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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红尘-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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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迪收起那沓招聘人员资料,孤零零一个人喝啤酒。
一会儿孙瑶回来了,坐下说:“董丽都哭了。”方迪说:“如果公司是你开的,你会因为怕董丽哭就用这样的人吗?”孙瑶说:“那绝对不会。”方迪说:“董丽是好人,就是太妇女了。”孙瑶说:“董丽怎么找这么个油子?太油了,面不改色心不跳。”方迪说:“文凭不是决定一切的,他这10多年走过来,一个领导眼瞎,所有的领导都眼瞎吗?甭管好官坏官,都需要有人抬轿子,在需要政绩这一点上是没区别的,要是连坏官都不需要你抬轿子,那就真不是人家埋没你了。”孙瑶说:“迪子,我得好好巴结你,万一哪天我倒霉了,我要跟你混。”方迪说:“哎哟姑奶奶,您积点慈悲心吧。
第三十六章
巴黎是时尚之都,服装加工业十分发达,市区及近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制衣厂。戴梦岩要经营自主品牌的服装,就必须对服装加工业有所了解。她清楚将来自己的产品定位,不可能规模生产,只能找小而精的制衣厂,而考察制衣厂则是她必做的工作。
这天上午她收拾好装束,下楼开车去考察制衣厂。汽车就停在楼下的路边,她刚走出公离不远就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有个中困小伙于在她身后。
小伙子疾步赶过来,又叫了一句:“戴小姐!”前段时间戴梦岩一出门就撞上记者,由于她总不说话,蹲守的记者渐渐就少了,公寓门前恢复了平静。她打量小伙子,背个行李包不像记者的样子。
小伙子上前自我介绍:“我叫沈彪,从纽约来,昨天下午到的。我是农哥的朋友,要回北京的,专门绕道来看看农哥。我不知道农哥住哪儿,也没农哥的电话,只有通过你才能见到农哥,想请你帮忙给联系一下。”戴梦岩说了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就去开车。沈彪追上去,对着车窗说:“我真是农哥的朋友,在布达佩斯认识的,我去美国还是农哥给帮的忙,你可以给林雪红和九哥打电话,我来之前还去找过他们。戴梦岩连话都不说了,开车就走。
上午考察了两家制衣厂,临近干饭时间她回米了,远远看见沈彪还在路边等着。车子就从沈彪旁边开过,她丝毫没有理会沈彪的意思。
沈彪不等戴梦岩下车就追上来说:“戴小姐,你帮我跟农哥联系一下吧,你一说有个愤青他就知道,说北京刀客也行,他一定会见我。”
戴梦岩下了车,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沈彪早有准备,马上拿出几张纽约的报纸,有英文的,也有中文的,指着上面每个有关戴梦岩的报道解释道:“我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知道你在这条街,这座公寓,不知道是哪个门牌,也不知道电话,九哥和林雪红他们也不肯告诉我,我就在这里等了。”戴梦岩说:“别等了,子农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不适合会客。”沈彪说:“你帮我联系一下吧,农哥一定会答应见我。”戴梦岩说:“你没明白,子农同意了也没用,决定权不在他手里。子农在巴黎,我要对他的安全负责。我不想多说了,你请回吧。”沈彪拦住戴梦岩,说:“那你就让我见一下吧,见不到农哥我是不会走的。”戴梦岩停了片刻,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护照和机票吗?”沈彪拿出护照和机票。
戴梦岩看过护照和机票,还给沈彪,问:“你非要见他?”沈彪点点头:“嗯。”戴梦岩说:“第一,你要接受安检,就是搜身。第二,不可以留宿。第二,然后我才能问子农见不见你。”沈彪赶紧说:“我接受安检,保证不留宿,你现在就可以搜。”戴梦岩说:“不是我安检,是保安,但要经过你的书面同意。”沈彪说:“我同意,我同意。”戴梦岩说:“你稍等,我上去打个电话。”戴梦岩上楼回到房间给叶子农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征询叶子农的意见。
