我累了,有话改明儿再说吧。”
  潮生不理她的逐客令,一个拥抱,从后将她揽于胸前。
  云瑛以手扳离他的怀抱,斜睨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你念兹在兹的女子,你不觉得这是妥协、委屈吗?”
  “云瑛,我只剩下你了,我已经这么狼狈,你不能舍下我。”
  云瑛颤抖难止,由脚底泛上的是一圈圈的寒意。她只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吗?她只是他没得选择的选择……
  云瑛恼恨的怒视着潮生,不能自控的痛哭。
  “你有什么好埋怨的,你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吗?你的死活无人理会,你的生活无人过问,比一只小墨猴还不如的任人讪笑、怒骂,亲生爹亲不记得你的名字,甚至随便一个狗奴才都可以欺负你……你懂不懂?你可曾想过我?你要我懂你,你又懂我多少?你才没有心……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这样的羞辱?你放不下阮姑娘,又何必来招惹我?我禁不起,你走吧,”
  说完,云瑛的脸庞已是满泪痕,她抽搐着,难以平息过于激动的心绪。
  潮生震讶于自己的口不择言。他早就不再对芊茴倾心,为什么会左一句芊茴、右一句芊茴?难道他想借此多得一点云瑛的怜惜?!
  但是他却忘了,他这么说,云瑛情何以堪!
  潮生的心揪得疼痛,因为她的过去。他虽早从陆风恒处得到早年她写的日记,但真由她口中说出真相,还是令他恻楚生疼!
  云瑛揩了揩眼泪,转递给他一朵既尴尬又难为情的微笑。
  云瑛略微客气且疏离的一个欠身。
  “我想你也乏了,回去吧。”
  潮生的心在呐喊。为什么要避开他?一切仿若一碗走味的隔夜茶……
  他不能放手,这一放手,或许他一辈子都再不能接近她!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手,右手撑起她细致的下颚,逼迫她与他眉眼相对。
  “我只是想一个知疼着热的知心人,我已经不再爱芊茴,我只是不甘……”
  云瑛直甩开他手。
  “我求你,不要再折腾我了,对不起……”
  潮生急了。这不像他所认识的云瑛,那个宜颦、宜娇、宜俏的女多娇怎么不见了形影?
  “是你让我不再退缩,何以现在你反倒退却了?你不信我?”
  “我只能是陆云瑛,永远都不会是阮芊茴。你已经明白的说了,我到底算什么?”云瑛绝望的凝视着他。
  他为她拭泪,刺痛椎心的感觉一丝一缕盘绕着他。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之间又算什么?”
  云瑛重重的跌落椅座,双目茫然的空望,低喃:
  “算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仿佛是熟悉的,相似于那夜惊梦的云瑛,那样的空灵,这躯体遗失了主宰的魂魄!
  潮生不舍的将她紧紧圈拥在一方世界里,企图以他的体温唤醒她的魂魄,唤醒她隐藏精粹的感情,以一种撼动心魄的姿态。
  “不要不知道,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云瑛。”
  她怔忡,不能休止的悸动正如洪水般冲撞着她,一阵欲泪的情绪上涌。她也只剩下他啊!
  一直以来,她早将许多难堪的情愫用一层层白雪覆盖得完美无瑕,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般,而他,却让她深埋许久的情感迸发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畏惧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
  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坚强得无坚不摧了,但是,程潮生却触碰了她最柔软、最真实的底处。
  长久以来刻意淡忘的不堪,倒因他一席话而全翻涌上来。她早当自己不介意了,怎知一想到,心就给剜得血肉淋漓。
  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是喜欢,也是守在一个分际之内,岂知,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性,低估早已燎原的情感!
  云瑛颤抖的抬首瞅着他,呐声道:
  “我也只剩下你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向上天祈求的,不料云瑛突然脱口而出,让他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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