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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仗剑任疏狂-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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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血烟让他浑身无力,任凭怎么弄,瓶子盖就是打不开。而在一旁,因为呼吸不顺,江鄂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空荡荡的密道里传来他粗重而艰难的呼吸。
  季独酌的手一抖。
  ……要不要一起死呢?要不要一起死呢?
  ……不死的话,自己真的有把握让这个男人忘掉心中那个人么?
  他竭尽所能得攥住瓶子用力举起来,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红琉璃瓶碎成七八片。
  ……既然决定了所要的东西,那就不该随意放手!
  
  捡起一粒解药自己吞下,然后再捡起一颗送到江鄂手心里。接触到这个男人的手,有一瞬的温暖。
  两个人服了解药,躺在地上,等待药力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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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勾画着江鄂冷峻的侧脸,季独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那个初次认识他的雪夜,他攥住他的手腕,虽然他人快要冻僵,但那手却有温暖,热得刺伤人,把他坚硬的外壳狠狠的刺破,一直扎到他的心里去。
  二十年来,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会如此地把另外一个人视如珍宝,愿意为他生、为他死。连刚才被蜘蛛攻击的时候,他救他,都只因为自己可以为那个人报仇。
  风雅颂之主纵能挥金如土,却买不到一颗愿意陪他天涯海角的心,可笑,可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谁也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
  江鄂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一动不动的某祸害:〃季公子,你还在喘气么?〃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子,才有气无力的呻吟一声:〃还要等会儿。。。。。。〃。
  于是江大侠伏下身来,脸凑在他的脸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嘴唇上。他笑得既善良又多情,轻轻的扯开他的腰带、解开他衣服,手掌伸进他衣服里,顺着大腿一路往上摸去。
  季独酌睁大双眼。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传说中的打劫。
  江大侠嘴角挑出一抹笑意,把他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到眼见一一过目。玛瑙瓶的五毒散,翠玉瓶茯苓乾坤水,洒金瓶的五气朝元丹,当然还有之前见过的象牙瓶装仙人凝脂。。。。。。如此等等。
  一共是十来个瓶子,果然是大手笔,哪只瓶子单卖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更不要提里面的东西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很多还是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东西。
  在这堆小瓶子中,有一个相当不起眼的灰磁瓶,江鄂拿起来凑到眼前一看,只见那瓶子写着两行簪花小楷……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江鄂的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伤药毒药也就罢了,这人怎么连春药都随身带着!
  他敲了敲那只春药瓶子,然后把从季独酌身上翻出来的这些小瓶子统统揣到自己怀里去,顺便从自己的衣摆撕一块布,拾起凝血烟的解药,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收好:〃亲爱的季公子,为了防止我们第二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各种药瓶还是我帮你保存吧。〃
  季独酌楼主欲哭无泪。
  江大侠帮他穿回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这次也就罢了,到不知道季楼主还瞒着我什么?〃
  季独酌眨眨眼,笑的童叟无欺:〃你要听实话么?〃
  〃当然啊。〃
  〃实话呢,就是我瞒着你很多事,你要先听哪一个?〃
  手指在季独酌的脖子顿了一顿,最后帮他拉好衣领,遮住他细瘦的锁骨,江大侠喟然叹息。〃算了,你不用说了。反正。。。。。。〃说着,笑眯眯的敲了一下那瓶春药,〃反正有一天,我再发现你瞒了我什么,我就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用到你身上去。〃
  季独酌怔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哦,我很期待。〃
  
  江鄂站起身来,拉起季独酌。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两个人半搀半扶,走上密道剩下的路。
  转过一条弯道,向上爬过一片窄小的路,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在密道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兀一见到眼光,立刻不适的闭上。再睁开的时候,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黄澄澄的大河。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明。他二人相视一笑,原来这风雅颂密道的出口建在渭水边上,而再细看活命的出口,乃是一棵数百龄的老枯树。
  生而由死,死而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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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鄂正要感慨,却觉脖上一凉,无声无息间,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了上来。
拿刀的老汉腿上裤子半卷,身披淡青色的斗笠,头带一顶大大的斗笠,黝黑的脸孔里中透出淡淡的红。
  江鄂一看这人的打扮,便笑了:〃原来是半个同行。〃
  当年老和尚张志和曾写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两句诗看似平淡,但平淡中透出那么几分逍遥的情趣来,自然被后世广为传诵。后来有个姓苏名轼字东坡的不得志才子一时异想天开,添了几个字改为〃自披一身青箬笠,相携处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且不论这算不算不是早期的剽窃行为,不过诗改成什么样子,说得也只是一种人。
  这就是拿刀老汉的职业……渔翁。
  
  季独酌看了老渔翁一眼,收起一贯的调笑嘴脸,正经严肃的站到他面前:〃老张头,你不认识我了?〃
  老渔翁被他问的一愣,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他几半天,嘴角越张越大,最后手里的刀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你。。。。。。你是小季酌。〃
  〃还好你没忘记我啊。〃季独酌捡起地上的刀塞回他的手里。
  老汉长年乘船打鱼,手掌被水风刻上了干涸的痕迹。他用他皲裂的手捏住季独酌的肩膀,眉飞色舞起来:〃小季酌,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出生不到半年我就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啊。〃
  季独酌干咳一声,心想,当年你还给我换过尿布吧?
  〃小季酌,你还记得么,你当年总是尿裤,老头子我都不知道给你换了多少尿布。。。。。。〃
  
  果然。
  季独酌举目向天。
  为什么所有的长辈说来说去都是一套话呢?
  
