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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园 修订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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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抚着手心里的小照片,心中四海翻腾。


蒲泽急急忙忙穿了鞋子就往楼下奔,阿初怎么叫也叫不住她。屋子四周每隔两三米就站了一个保镖,见她下楼来,四五个冲过来拦住了她的路。
“蒲泽小姐,请你在家里等一等。”
几个大汉拦着她,蒲泽脑门上的冷汗唰唰地掉。
“让我去医院好不好,让我出去好不好?”她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在抖。

“何小姐。”
蒲泽回头,见一个穿着盘扣麻衫,大约七十岁的老人背着手站在大厅里,两鬓擦白,眉眼弯顺,平若秋水。他走两步上前,微微朝她福了福身子,才慢慢开口说:“来这边坐坐,老黎陪您等。”
阿初也过来了,低声说:“老天保佑的。”

蒲泽左右为难,进退不得,颤着声乞求老黎:“带我去医院行吗?”
老黎又倾了倾身子:“这……家庭医生就来了,老爷吩咐过给您号号脉,这样吧,等医生来了再出门?”
这姑娘眼睛里全是惊慌和悲痛,老黎不敢违逆主人,只好使出拖延策略。
“不,不看医生,我没有病!”蒲泽一口回绝,上前抓着老黎的手腕:“黎爷爷,带我去医院,求求你!”
老黎被她低声下气的请求弄得惊慌,忙小退一步福了福身:“老黎……不敢。”

蒲泽又扭头看了看门外几条大汉,胸口起伏,她脑海灵光一闪:“我,可以用一下你们家的电话吗?”
老黎见她好似开始妥协,点点头:“当然可以。”伸出手引她往客厅去。
客厅大而古典,家具精致名贵。她挪到沙发边上,拐角的小几上放着一台古董电话,圆形的号码盘,旁边是个立着的乳白无线电话,她拿起无线电话,上头的显示屏闪了闪蓝光,却不见号码键。
蒲泽愣了一下,刚要放下,老黎在后头恭敬地提示:“这个声控的,直接说出号码就可以了。”

蒲泽哪里还有心情研究高科技产品,疑虑着对着电话说了一串数字。
电话响起流畅的钢琴曲,很快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
“谁啊?”

“澜澜,是我。”


关于应对紧急状况,例如逃跑,整人,蒲泽身边有谁能比得过潘澜。她才用一句话大致说了说自身现状,电话那头的人立刻说:“门口等着。”
蒲泽“嗯”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

老黎和阿初对视一眼,这年头的小孩子打电话这么简略?

蒲泽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站起来对阿初说:“陪我到前庭看看花吧。”
保镖听说是赏花,纷纷退回原位。
蒲泽在前院慢慢走,前院开了半个花圃的蔷薇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蒲泽左看看右看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门口挪,伸出手装模作样轻抚花瓣,用眼角偷窥各人。
保镖们站得像一排松树,老黎在花圃那头,握着花锄给一株矮小的花枝填土,阿初温软着眉目,欣赏着墙角下一排小盆栽。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蒲泽等得焦急难耐,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弓着腰做出一副看得入迷的样子。

正等着茫然,隔着两米的门外突然轰轰的跑车发动机声,蒲泽立刻飞奔出去。保镖们狂奔出来,蒲泽已经跳上了一辆红色法拉利,马力十足轰地冲前边去了,保镖们追了一段追不上,落在后头。


车子开入大路才慢了下来,恢复正常的车速。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连个声响也没听见?”
潘澜裹着外套,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着青黄晦暗的脸色:“慢慢滑进来的,早听见声响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蒲泽安心的吐口气,立刻又陷入悲慌。
“澜澜,你看这个。”

潘澜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照片,几个字跳入她的眼。
她突然皱眉大骂:“靠!”一锤打在方向盘上。她的反应太强烈,蒲泽瞪大了眼。
“怎么了?!”
潘澜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咬着下唇,恨恨地:“没诚意,算了。”

“嗯?”
蒲泽不明。
潘澜瞥她一眼,突然别过脸打个喷嚏:“蒲头,赵枫他两个儿子一路飙车回来……有个儿子出车祸了,差点死掉。”
“谁?!”蒲泽整个身子扭过来,惶恐地看着潘澜:“快带我去医院。”