叶子农在电话里说:“见吧,不见不合适。”戴梦岩下楼,对沈彪说:“子农同意见你,上车吧。”戴梦岩开车送沈彪到派拉姆公寓,在广场大门向保安出示了身份卡,不同级别的卡代表了不同权限。她向保安说明了情况,沈彪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到了公寓人口,戴梦岩把准许沈彪见叶子农的条件向值班室的保安做了说明,值班长查验了沈彪的护照、机票和人宿旅馆的凭证,然后让沈彪填写一张英文版的安检登记表,除了时间、身份、拜访对象、户主同意等信息外,主要是书证自愿接受特殊安检。沈彪的英文并不是很好,在戴梦岩的帮助下才完成了登记,戴梦岩也在户主一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填写完安检登记,沈彪和旅行包一起被带进值班室的里间,一名保安对沈彪身体和旅行包进行了安全检查,没有发现具有攻击性的器物和其他危险品,随后被带出来,值班长也在安检登记表上做了填写,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给沈彪发了一张访客通行卡。
沈彪有了这张卡,就可以通过电梯和走廊这两道关了,剩下最后一道是房门。沈彪跟着戴梦岩到房门,想在戴梦岩面前表现一下跟叶子农关系很近,就上前敲门。
戴梦岩说:“别敲了,子农没权力开门。”戴梦岩打开门让沈彪进屋,对叶子农说了句“我回去了”就关门走了。她知道叶子农与沈彪只是布达佩斯有一面之交,对沈彪并不了解,尤其是叶子农正处在非常时期。她对沈彪是有戒备的。
叶子农是不敢碰门的,听见开门声就走过来,站在门边迎着。戴梦宕对沈彪的态度显然不够友好,甚至没有起码的客套,他能理解,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了解沈彪。
叶子农把沈彪迎进客厅,握手寒暄:“吃了吗?”沈彪笑着说:“没呢,一直在梦姐楼下耗着。”叶子农说:“我也没吃呢,你先坐,我去加一份。”沈彪放下行李包说:“我先去洗手间。”叶子农带沈彪到自己卧室的卫生间,然后去厨房了,从新买的大冰箱里拿出两袋冷冻食物扔进电热壶里,又冲了两杯茶端到客厅。
这时沈彪已经回到客厅了,接过一杯茶说:“农哥,这是啥地方啊?刚才安检差点连裤权都扒了。”叶子农说:“梦岩跟保安公司的协议有特殊条款,不是所有公寓访客都这么折腾。饭已经热上了,要等半个小时才热透,你先喝口水。”沈彪又环视了一下房子,问:“这屋里让抽烟吗?”叶子农说:“桌上有,自己拿。”沈彪没拿桌上的烟,拿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支,说:“这房子太高级了,怕给熏了。”叶子农说:“没那么邪乎。这回不抽我的了?你不是说我的烟好嘛。”沈彪指指茶杯说:“水也没喝你的,饭吃不吃你的也不一定呢。”叶子农问:“啥意思呀?”沈彪语气郑重地说:“农哥我先这么叫着。我这人不会兜圈子,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汉奸?兄弟我在乎这个。你的消息满天飞,梦姐的车都被砸了,我信谁的呀?我搞不清你是吃哪路的。来之前我就想过了,就算你是汉奸,你帮过我,我也当面给你道个谢,咱布达佩斯那段就算过去了。”叶子农笑着说:“我说管个屁用啊。”沈彪说:“管用,你说的我就信。”叶子农说:“那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准保脏不了你的中国心。”沈彪一拍桌子说:“我就说嘛,汉奸能帮我这样的人?”沈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说:“得了,以后你还是我农哥。这烟还得抽你的,农哥的好烟不抽白不抽啊。”说着掐灭手里的烟,点上一支桌上的烟。
叶子农问:“你跟美国人比了吗?”沈彪不好意思地说:“比了,输了,虽然不是正式比赛,但确实技不如人,还是天外有天哪。不过交流一下也挺好,交了朋友,长了见识。”叶子农说:“就是,不能啥事都上纲到保家卫国。”沈彪说:“这次在美国交了几个ZIPPO圈的朋友,我打算在北京开个ZIPPO专卖店,搞一些市场推广活动,把个性贴章的业务也搞起来,以前是玩,以后就当饭吃了。”叶子农说:“又有兴趣,又能当饭吃,好啊。”沈彪说:“我上学的时候就跑到夜总会挣钱,表演火之浴是单次挣钱最多的,就是燃烧手指给客人点烟,这是个最有争议的危险动作,震撼至极,摧残也至极,我从练这个就没离开过烧伤膏。有一次我给客人点烟,丫点雪茄,半尺长的雪茄能好点吗?这操性的!可咱也不能栽了呀,手指头就那么竖着,真他妈疼死我了,心说你丫烤猪蹄呢!不过那孙子还算仗义,一把给了5张。农哥要有兴致,我给你表演一个?”叶子农连连摆手:“别,别,咱不玩这个。”
