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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桂儿一张薄薄的小嘴，简直是两叶刀片，哗哗地把事情摆了个清楚。可阮佩云知晓，这个桂儿来者不善。
阮佩云进了厨房，见老参汤已经熬好，便叫了桂儿捧着，一同进了福伦阁。
司老太太坐在正堂，手里捏着牛骨色子，在桌子上胡乱掷着，见阮佩云前来，立即丢了色子，喊着，“佩云，你总算来了！唉，我这都掷了一上午的色子了，也没个好点数，你说，这凌萧怎么还没消息？”
“老太太啊，您就放心吧，这事情，都是任大帅布置好的，不会有差池，这路途遥远，或许，再碰上个阴雨天气，路程可能会耽误一些的。您啊，就放宽些心吧，保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不然芊芊回来呀，看您这样，又该难过了。”
阮佩云示意桂儿将老参汤放在桌上，“桂儿，帮老太太把参汤盛出来一碗。”
桂儿盛出一小碗参汤，递给阮佩云。阮佩云接过汤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喂给老太太。
“老太太，这老参还是去年大老爷从吉州带来的。听说，这参只有高山峭壁上才有，对人是特别的滋补。”
老太太喝了一口，叹道，“唉，你这个媳妇，倒是总记得念叨男人的好，可这洪图啊，却把这芊芊走失的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我这个做老祖母的，又何尝没有错呢！”
“老太太，千万不要这么说，这芊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她有了闪失，当然都是我这个做娘不好。”
老太太拉着阮佩云的手，拍了拍，“难为你了！”
“老太太，佩云有件事相求。我那屋里的青儿，实在是的手笨的，我想，这语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是时候为孩子准备些东西了。今儿，刚在厨房就见到这丫头，人长得水灵，又手脚麻利，您看，我讨了去放在屋里跟青儿搭个手干活，行么？”
老太太笑，“不过是个丫鬟，你看着好，就要去用吧。不过这个丫鬟我看着面生呢？”
不等阮佩云答话，桂儿抢先笑道，“老太太，我刚来不久，我叫桂儿。”
老太太笑着端详着桂儿，“哦，果然是个伶俐丫头，模样也生得好。桂儿，你去了兰心阁，可要听大太太的吩咐。”
“是，老太太。”
司凌萧算了下车程，大概还有一天就进了沪城，眼看司芊芊的腿伤已无大碍，肖天宇的神智也清醒了许多。
司凌萧心里盘算着何时跟肖天宇好好聊聊，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了，譬如，司芊芊跟他是否真地巧合在旗云县相遇，譬如，他到底跟赵子楚安排的这个阴谋有多大关联，譬如，他到底做了什么令司芊芊对他如此依赖，这到底是一场伺机报复，还是赵子楚计划的另一部分！
这些问题，司凌萧自在小树林救起肖天宇的那一刻，便已经无数次想要问出口，问个明白，只可惜，肖天宇的神志不清，而司芊芊又左右不离。
这时，肖天宇又醒了，司芊芊用帕子给他擦着额头的密汗。“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们这是在哪？”
“放心吧，我们得救了，明天我们就能到沪城了。”
“沪城？我不能去沪城！”肖天宇忽地有些激动，司芊芊急忙按住他，“你不去沪城，能去哪里，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等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肖天宇缄默不语。
“对了，肖天宇，你说，这奉军，真有意思，怎么换上军装，又换了黑衣，来回换衣服，他们不累啊！”
“你错了，小树林里的黑衣人并不是奉军。”
“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刚开始抓我们的时候，奉军穿黑衣服是因为那旗云县是坤军的地盘，他们为了避人耳目才乔装成江湖人士，其实，他们并不精通武功，反而身上都带着军队配发的枪支武器。而小树林里的黑衣人，却并没有枪支，他们使的是片刀，身法也敏捷，应该是江湖上的帮派。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奉军的目标是你，而这帮人的目标是我。”