潘澜不答她。
“蒲头,你可是乱战的根源。你也知道事到如今,我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呵呵,唐皞我都对付不来,更别提赵枫那俩儿子了。
他们家打架,牵着大把人送命。
你走了一个多月,可想好了?
蒲头,不知者无罪,没人有资格批判你掌控你,但是不代表没有人不敢对你下暗手,要是别家知道这个秘密,你会非常危险。”

她突然靠边停车。
“所以呢……”她侧过脸看她:“勇敢一点,爱情是很脆弱的,经不起犹疑,也经不起游移。”

“澜澜……我好怕……”蒲泽胡乱抹了抹眼泪:“赵樊是绑架我那人的头儿。”
潘澜抓紧她的手,她当然知道她害怕,并且知道害怕什么。

“手术快结束了,我陪你过去。”


手术室的楼层布满了保镖,个个屏声息气。
走廊的尽头静悄悄的,墙壁是安定心神的浅蓝色,白炽灯的光冷漠通明,手术室外头等着三个人,一人站着俩人靠着坐在椅子上。
蒲泽擦过众位保镖的身,一步一步朝走廊那头的三个人走去。

赵枫首先余光瞥见了她,抬起头。蕙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的光明了又暗。

“伯父,阿姨。”她轻轻的打了招呼。
赵枫点点头。

“丫头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浑厚有力。

蒲泽扭脸看见原本对着墙的老人家,大大吃惊,鼻子一酸,快步走过去“爷爷!”
声音哽咽。
威廉左手撑着拐杖,右手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搭在他的左手上,一下一下的拍,垂头怜爱地看着她,点着头。

这一声“爷爷”,让赵枫夫妇皆是一惊,身后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人当场顿在原地。


哗啦手术室的门开了。众人齐齐往里看。医生快步走出来,对威廉点头:“暂时脱离危险,请放心!”
几个护士推着床从里头出来,赵枫先人一步两步上前。蒲泽一眼看见床上的人,情不自禁扑了过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被子上。
“请借一步,病人需要休息观察。”一位年轻的护士轻轻对她说。

蒲泽不得已后退了一步,看着众人将他推进了走廊那头的特护病房。蒲泽一步跑一步顿地着跟在后头,赵枫跟在老威廉身后,随着一干护士进去了。

“没事了,放心吧。”耳边是个温柔的声音。蒲泽泪流满面地扭头,目光却见身后几米远站着的那人,定定地望着她,面色黯然,眼里全是心伤。


蕙妍的眼睛在这两个人脸上来回扫了两三次,苦笑了一声,悄悄走开了。
蒲泽看着那人,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空气冷漠尴尬,她闻见他身上的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别过脸不去看他。

“呵。”他冷笑,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仰着上身,两条长腿打开一些角度,肆无忌惮地伸直了,占去半个走廊的宽,将她困在中间。
“不要告诉我,你对我的逃避全是因为他。”他咬着牙凉凉地蹦出这句话。
“何蒲泽,你给了我一个巨大的震撼,你究竟是有多贪心,还是为了他你什么都肯做。
你要来做特工却不能全身心投入,我该夸你还是骂你好。”

他缓缓地说,声音越来越黯,越来越没了力气,整个身子像是被人抽空了,找不着五脏六腑。

蒲泽脸上的泪痕微干,沉默地看着他。他强大的气场如同一只笼子,将她牢牢锁在原地,他眼里的悲凉像是扩散的毒气,侵入到她躯体里,于是她也随着他的轻声细语渐渐悲哀起来。

“这么危险的事他也愿意,真是有勇有谋舍得牺牲。你们是几时就做好了计划,从那天晚上把我的元青花打碎开始?”他说到这里,胸口上一阵的痛,如果她真是这种身份,那么晟睿着实是高手,竟然能够摸得透他的心,找了个让他步步沉溺无法自拔的女人来。可他心里隐隐相信她不是,他一贯冷静的头脑,当下却混乱得一锅粥。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露弱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沉不住气,嘴里非得说些什么,这种或怨恨或试探的语气,是想竭力撕开一点她掩饰的太过完美的面具,或许撕掉的是她真正的皮,那么他才能好过一些。

蒲泽抿着唇与他对视,心中拔凉。
原来在他心里,她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个做戏的,虚情假意。在他的意识里,她就是麦晟睿得以达到目的的一枚棋子,这样利益至上的评判方式,直接地面对面说出来,叫她一时难以接受他的冷酷。
也不是,他的手段那么残酷,这点心思,恐怕已是良善。

