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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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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了,”蓝道行看到店门口,出现一行头戴尖顶帽、脚踏踏白皮靴的男子,摇头苦笑道:“我已经跑不了了。”

那些道士闻言回头一看,见到东厂的人来了,赶紧一拥而上,将蓝道行紧紧压在身下,大喊大叫道:“抓住蓝道行了,抓住蓝道行了!”

那些番子上来。将垫罗汉似的道士们围在中间,然后才请厂公过来。

陈洪出现在道士们身前,啧啧有声道:“哎呦,这是干什么呢?把你们天师藏哪儿去了?”

道士们赶紧邀功道:“俺们把他压在身下了,怕他施法跑了。”

“跑?上哪跑去?”陈洪冷笑道:“你们放开他,让杂家看看,他能怎么跑。”

道士们这才一个个起身。等最后一个也起来。才看到了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蓝天师。

“啧啧……”瞧瞧这是谁呀?”陈洪摇摇头,一脸不屑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蓝天师吗?”说着奇怪道:“您老不是能掐会算可以通鬼神、晓阴阳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会有今天呢?”此言一出,引得那些番子一阵爆笑,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有本事怎么算不算自个呢?”

蓝道行哈哈大笑道:“我能给所有人算,就是不能给自己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为什么?”番子们不明所以道。

“笨蛋。”陈洪大感没有面子道:“因为他是在耍你们的!”

“胡说,我怎么会耍你们呢?”蓝道行呵呵笑道:“不信,你们舔舔自己的胳膊肘,是不是舔不到。”

听了他的话,番子们纷纷照做,伸长了舌头去舔自己的胳膊肘,果然舔不到,不由纷纷点头道:“确实舔不到。”

“再舔舔别人的试试,这次一定能舔到。”蓝道行又道。

番子们照着他说的,去舔别人的胳膊肘,还有个稀里糊涂的,竟去舔陈洪的胳膊肘,果然顺利的舔到了。不由惊奇道:“他说的没错,真的能舔到哎……哎呦……还没说完。便被陈洪狠狠一肘子,打得脸上开花,抱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看着手下被耍成这样,陈洪气得直骂道:“一群蠢货!”狠狠瞪一眼蓝道行:“奉上谕,捉拿妖道蓝道行归案!”又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回去看我怎么招待你!”说着狠狠一挥手道:“带走!”

番子们便将蓝道行提起来,五花大绑,押往大牢里去了。

蓝道行被捕的消息,无异于一声震天霹雳,炸响在京城上空,登时人人变色,几家欢喜几家愁……

“哈哈哈哈……”嚣张的大笑声,在严家别院的上空响起,严世蕃忘情的庆祝着,乐得直捶桌子。边上的胡植等人,也忘情的捧腹大笑,估计打下生那天起,就没这么卖力的笑过。

“陆炳死了,蓝道行被抓了!”胡植抹着泪笑道:“这真是又娶媳妇。又过年啊!”

“是啊是啊!”许久没出现的万采、何宾等人,此刻也重回严世蕃身边道:“东楼公实乃大富大贵、大吉大利之人,连老天爷都帮我们,这下徐党可谓是十死无生了!”

严世蕃靠在美姬高耸柔软的怀里,得意洋洋的领首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徐阶老儿串通道士,陷害于我?”说着狠狠一拍那美姬柔软的大腿。桀桀笑道:“敢算计我这玩阴谋的祖宗,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他在宫里耳目众多,早就知道自己骤然失宠,转折点就是蓝道行组织的那次扶乩活动 蓝道行以神仙的名义,宣布他们父子是奸臣,并请嘉靖帝清除此二人,这对老迷信嘉靖带来的影响,绝对是巨大而恶劣的。

虽然皇帝一时没有动他们父子,但在之后的一系列的时间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倾向,对徐党越发袒护。对严党的态度却愈加严厉,这从冯天驻当上吏部尚书,沈默在猛烈地弹劾中安然无恙,只是被皇帝放了假,便可见一斑。

如果再不能改变这一局面,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只有更悲惨、没有最悲惨的未来。

但天佑严党,蓝道行竟然在此时出事儿了!严世蕃那只独眼,立刻意识到大翻盘的机会到了!嘉靖为什么不喜欢他们父子俩了?是因为神仙不喜欢,而不是蓝道行!所以只要蓝道行招认。那天写在沙盘上的字,全都是他自己所写,根本不是人家紫姑神的意思,那问题不就金解决了吗?

