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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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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法,便是将海水煮一煮,待浓度提高后,加进豆浆里。

“巴拉维先生,您还有什么话要说?”沈默似笑非笑的望着那死胖子道。

巴拉维这下没法抵赖了,他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能说我们的羊毛还可以点卤。因为他知道,事实面前,没有人会再相信自己的鬼话了。想到这,他不由心中叹口气,知道这一局是输定了。

原本巴拉维以为,沈默会很粗暴的对待自己,就像那些只会查封、抓人的地方官员一样,那样他就可以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的勇士,好煸动联和一众不明就里的商人,一起抵制市舶司。相信对方迫于这种压力,自己可以安然脱身的。

可谁知沈默偏偏以柔克刚,以理服人,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谁还会跟着他瞎起哄?若是再扛下去只能让自己沦为笑柄,任人嘲笑,沈大人这时想办了他,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了。

巴拉维显然是明白,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小眼睛一眨,便一脸痛苦的起身,向沈默施礼道:“看来真的是海水,不过我巴拉维向真主起誓,确实事先不知情的……谁都知道我巴拉维诚实可靠,童叟无欺,万万不敢以次充好的。”

“你的货物泡了水。”黄锦尖声问道:“难道自己都不知道吗?”

“那八成是管货舱的人,怕我责罚而隐瞒了下来。”巴拉维拿起一块小地毯道:“公公您看,看不出来,也摸不出来,我也没有大人的智慧,能想出来检验的法子,所以一点不知情。”一推三六五,便把责任撇干净,这样的人才,不当官真的可惜了。

沈默也不跟他纠缠,从袖子里掏出那份合约道:“这上面白纸黑字,如果一方的质量出现问题,必须无条件退货退款,并支付给对方一倍的价款,作为罚金……如果是恶意,还要再加一倍。”说着哂笑一声道:“就不算巴拉维先生是恶意的了,请交给市舶司白银一百二十六万两,然后把你的货领回去吧。”

巴拉维心中自有算盘,他将进来的大明货物卖出去,大概可以赚到六十万两银子,若是支付赔偿,恐怕不但没了结余,还得小亏一笔。

好在亏的不是太多,他自我安慰道……因为形势比人强,这杯自酿的苦酒无论如何都必须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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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如刀割的答应了沈默的要求,巴拉维心中十分生气,他心说:“总不能这趟白跑了,既然合同里有保护买方的条款,那我说不得要利用一下,来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想到这,他便对沈默道:“鄙人完全接受大人的处罚,因为您从严检验布匹,理所当然。”说着冷笑一声道:“所以我们决定,待大人以同样的待遇,大明出口的那批瓷器,等到了波斯后,也要加倍检验,如果到时候以碎次充好,也要加倍罚款!”

众人心说这不存心报复吗?沈大人肯定不会答应的。

但沈默偏偏就答应了……他当然可以用简单粗暴的手法对付巴拉维,可他对市舶司的期许很高,希望它能够尽快繁华起来。要做到这点,首先就得打消商人们对官府的疑虑,因为自古官员视商人为奴仆、为肥羊、为仇寇,当需要时驱策,当缺钱时盘剥,当商人做大时消灭。所以商人与官府之间,虽然相互利用,却从没真正的信任可言。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商人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这个威信不是光靠强权的,因为商人们没有权,所以只会口服心不服;他还得靠以理服人,因为商人们也可以有理,所以说服了,那就是真服了。

沈默这次就是要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从此提起他沈大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所以他答应了,并没再提任何要求。

巴拉维心说,你是不知道印度洋的历害,遇上成串的暗涌,扎得再解释,也得碎一片。

于是他交了罚金,把地毯收回来,准备想法卖到美洲大陆去,在人傻钱多的佛郎机人那里赚回来。然后便连夜出发,第二天与大队伍在上海汇合,往国内开回去。

他这边长话短说,到了次年一月份,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波斯。这一路上虽没遇到大的风暴,却颠簸的比往常厉害……当然这里面有故意的成分。巴拉维心道:“估计得打了一半。”心中不由雀跃起来,不光是为了出口气,还为了巨利——大明的瓷器多贵呀!如果打破了一半,明国人得赔他百万两之巨,这个钱不但足以弥补损失,还让他赚盆满钵满。