“何蒲泽,你知不知道惹怒我的后果?”他轻轻的问她。
蒲泽顿时毛骨悚然。
他轻声笑了笑,指着走廊尽头的特护病房:“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他明天就会被推进太平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他。
“他是你兄弟。”她说。
“是。没错。”他点头。
原来你知道我的底细。

“所以我们明算账不是?一笔一笔算清楚。”

蒲泽原本积了好多话要跟他说,可眼下发现没有说的必要,她抽了抽鼻子,抬起脚跨过他的腿,径直往前走。
赵樊用了最后一点茫然混乱去激她,本以为她能表露一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委屈,一点点的生气,一点点就好,不要让他痛入骨髓。
可她竟是默默听完他的话,不做任何辩驳,甚至没有任何心慌或悲伤,如同默认了他的话,无力辩驳,只好转身走开了。

赵樊颓然,眼睁睁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想伸出手抓住她,却没有一丁点力气。

为什么?蒲泽…为什么会是你……
如此残酷,伤我于无形。



特护病房里,她非亲非故,进不去。
隔着玻璃窗,麦晟睿面无血色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脖子上卡着个仪器,将他的头固定着。他双目紧闭,无欢无喜无悲无痛,平和得好似死了一样。床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闪烁着高高低低杂乱不堪的曲线,波度渐缓,仿佛下一秒就会“嘀——”的一声,变做一根直线。

蒲泽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比逃亡那一晚树下数着数字等待他出现,还要慌上千百倍。
只要他活过来,好好的活着,哪怕他不爱她,欺骗她,戏耍她,玩弄她,怎么都好。哪怕他喜欢Sherry,那就喜欢她好了,喜欢谁都好,只要睁开眼睛,不要这样,安静的令人恐慌绝望。

威廉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憩,赵枫就坐在窗边边,一动不动看着他儿子的脸。
蒲泽不明白其中的纠葛,只觉得他一下子像是憔悴了好几岁,原本乌黑的头发一夜之间双鬓擦白。脸上的心痛和懊恼,从心肺蔓延至毛发的末梢,散播在空气里,穿透厚厚的玻璃和混凝土的墙,飘到走廊外头去。

你若是出事,叫我此生再如何偿还弥补,叫我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赵枫从来没有这样懊悔,他对儿子之间竞争的放任,本想催速他们成长,变得比他更强大。却忘记了,当他们比他强的时候,便会脱离了他的掌控,无法避免惨剧的发生。

走廊长而肃静。他隔着空气望着她,她隔着玻璃望着他。


冤孽啊。蕙妍暗叹。难怪双方到后来斗得毫无理智,麦晟睿不惜以本伤人。
“过去坐一会吧。”

蒲泽偏头,见赵太太和善地招呼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微微点头跟她过去。

“我是赵樊的妈妈。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年轻的小姑娘一样娇软。
蒲泽忙做应答。

原来她是赵樊的妈妈。生得这样好看,像是三十几岁的轻熟女,浑身上下一股子诱人的魅力。
“蒲泽哦,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很抱歉。”
她竟然对她表达歉意!

蒲泽簌的抬起头,摆了摆头,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合适。
“你放心,这两个孩子只是胡闹,他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她仿佛能读懂她的焦虑,又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却不去埋怨她给她儿子戴的绿帽子,叫蒲泽当下更是无地自容惭愧不已。
“你们都是小孩子,这次闹得动静有些大呀,把老爷子都惊动了。”她抿着嘴笑,好像在与她聊着家长里短,这么大的斗争,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吃饱饭足吵个嘴打个架。
“你知道这两个家伙都在闹什么吗?”
蒲泽摇头,有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蕙妍瞥了一眼走廊尽头那个落寞的人,叹了口气:“他们在抢一个花瓶。”
“男孩子就是好斗,抢个玩具什么的很正常。”
是了,蒲泽突然想起赵樊跟她说过的什么唐朝花瓶,原来麦晟睿也知道。可这花瓶不知埋在海底哪一处,寻找它那是工程浩大,没有雄厚的财力怎么行?那也是说,麦晟睿并不只是一般财力,至少也是能够与赵樊相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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