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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惑龙-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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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认了她当乾娘,右副将可以作证。」他非常有「义气」地拖陈威下水。

  正在哀悼自己短命一生的陈威无奈的颔首。反正都是一死,他乾脆一点成全人家「母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子……呃,何青啦!不过大家都爱唤我小青子。」将军的表情不像要问斩人。

  眉清目秀的少年。「小青子,你在军中的职等是伙夫吧?」

  各司各职的衣服人皆有印上其身分,他的前後胸背有个「伙」字,不难猜出他的工作是军中伙夫。

  「是的,将军。」该不会是那锅汤出了问题?

  「我刚好缺个传令小厮,就由你胜任。」就近看管才不致出乱子。

  何青的神情不是欣喜而是苦恼,「将军,可不可以改派别人?我只会升火布菜。」

  升官加饷人人爱,但相对地危险性也高上好几倍,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他是个没受过正式训练的伙夫,杀敌护将的本领没半招,逃命的本事一大箩筐,肯定是两军交锋中第一个被主将祭旗的士兵。

  尤其是传令小兵死得更快,军情一告急他就糟糕了,二话不说先在敌人的刀剑下穿梭,没有猫的九条命是成不了事。

  想来想去还是推辞算了,他没有升官的命。

  「你不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想不通的单破邪有些愠意,他不习惯被拒绝。

  而此人太不知好歹,他的破格晋升可是难得的一次,竟然不懂珍惜地将他的好意掷回脸上,简直是一种大不敬。

  「一个家破人亡、父母全无的孤儿,你要他出人头地给谁瞧,又要光耀谁的门楣?」活命都是罪过。

  「乾娘——」何青眼眶泛红,褚姁霓完全说中他的心内事。

  他根本无处可归,只能依赖军队生存。

  「丑……呃,你叫什么名字?」单破邪不想跟着大夥儿唤她丑婶儿。

  「名字对个丑妇而言是多余,将军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这些落难人不像将军得天独厚,一出生就是帝王之後。」

  拥有权力便可以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视平民百姓是刀俎上的鱼肉随意宰割,是死是生一句话决定了褚家九十六条人命。

  他的成就是无数鲜血堆积而成,先人种下恶因却未获恶果,只因身上流有帝王之血,凡事有天龙王朝可庇护,做尽坏事也不用担心天谴。

  「你对我有诸多不满是吧?语气中尽是怨怼。」单破邪有种受人怨恨的错觉。

  出身高贵不代表一个人能就此平步青云,不付出努力也是平庸人等,不值得以皇族自居。

  「将军言重了,小老百姓就算有冤也得往肚里吞,死了是不懂人情世故,位卑言就轻。」她将情绪起伏维持得清清淡淡。

  看似置身事外,然字字都含控诉,让听者不由得感受到小老百姓无势无权的悲哀。

  单破邪的眉峰因此纠结,「有人会用这个理由谋刺我吗?」

  褚姁霓一惊,眼神闪烁地吆喝何青拧乾衣物,以防再泄露太多自我。「将军怕死吗?」

  「怕。」

  「令人意外。」武将怕死岂不笑掉人大牙。

  「光明正大的死法我觉得荣幸,就怕死得冤枉,尚不知下手的人所为何来。」他在怀疑她的真实性。

  宁做明白鬼,不为枉死魂。

  人人皆畏死,他头顶青天脚踏后土,生平不做半件违天背理之事,承其父志戍守边疆,多年来的功勋可盖座功德楼,他自问坐得正,绝不受非难之罪。

  死有轻于鸿毛及重于泰山之分,他所怕的不是「死」本身,而是为人背过死得不明不白。

  「总有前因才有後果,早死早快活。」褚姁霓一副看透世情的淡漠。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在暗示某项我未曾犯过的罪行?」她的言谈之间总露出一丝超然,但他仍听出微薄的怨恨。

  是他造成她的怨吗?