心中一得意,便大张旗鼓的邀请相熟的商人一齐检验,还特意请了一班乐队大吹大擂,显然是想让明国人丢个人,以泄心头之恨。

谁知当一篓篓的瓷器打开,奇迹却发生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颠簸后,篓子里却连个碟子都没有碎,更别提别的了。

巴拉维眼前一黑,竟然昏厥了过去……没捞着报仇倒在其次,关键是这趟连本没赚回来,还得赔上好几万两银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没见沈默再动手脚啊?因为他早就动过了……当初巴拉维执意要加那个“赔偿条款”,他便担心对方会拿这个做文章,便一琢磨着怎么解决这问题,起先也想不出来,后来吃饭时,看到一道豆芽菜,才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来。

他命人在包瓷器的时候,除了按过去原样包装之外,还命人在空隙处放满了绿豆,然且洒上少量清水,将盖子盖上,包装的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在运输途中,绿豆缓缓发芽,最终变成豆芽……只要不见光,它就一直不会长出叶子,只要保持水分,它就能一直存活下来,这都是沈默上辈子,小学时做实验得出的结论……他叮嘱那些跟船的人,吃住在瓷器边,就是一方面防止对方故意破坏,一方面偷偷浇水,以保持豆芽的营养。

结果无孔不入的绿豆芽,几乎将篓中所有空隙处全部填满,任凭途中风浪颠簸,瓷器有了这样软硬适中的无缝保护,自然安全无损了。

当然等沈默知道这件事,已经快到第一年的夏天了,所以还是把目光投回苏州,回到长子压着巴拉维回到市舶司的那天吧。

那天沈默其实一眼就看到长子了,谁让这家伙坐着都比人高半头呢?强忍着相认的冲动,他按部就班的反击了巴达维,待众人用餐开了,才迎向笑着望向自己的长子。

许久不见,长子的变化太大了,他的身形更加魁梧,蓄起了短须,人也沉稳老练多了,沈默走到他面前,本来想给他个熊抱,伸出手去却变成重重地拍,大笑道:“学人家留起胡子来了!”

“你不也一样。”

长子呵呵一笑道,两人动作虽然没有以前热烈,目光中的感情却更深沉馥郁,这就是男人间久而弥坚的友情。

短暂的寒暄后,沈默知道他会跟着巴拉维回去,换言之,连在苏州过夜都不能,赶紧拉着长子回去家里,让若菡出来相见,让柔娘炒几个好菜去。

伯伯,弟妹都见过之后,夫妻俩把长子引见到内间,若菡挺着明显凸起的肚子,带着丫鬟,老妈子亲来照料,即使胡宗宪来,也没得过这种待遇。

长子自然十分感动,却也不敢劳驾弟妹,这时候方桌上已摆下四个冷盘,两副杯筷,等他们坐下,若菡用块洁净的手巾,裹着一把酒壶来替他们斟酒,长子便慌忙逊谢,口中连称:“赶紧歇着吧,千万不要忙了。”

“夫人,”沈默笑道:“你敬了兄弟的酒,就先进屋歇着吧,免得兄弟多礼,反而拘束。”

若菡一边敬酒一边笑道:“伯伯下次来,定要带着嫂嫂,我们女人好有个说话。”长子夏天已经成亲,是他爹一手操办,沈默还抽空回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呢,见过新娘子,是个文静秀气的女孩,新婚燕尔之后,便留在绍兴照顾公婆,却没跟在长子身边。

长子憨笑一声道:“我知道了。”喝了酒,若菡便出去了。

待她一走,沈默便眉飞色舞道:“我厉害吧?”

“几月生?”长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明年四月底。”沈默嘿嘿笑道,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四月初。”长子夹一筷子菜,很淡定道。

沈默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不由失声道:“不可能吧?你六月才结的婚。”

“我首发命中!”长子顾盼自雄道。

“你厉害……”沈默泄气道,说着又高兴起来道:“太好了,咱们结个儿女亲家吧。”

“你是文官,我是武官。”长子有些黯然道:“不怕人家非议?”