放在平时,人家是炙手可热的蓝神仙,严世蕃自然不敢动他分毫,但现在陆炳被他间接害死了。皇帝悲痛之余,将他投入了东厂大牢。那可就是羊入狼穴,任由他严东楼摆布了!

当然,要是能顺便把徐阶拉上,让蓝道行招认,这一切是徐阶在背后捣鬼,那他徐家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死啦死啦滴有!

严世蕃这个振奋啊,他意识到这个蓝道行绝对是个大宝贝,只要他招出什么人,马上就可以抓进东厂,然后施以酷刑,还不想让说什么就说什么?用这种方法兴一场大狱。把那些讨厌的徐党骨干全都干掉。看看谁还敢跟老子作对!

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起点,甚至连嘉靖皇帝,也会对这种局面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了……

严世蕃兴奋的满连通红,顿觉一阵燥热,淫笑一声道:“诸公失陪了,本公要去乐呵乐呵了。”说着便抄起那美姬,朝后院去了。

对他的荒淫无度,众人早就不以为意了,又坐了一会儿,便各回各家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那边严世蕃笑得开心,这边徐阶却愁眉不展,对坐在下首的张居正道:“太岳啊。这一关太凶险了,弄不好为师就有杀身之祸啊!”

“不至于吧?”张居正轻声道:“老师你是内阁次辅,出了什么事儿,也牵连不到您吧。”

“别的事儿是这样。”徐阶摇摇头道:“但唯独在对付严阁老一事上,不管是谁做的,皇上第一个都会怀疑我。

蓝道行要是被屈打成招,说是我指使他做的,那可就坏了。”到时候雷霆一怒,还指不定会怎样发落自己,徐阶不由苦恼的揪着胡子道:“唉,谁能熬得过东厂酷刑?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其系想起了恩师夏言,那老头跟嘉靖的关系可比自己铁得多,还不是说弃市就弃市了?

张居正想了想,轻声道:“不如,我去问问拙言吧?”

徐阶老脸一红道:“不妥不妥。”他虽然老奸巨猾,但毕竟还是要脸的。刚刚摆了人家一道,怎好意思到回头去求他帮忙。

张居正摇摇头,正色道:“学生有些话,其实早就想对恩师讲了。”

“但讲无妨。”徐阶颔首道,人都是这种时候才会特谦虚,虚怀若谷。

“沈默毕竟是您的学生,且鞍前马后,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张居正道:“于情于理,您都该会保护他、提拔他,而不是设法暗中打压他。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您对自己的学生尚且如此,又怎能不会心寒呢?”

“是吗?”徐阶不禁暗自苦笑道:“傻子,不也是为了你吗?”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争辩的兴趣,点点头道:“看来以前,我确实对他有点过了。”说着笑笑道:“好吧,听你的。以后对他好一些。”

“老师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倒是学生唐突了。”张居正赶紧躬身道:“向老师赔不走了。”

“无妨无妨。”徐阶摇摇头道:“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老夫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

“是。”张居正点头道:“就像我所说,沈默是您的学生,一旦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必然被殃及,所以此时须得同舟共济,齐心协力的共度难关,想必拙言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徐阶闻言微微颌首道:“你说的不错……”只是,我怕他这次,也没什么好办法。”说着挥挥手道:“也罢。你就去见他吧,权且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是!”张居正冉言大喜道

离开徐府,张居正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棋盘胡同,见到了形容憔悴的沈默。

“拙言兄,你怎么这样了?”张居正简直要认不出沈默来了。

“唉,悲痛啊,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沈默苦笑一声道:“你说好好一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拙言兄,你要节哀啊……”张居正赶紧劝说道。

“无妨无妨。”沈默命人看茶。坐在张居正边上道:“太岳兄,阁老那边还好吧?”