  「将军只管阵前杀敌,好好保重身体。」她无意理会一个将亡之人。

  突地,微笑的单破邪拎起一件伙夫上衣递给她,「你不简单,我受教了。」

  「你……」心跳微紊的褚姁霓有片刻无法言语,他令人下不了手。

  「无盐有贤德,貌丑博美名,来当我的军师吧!」那双明眸太教人疑惑了。

  军师?他在打什么主意?「丑妇无德无能只配做鄙事,将军的厚爱心领即可。」

  「我已决定了,明天起你和小青子就搬来我的居处,一个负责我的饮食,一个服侍我的起居。」

  「嗄?!将军,你要我和乾娘都……」不要不成吗?何青苦着一张脸望向褚姁霓。

  「明天,延迟以军法处置。」一说完,单破邪用颇具深意的眼神一睨不肯告知真名的褚姁霓。

  同时被两人注视着,依然晾着衣服的褚姁霓不为所动,听而未闻地做完手边的工作,自然地放下挽起的袖口,拢拢已有灰白发的髻伸伸腰。

  众人讶然地看着她从容的动作,好像身边的人全不存在般,唯有她才是这片安静祥和的主宰者。

  陡地,她弯腰拾起木桶置于腰际走过单破邪面前,他吃惊的伸手欲喊——

  蓦然她回了头,用着低哑粗嘎的冰冷口音说:「军法治不治骨气呢?」

  他一愕,竟无语以对。

  「叫刽子手把刀磨利些,丑妇已无牵挂。」或许,这样的结果最好。

  不待他回应,褚姁霓步伐略沉地走回厨房旁的小屋,砰地一声阖上何青刚为她修理好的门落闩,她全身乏力的望着那把插在掏空木梁中的碧血剑。

  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呢?她好旁徨。

  是丑妇该消失的时候了,她负担不了过多的莫名情绪,那会逼她想杀人。

  国家社稷,个人私仇;个人私仇,国家社稷。她举棋不定,仇恨之心被良知牵制,承担的苦非外人所能了解,谁能告诉她该如何去排解?

  胸口的凤刻玉玦微发着烫,这是褚家传女不传媳的唯一遗物,姑姑将它放在她手心时的哀恸如火焚,炽烈的以生命来传承,烙在冰冻的泪中。

  罢了,就让她成为千古罪人吧!一命还一命。

  「乾娘,你没事吧?」何青在外头拍着门。

  她苦涩地勾勒出凄凉一眄,「滚,不许叫我乾娘。」

  「乾娘!」

  隔空飞出一石点住何青的穴道,顿时失了声。

  在远处眺望的单破邪突然明了了,她果然是「她」,一个身怀惊世绝学的奇女子。

  只是,那张面容……

  难道是他的想像过分美化她,在黑夜中错把妇人看成曼妙女子?

  不,绝非一时眼误,既然声音可以造假,改变容貌并非难事。他该好好向乔老请益一番,看世上是否更有如此神妙之术,能化有为无,易容移肤。

  「杀我是出自你本意或是受人唆使呢?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他瞧着那扇门,心中千般回转的是一双水媚的眼。

  一片落叶在他身後飘零,风一吹旋向南方,是入秋的季节了,关内该是煮茶赏菊了吧!

  他怀念娘亲的桂花糕。

  **************

  镇国公府

  一群侍女打扮的俏丽少女正在花园里扑着粉蝶,蝶儿三三两两地起伏纷飞,不甘为人追逐。

  入秋了,百花逐渐凋零,枝头黄叶已不再青绿,丧失生气的等着严寒的冬。

  唯独兰桂秋菊正悄吐苞芽,为着属于它们的季节妆点花颜,幽幽地留香于芳草地,吸引人们驻足,一闻沁脾,烦忧尽解。

  瞧她们笑得多开怀,宛如花间的小仙子,圆扇扑舞着可怜的小蝶儿,忽高忽低逃得多辛苦,後悔来到入秋以来最後一处花园。

  红亭下端坐着一位愁眉不展的美丽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琴弦,头上的步摇缀着南海珍珠,清清脆脆地在发际间吟唱。

  一阵微风拂过肩头令她打个冷颤,机伶的侍女适时为她披上白狐裘衣。

  「春草,你说今年的秋意是否来得较往年冷?」烦呀!她又老了一岁。

  「小姐的意思是……」春草不敢胡乱猜测,生怕惹恼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子。

  镇国公主的美是出了名,而她眼高于顶的骄纵性情同样令人却步,仰慕者虽众,却无人敢轻易尝试追求,即使攀上她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当她心情好时会赏赐一些她用腻的珠钗、钿子等首饰给亲近的持女,让她们开心好半天,家里头有一年不用担心断炊。