“文官武将有区别吗?”沈默瞪大眼睛道:“当然也是有的,”说着指指自己胸前,又指指长子胸前的“黑熊”补子道:“我这是个飞禽,你那是个走兽,咱俩合起来就是禽兽,谁也不比谁高贵。”

饶是长子不动如山,也不禁失笑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我说,将来你闺女跟我小子,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默举杯道:“来,亲家,咱们干一个。”

长子却不跟他碰杯,道:“我会生儿子的,如果结亲的话,也该是娶你闺女。”

“你这人还是这么死心眼,”沈默笑骂道:“你早晚会生闺女吧?就算是杨继业,还有八姐九妹来着。”

“这倒是。”长子点点头道:“你也一定会生儿子的。”两人这才和和美美的碰了一杯。

“你要是生了闺女呢?”长子问道。

“便宜了你家臭小子。”沈默摆摆手道:“你这家伙,还不吃亏呢!”

长子这才心满意足笑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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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阵子,把家长里短都说完,沈默轻声问道:“我听说俞将军的日子很不好过?”

“是啊。”长子跟他也不保密,点头道:“还不是水军闹得吗?将军希望御敌于国门之外,全力以赴发展水军,可造船太费钱了,一个地方船厂根本负担不起,只能分散到各沿海府县去,结果造出来的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根本不能形成战力,我们将军便反复上书大帅,申请能把江浙闽的船厂统一管理,统一核算,就这事儿惹恼了各地的官府,都说我们将军是砸人饭碗,从征兵到供给上,处处给我们俞家军使绊子。”

第七卷 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四五三章 秘战法

“俞将军为人刚直,于复杂的官场上总有疏漏的地方。”沈默轻声道:“我会尽量暗中帮衬着他的。”

听出他似乎话外有话,长子一惊道:“难道有人要对我们将军不利?”

“我也是捕风捉影。”沈默想一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那个上本参部堂的尚维持,与俞将军是同乡,现在部堂大人如日中天,难免有一二宵小会诬告邀功。俞将军还是不得不防啊。”

长子是知道沈默的,一个唾沫一颗星,从来不打诳语,便正色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转告我们将军?”

“恩。”沈默点点头道:“我原本想写封信,隐晦的提点一下,但现在你来了,捎个口信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长子重重点头道。

相聚时光太匆匆,兄弟俩还没说够话,外面的军士便道:“巴拉维要启程了。”长子只好起身,与沈默饮下最后一杯酒,便挂上配剑、披风,抱着官帽出去了。

沈默将他送了又送,一直送到码头,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临行前小声叮嘱道:“要多记航道,争取早日也能独立通航。”

长子重重点头,记下了兄弟的重托。

虽然仅是短暂的一晤,但送走长子后,沈默仍然好几天怅然若失。若菡笑他道:“跟徐渭他们分开,也没见你这样掉了魂似的。”

沈默摇摇头,低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而长子和沈京,是我的兄弟。”

饶是若菡聪颖无双,却也无法理解男人对感情的分级,便不再去想,转而认真的缝制婴儿衣服去了……随着腹中的孩儿一天天发育,若菡的母性也越来越强烈,终于不再专注于她的事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沈默觉着怪无聊的,便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

若菡点点头,笑道:“去吧。”两眼却没离开手中的针线。

沈默大感无趣,便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对正在晒衣服的柔娘道:“你说,在女人心里,是自己的男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柔娘一呆,低下头,咬着嘴唇小声道:“奴婢都没有,奴婢不知道……”

沈默想不到自己随口一问,竟引得她怨气冲天而起,只好败退道:“不要急哈,都会有的,都会有的。”便不顾身份的一溜烟跑掉了。

回到签押房处理一会儿公文,三尺匆匆进来,向他展示一张小纸条道:“这是今早苏姑娘院里发现的。”

沈默看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午夜,枫桥夜泊,举火为号,不见不散。”

“看来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沈默沉声道:“就算对这颗棋子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也要再试一试。”

“大人,我们要提前设围吗?”三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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