听他这样问,张居正深感欣慰,在被徐阶坑了之后,沈默竟然毫不记恨。开口第一句便是问徐阶的状况,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确实是个厚道人啊。

沈默又问一遍,张居正才回过神来道:“阁老的情况很不好啊,忧惧难耐。不知如何过去这一关。”

沈默叹口气道:“确实是难过啊……”说着缓缓闭上眼睛道:“东厂,对我们来说是个空白,压根没预料到它的崛起,也就错失了预先布置的机会。现在想临时抱佛脚,实在是太难了。”

“我知道难,不难也就不找拙言兄了!”张居正急声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到是比我还自信。”沈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竟将一只腿收到椅子上,把下巴搁到膝盖上道:“我这里有一本日志,是锦衣卫的弟兄给我的。他们说,要让我留作念想,等将来好还他们清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那本日志,递给张居正道:“你看看吧。”

张居正接过来。快速浏览一番,不由悚然道:“这里面有疑点啊!如果顺着查下去,会牵扯到宫里的。”

沈默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好毒的眼光,确实如此。”

说着笑笑道:“你我这样的书生尚且一眼就能看出来,朱九那样的老刑名,岂能不洞若观火?难为他们说得这么委婉。把如此要命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交给我,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就是想借我的口,向皇帝伸冤!”

“那拙言兄,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干到底,胜算如何?”张居正追问道。

“跟你交个底吧,太岳兄,在我看来,当今的局势,七分在人,三分在己。就是咱们把能做的做到最好,如果那个人熬不住,一切也都是枉然。”

“你是说,蓝道行?”张居正轻声问道。

沈默点点头,面上的痛苦之色一闪即逝道:“是啊,关键就在蓝道行,看他能不能挺得住了。”说这句话时。他笼在袖子里的双手,攥得无比的紧。手掌都要被指甲刺破了……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七二章 东厂诏狱

在北京城东安门内,有一处青砖灰瓦的普通衙门,其貌不扬。里面的布置与普通衙门稍有不同,正厅边上的庙里,不是供着城隍,而是武穆岳飞的雕像。在西侧的祠堂前还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加上岳飞的雕像,让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到了什么模范单位了呢。

但当你走进西侧的祠堂里,仔细端详那供奉着的十几个檀木牌位上的名字,便会发现这些“先人”,都有个一模一样的头衔——“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某某”,简称就是提督东厂太监!

不错,这正是历届东厂厂主的牌位,全都供奉在这祠堂内享受珍藏,那这个衙门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辑事厂,简称东厂。

这地方可是老北京止小儿夜啼的良方,只要对不听话的孩子喝一声:“再哭,让番子把你抓去!”便能把孩子立刻吓得没了声儿。许多北京人就是听着这个衙门的恐怖故事长起来的,其实在很多年轻人的记忆里,东厂番子的凶猛,只是个老人口中的传说罢了。在他们看来,东厂只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分舵,跟陆太保麾下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比起来,那些后娘养的东厂番子,实在是不够屌。

但是现在。东厂的现任督公陈洪,决意重振东辑事厂的威风,在他的号令下,懒散许久的番子们抖擞精神,迎接重见天日后的第一仗!

正午时分,陈洪从宫里出来,来到自己的小王国里。他的弟弟陈湖,也带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并子丑寅卯十二颗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在院子里跪迎厂公大驾光临。

陈洪端足了架势。挺胸腆肚的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才淡淡道:“都忙去吧……”又对胞弟道:“你跟着就行。”

陈湖闻言凑上来,笑逐颜开道:“哥……”

“嗯?”陈洪斜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一声道。

“哦,不。我该死。”陈洪轻轻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笑道:“那个厂公,您老今儿来有何贵干?”虽然陈洪是东厂的头头,但他的根基却在司礼监,在皇帝身边。所以大多数时间,陈洪得在宫里侍奉皇帝,这里都是由他弟弟看着。

“看看那个人……”陈洪垂下眼皮道:“陛下又问了。严东楼也催得紧,你们问出什么了吗?”说着话,兄弟俩到了后院,守备森严的大牢前,这就是东厂的诏狱。天子之令为诏,系囚之地为狱,所以诏狱便是关押皇帝下令逮捕的犯人的地方。原先只有锦衣卫诏狱,但后来东厂势大,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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