  不过,她柳眉一敛的时候就得小心点伺候,一点点不顺她都会借题发挥的嫌东嫌西,把价值百两的玉瓷当瓦片摔,心疼了这些苦哈哈的下人。

  有一回准头没拿稳砸伤了位小侍女,昏迷了大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而她却无关紧要的直喊瓷片割破小指,流了一滴尊贵无比的凤血。

  当今圣上是她的亲表哥,谁敢不要命的触犯凤颜呢?当然是避而远之。

  避不开的只好强装笑脸期望她勿动怒,忍一时之气可免抄家灭族之忧,光是她父亲镇国公的头衔就够压死人了,更别提连圣上都敬畏有加的凤羽公主是她娘亲。

  在如此优渥的环境中成长,她的骄气可说是被惯出来,不懂谦恭和柔顺为何物。

  体恤之心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过了秋,我就二十岁了,你还不了解吗?」凌莲姬不高兴地以指沾水淹没一只蚂蚁。

  春草还是有点迷糊,「小姐是希望王爷和夫人为你办个女儿宴吗?」

  「春草,你跟了我几年?」她没耐心地拨拨琴弦,曲不成调的凌虐众人的耳膜。

  「春草五岁就卖入府里为婢,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好快,自个儿都十八岁了。

  咦?该不会是小姐想……春草顿悟地有些明了,小姐的年岁已过了适婚之期。

  「哼!难道你都不想要嫁人,一辈子做奴做婢老死在镇国公府?」跟了她十来个年头还笨得要命。

  「小姐是为了终身大事犯愁吧?」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这岁数已是几个奶娃的娘,不像小姐——

  她实在难以想像小姐为人妻子的模样,一怕疼来二怕脏,肯定不肯为夫家生儿育女,尽一名贤妻良母该有的责任。

  而且以她刁蛮善妒的性子断然不许夫婿纳妾,一家的香火可能就此断绝,有哪家儿郎敢抬着花轿来迎人,岂不是端着一尊菩萨回去供奉!

  小姐是绝对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针线是她拿过最重的物品,尽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一提及她的脾气就牛鬼蛇神回避。

  莫怪她的未婚夫威武侯经年驻守边城不肯归,逢年过节仅以一封家书慰母思子之心,半句也没写到完婚之日。

  甚至连对小姐只字片语的问候都略而不提,一迳地描述边城的荒凉与冷清,刻意吓阻习惯过好日子的小姐,留在皇城里当个乏人问津的待嫁新娘。

  「女孩家的年华有限,你说我有几个二十年可等待?」呕着气的凌莲姬怒拍琴弦。

  春草吓了一跳的安抚她,「小姐别生气!伤了千金之手奴婢可吃罪不起。」

  她不过是一株小小的春天草而已。

  「你很怕我?」

  「小姐是主,奴婢是下人,岂有不怕之理。」怕她一个不顺心就拿自己出气。

  「怕怕怕,我有三头六臂还是吃人老虎,你这根小草还不够塞我牙缝呢!」她就不懂一干侍女干么害怕。

  好嘛,她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坏脾气,平时老爱拿她们来练靶子,可是旧的东西本来就要扔掉,留着多占空间,她看了也心烦。

  上回把那个叫燕儿的侍女打伤,她还不是命人送银子去补偿,有什么好埋怨的!

  也不瞧瞧她的玉手伤得多严重,贵为镇国公之女的血可是珍贵无比,一滴都不能外流,何况她最怕疼了,哭得她眼睛都肿了。

  「小姐说得是,春草是微不足道,你别气坏了身子。」春草连忙陪笑地轻揉她雪白的肩头。

  为什么没人了解她呢?「边城的战况吃紧吗?赏个中秋月总挪得出空档吧!」

  「如今是太平盛世,没听见外边有何消息传来,小姐何不修书一封邀请未来姑爷回皇城赏月呢?」

  「我才不要厚着脸皮写信给他,破邪表哥该识趣的回来探我才是。」她心高气傲地不屑此提议。

  哪有女孩家主动示好之意?这门亲事老早就订下了,他打算蹉跎至几时?难不成要她等一辈子,直到发霜齿摇?

  好歹她受封为镇国公主,身分不比一般闺阁千金,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还用得着她去讨好、奉承吗?

  若他再迟迟不归,她就入宫面圣请御天表哥下道圣旨把人调回皇城,择期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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