听着肖天宇的分析，司芊芊不禁叹息，“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文章呢？”
“哼，像你这样少动脑筋，还是会活得更快乐些。”
“肖天宇，你活得很痛苦么？”
肖天宇忽然又不说话了。
他的苦，谁又能体会？
光，刺眼的光。仿佛一匹巨幅白布迎面铺展而来。
肖天宇被几个士兵用担架从车上抬下来，他已在车上躺了几天几夜，仿佛一个久卧在床的病人，全身的肌肉萎缩，筋骨无力，刚一睁开眼便被冲压而来的白光，刺得生疼。
跟随在一边的司芊芊，连忙用帕子遮住他的眼睛。“肖天宇，这样你好受些吧？”
司凌萧皱了皱眉，对司芊芊说，“芊芊，你先跟我去福伦阁去见老太太，这个人，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住处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可是，三哥，他现在还病着呢！”
“有丫鬟和小厮，难不成你这个千金大小姐要照顾他一个山贼？”
“山贼”一词蹿入司芊芊的耳膜里，立即引起了不快，“三哥，你说什么呐！他不是山贼，他是英雄，若没了他，我早没命了！”
司凌萧见状只好妥协道，“好，好！他是英雄，但你也要让英雄休息不是？走，跟三哥去看老太太，她老人家可都因你病了！”
司老太太早已在福伦阁里绕起了圈圈，一听见大门来报，司凌萧带着司芊芊回来了，便急得要过去看，阮佩云拦着说，那头尽是些坤军的士兵，女眷过去不大方便，司老太太这才勉强忍住了。
司凌萧和司芊芊一前一后地往那福伦阁里走，刚看见园子，司芊芊就像生了翅膀的燕子，全然忘记了这一路险恶，乏累，几步跑进了正堂，正看见那阮佩云和庄美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太太往门口张望。
司芊芊的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一头扑进了老太太怀里，哭喊着，“老祖母，芊芊想您！”
老太太抚摸着司芊芊的脸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个鬼丫头，可想死你老祖母喽！”
“芊芊知错了，芊芊以后再不出去乱跑了，这回，我算是明白了，哪里都不如家好，什么人都没有家人亲啊！”
“呵呵，瞧这芊芊经过这一劫，长大了似的，懂事了。芊芊啊，你刚说话倒是真的，我们全家可都爱你疼你的，即便你闯下多大祸，都有我们替你兜着，不论，这代价有多大。”
庄美娥笑道，用帕子扇了扇。
庄妙珍在一旁偷笑。
老太太皱了皱眉，拉着司芊芊，坐下，“芊芊，你以后可要听话，别被别人看笑话。”
庄美娥一听，便讪讪地坐到一边。
阮佩云看出，这老太太是真疼司芊芊，前几天，便嘱咐司府上下，不许让司芊芊知晓，司楚楚的事。老太太这么做，是怕司芊芊自责。阮佩云又岂能不知，这老太太因她，而偏疼了司芊芊，只可怜那司楚楚，却是个奶奶不疼，爹爹不爱的。她这个挂牌的娘，终于也辜负了她。
老太太拉着司芊芊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起，堂前还站着个司凌萧，便问，“凌萧啊，这一路都还顺利？”
司凌萧点头，“回老祖母，一切都顺利。”
“嗯，那你就快回文秀阁吧，看看你媳妇去。你媳妇这几天呕得更厉害，这都快三个月了，唉，你快去吧，她也惦念你呢。”
“是，老祖母。”
☆、冤家路窄2
从福伦阁出来，司凌萧急忙往文秀阁里赶，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大老爷司洪图和大少爷司凌源。
“凌萧，怎么样？芊芊回来了？她没受伤吧？”
“老爷，请放心，四妹她没事。”
司洪图捋着胡须，点头，“这就好，这就好，坤军那边，又说了什么？”
“大老爷有所不知，这件事，坤军并未损失一分一毫。”随后，司凌萧将事情的始末都说给了司洪图，但并未把自己对肖天宇的猜忌说出来，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他自己解决的好。
“嗯，这个肖天宇看来还真不错，不枉你二叔当初破格栽培他，看来，他也是不忘旧情啊。这样，你派人好好服侍他，待他痊愈，多给他些好处，也表示下我们的情份。”
“是，爹。”
司洪图朝福伦阁走去，司凌源忽地转身拉住司凌萧，“喂，三弟，你回去问问三弟妹，她身边那个小丫鬟叫锦瑟的，我看着挺不错，可否拿我屋里头的丫鬟跟她换来使唤啊？”
见司凌源一脸见色起义的讨好相，司凌萧便知他心里准是又挠痒痒了。