  一旁的江鄂看看现今这个青衣优雅的贵公子,想象着身高不足一尺的季楼主穿着红兜兜,吮着手指,一步一摇,跑到长辈面前换尿布的样子。
  不禁笑出声来。
  自然被季楼主狠狠地剜了一眼。为了防止张老渔翁再说出些什么惊悚的话来,季楼主双手一合,盖住张老头老朽的双手:〃老张头,楼内有变,快送我们渡河。〃
  张老渔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张头奉命守在这里钓了十多年的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楼内出事,把小季酌渡过黄河去啊。〃
  
  老张头把季江二人引上自己的渔船,熟练的摇起橹来。渭水被渔船撕裂成两半,一波一波的向两岸蔓延开来,船头一调,却已转入黄河。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风雅颂的前人备下密道,为了以防万一,每一代楼主也都会找一个可靠的人充当的守密道口的人。前楼主手下人才济济,有人能歌善舞,有人运筹帷幄,有人决胜千里,有人力拔千山,但他选择的人只有一个老张。
  风雅颂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老张。
  
  河上的风吹过来,早秋时节的夜,有一点点冷。季独酌捋开吹到面颊上的头发,不断的想起陈年往事。
  天色渐暗,夜色慢慢的沉淀下来,船头已入河南地界。三人下了船,老张递了一个包裹给季独酌,然后跪下身子,在他的脚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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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
  季独酌并没有扶他,只双手背后,眼望苍天:〃。。。。。。请讲。〃
  〃楼主已经有了当年老楼主的风采,不论是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是言谈举止的优雅。可是老楼主一生孤单,连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都从不信任,老张头希望楼主不要再像老楼主一样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意若无意的瞟了江鄂一眼,微微一笑:〃不会的。〃
  
  老头子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船上。傍晚的天边被云霞浸渍成七种颜色,张老头的船一点点远离他们的视线。
  季独酌最后看了他的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滚滚黄河。江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应该死亡。〃
  
  岸边的风吹起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夜间的萤火虫点亮回家的路。老张头的船停在河中,突然打了一个转儿,静静的沉入水中。十二年前他开始打鱼摆渡守密道口,至今,也理当回到河水中去。
  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该死亡。
  但,所谓死士,就是已经把生死彻底的交给了主人。前楼主之所以会在当年选择了老张头,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忠诚。
  
  聂平仲,涉江,老张头,或者绿腰绛唇。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选定的一个人,季独酌坐在一棵大树下,一日之间徒生变故,身边亲近的人便去了一大半。
  江鄂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转过来,埋头翻老张头留下的包裹,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衣服若干,外加火石火蕊一套。
  
  两个人之前在密道里一番亡命奔波,早就衣衫破烂灰头土脸了,季独酌从衣服里翻了一件竹青色的长衫,捧着它到附近的水源去梳洗。才刚解开衣服,怀里掉下来一物。不是别的,乃是自己的扇子。
  这把扇子当日惊见风雅颂失火,仓促之间掉在地上,没想到居然被江鄂捡了起来。面对七只毒蜘蛛时,他不先去砍脚上的蛛丝逃生,反而先把扇子掷给他。
  季独酌坐在冰冷的水里,打开二十四骨素绢扇,白色的扇面对着月光,之前的犹豫不定一扫而光,他的嘴角凝出笑:江鄂,江鄂,你真的对我无情么?
  
  收拾停当回来,便看到江鄂也打理完毕,神清气爽的正在点火做饭。抓了一只倒霉的黑白杂毛兔子,扒皮开膛,穿在树枝上烤。江大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配料,烤兔子上逐渐散发出浓重的肉香味。
  两个人围坐在火边,火光蒸干了头上的水分,他们两个你一半我一半的分了这只可怜的兔子。
  江鄂扔了手上的兔子骨头,说:〃其实我拿手的菜是小鸡炖蘑菇。如果是早春,用小鸡肉熬油,采新鲜的蘑菇,抹在上鸡肉放在火上烤,味道非常好。〃
  季独酌抬起头来,注意到篝火照亮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突然之间,那层次分明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是一幅柔软的水墨画。季独酌用手环抱着肩,额头斜靠在手臂上,默默地望着他。
  江鄂拨弄着篝火,断断续续的问他:〃老张头叫你季酌?。。。。。。你不是叫季独酌么?〃
  季独酌斜着脑袋看他:〃你想知道么?〃
  〃你不想说就算了。〃
  季独酌沉默了一阵,隔着火焰望定了他:〃我从前姓季名酌,后来长大了,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发现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就给自己加了一个字,变成了‘季独酌'。〃
  江鄂放下手上拨火的树枝,看到火焰下,季独酌苍白的脸色正被映成淡淡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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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这一辈子,总有些说不得怨不得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离开了朋友的支撑,就这么形影相吊的活下去,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小时候那些不含一点恶意的言语,似乎是镜花水月,看得见,再也摸不着。
  
  两个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季独酌半夜醒来,发现清浅的月色下,一片天高地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和他。
  他坐起身来,拎起一件衣服披在江鄂的身上,然后坐回去,往火里重新添了点柴火,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补眠。
  江鄂睁开了一只眼,偷瞄了季独酌散落一地的长发,也悄悄的闭上眼睡觉去了。
第六章。行到水穷
  
  一夜无风无雨亦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等江鄂一睁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纵是他极为擅长掩藏心事,脸色也难免慢慢的阴沉下来。
  
  渭水尽头,乃是黄河。黄河渭水交汇之地,名叫风陵渡。
  传说中,在这块地方,黄帝贤相风后发明指南针,带领三千铁骑踏平了蚩尤族。风后殁后,黄帝伤痛之余,把他葬在他战斗过的地方,谓之风陵。
  这里是风后的陵墓。
  对于江鄂来说,这里也是他生命里唯一认定那人的陵墓。
  
  三年前,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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