沈彪说:“其实我心里……唉,咋说呢,本来是去跟美国人叫板的,结果拿人家的产品当饭吃了,这算啥事啊?我喜欢ZIPPO不假,可就有件事让我特他妈别扭,ZIPPO徽章有好多国家的国旗,就是没有中国的。”叶子农说:“不了解ZIPPO的运作机制,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中国比发达国家落后是事实,自己不强大起来,人家给你个面子也不吃劲。”沈彪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一尊佛像放茶几上,说:“农哥,这不要开店了嘛,我在纽约请了一尊佛像,开过光的,还是个洋和尚。听说你上过佛学院,你给看看。”叶子农说:“这我可看不了,两码事。”沈彪问:“咋是两码事呢?”叶子农说:“宗教是管心理支撑的,佛法是管认识实相的。我在佛学院混了两年,宗教这块对我没啥用就没学,你要让我说几身几相都是管啥用的,我真说不上来。”沈彪赶忙把佛像收起,说:“让农哥见笑了。”叶子农说:“这有啥见笑的,对自己管用就行,又没妨碍别人。”闲聊了一会儿,叶子农觉得饭该热透了,就去厨房准备午饭,沈彪也跟了过来,见叶子农打开电热壶的盖子,从冒着热气的壶里拿出四个铝箱袋,两份米饭两份红烧排骨,分别倒进两只碗和两个盘子,端上餐桌,午饭就算成了。
沈彪看看铝箔袋,以为是工业化的方便食品,就说:“农哥,你就吃这个?”叶子农说:“这个怎么了?这都是梦岩从巴黎的中餐馆一家一家挑出来的,大量买回来分装,冰箱里都满了,顿顿吃的都是巴黎最好的厨艺,咱还想啥呀。”沈彪尝了一块排骨,惊讶地说:“哟,味道是不错……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叶子农说:“有啊,红酒白酒都有,你喝什么?”沈彪说:“白酒。”叶子农拿来白酒和杯子,倒上两杯。
沈彪说:“这一晃半年了,来,咱哥俩碰一个。”叶子农就跟沈彪碰了一杯酒。
沈彪说:“农哥,那你是马克思主义者了?”叶子农说:“不是。是有接触,认同马克思主义。”沈彪说:“认同就算是。”叶子农说:“我认同的东西多了,纽约的自由女神、基督的博爱、佛法的如是、儒家的修身,那我就都是了?我倒没啥意见,人家答应吗?”沈彪说:“农哥,你咋跟雪红姐说我是愤青啊?弄得人家都那样看我。”叶子农说:“你屁大点事都能上纲到保家卫国,还能是啥?”沈彪说:“其实我还真不是愤青,不瞒你说我对马克思主义也是有研究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要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叶子农说:“这么劳神的事让别人去弄吧,你就不用了,你不需要。”沈彪不解,问:“为啥我不需要?”叶子农说:“你请一尊佛干啥呢?不就是心想事成嘛,一灶香的成本啥事都交给老天打点了,干吗要去弄通马克思主义?当然还是这样划算哪,这账谁还算不过来。请尊佛像还要开光的人,你信他真想弄通马克思主义吗?”沈彪说:“我认为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不必矛盾,完全可以达到完美的统一。”叶子农说:“你咋这么有本事呢?”沈彪说:“咋了?”叶子农说:‘M}机也a这个ma的吧?你左也唯右也唯,那还唯个啥劲呢?先甭管唯的对错,你先唯住了再说吧,如果连唯都没唯住,你拿啥统一?”沈彪说:“讽刺我?那好,我出门就把佛像砸了。”叶子农说:“人家佛像招你惹你了?我只是说你不需要弄通马克思主义。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有人靠鼓励,有人靠信心,有人靠真相,不是人人都需要弄通马克思主义的,也不可能嘛。宗教能给人心理支撑就是有用,人需要心理支撑,没心理支撑步都迈不动。”沈彪说:“我没心理支撑也迈得动。”叶子农说:“这就是扯淡了。现在让你走到客厅,你留下的脚印就是你走这段路所需要的面积,如果把脚印以外的实地削掉,每个脚印之外全部是万丈深渊,你再走个试试,我怕你一步都迈不动吧。脚印以外的实地就是心理支撑,你没踩上不表示它没起作用,人活的过程就是不断寻找心理支撑的过程。咋,没弄通马克思主义的都不活了?”沈彪愣了一会儿神,说:“难怪梦姐把你关起来,这女人心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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