“大哥，你又搞这些事，看我不去大嫂那里告你的状！”司凌萧笑道。
“你小子敢！”司凌源笑着朝司凌萧胸口擂了一拳头，“快去吧，别让三弟妹等着急了！哈哈！”
司凌萧走着，脚步却越发沉重，心底里慢慢浮出一片片冰层。
冯芊芊又呕了一次，险些把胆汁都呕出来，翠儿放下痰盂，倒了杯水递给她漱口，刚一转身便看见司凌萧站在门口，便大叫着，“三少奶奶，三少爷回来了！你看！”
冯芊芊抬眼，站起身，却真地看见，一身风尘的司凌萧地站在门口，那暖色的霞光柔和了他坚毅的轮廓，烘托得几分的暖。
她缓缓望过来，“凌萧，你，你回来了？”
司凌萧默默地望过去，见她下颌比他去承华县时，更尖削，脸色也苍白得不甚好看。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提步走过来扶住她。
对着翠儿斥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越伺候这人越瘦！”
翠儿哪里禁得住吓，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噎道，“三少奶奶，近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吃的也少，勉强吃些，也都吐了出来！奴婢，奴婢实在没有办法！”
司凌萧脸色更沉，“你没办法！总该找大夫吧！大夫总有办法吧！”
冯芊芊忙道，“三爷，不要怪她们。我整日这样，把她们几个已经折腾得人仰马翻的。再说女人怀孕本来就是这样子，即便找来蒲太医，除了安胎药，他也不敢给我混吃什么药的。”
司凌萧沉声道，“可你这个吐法，身子怎么受得了？”
冯芊芊愣了下，心里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下。
司凌萧察觉冯芊芊看着自己愣神，忙敛了脸上忧色，摆出冷脸，“你别以为我是心疼你！”
冯芊芊见他如此，也眉眼冷对，“我当然知道你是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别过脸不再理他。
一句话直噎回来，司凌萧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
司凌萧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冯芊芊纤弱的背影定了定神，出了房。
肖天宇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冲着自己的脸吹气，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见司芊芊调皮的表情。
“嘿，肖天宇，你醒了？！”
肖天宇用袖子抹了抹脸，皱眉道，“谁被你这么吹，都得醒！”
司芊芊右手托着脸颊，眨着眼睛，“你说真的啊？那我岂不是很厉害？！那以后你最好无论去哪带着我。”
“为什么？”
“你再丢了半条命，只要我轻轻一吹，阎王爷都叫不走你！”
肖天宇冷笑，“呵，是啊，你这么难缠，阎王爷见到你，都要跑！”
“你的意思是你很怕我了？”司芊芊仍旧眨着那双无辜纯净的大眼睛望着肖天宇。
肖天宇手臂撑起身子，坐起来，“怕！怕得要死！”
“说说，你怕我什么？”
“怕被这世上最最无聊的一个人缠住！”
“嘿嘿，你这个呆子，真好玩！你起来干什么？”
“我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肖天宇一闪，司芊芊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哼，不用就不用。”
司凌萧把肖天宇安置在距离文秀阁最远的客房，这院子，平时少有人居住，比较幽静。
肖天宇在前面走着，不觉已被这园中萧瑟凋景致所感染，他本是个江湖汉子，粗狂豪放，敢爱敢恨，却因冯芊芊的出现，平白生出无限辗转的细腻柔肠，斩也斩不断，理却理还乱。
肖天宇望着满目沧白，心生纠结，芊芊，你，还好吗？
“肖天宇，我问你。”站在一旁的司芊芊突然问道。她见肖天宇并未回应，便接着说道，“我想知道，在车上，你昏睡时，为什么一直念着人家的名字？你到底什么意思？”
“啊？”肖天宇被司芊芊这个问题搞得一头雾水，“我念你的名字？”
“是啊，你一直在喊，芊芊，芊芊的。你还说，不要人家离开你。”司芊芊攥着拳头，定定地望着肖天宇，仿佛很期待的样子。
肖天宇顿时明白，自己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