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郑清扬给父亲带来了两条走私的“三五”牌香烟,郑天良问女儿:“吴颢怎么没来?”清扬狡黠地说:“他怕你揍他,不过香烟是他买的。吴颢说如果你不骂他拐骗了女儿的话,他要我代他向你鞠一躬。”郑天良宽容地抚摸着女儿虚假的黄头发:“你来深圳是对的,吴颢是一个有志气的年轻人。”郑清扬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下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对着父亲深深鞠了一躬,郑天良连忙抓住女儿的手,说:“女儿能自已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为你骄傲和自豪。”广播里通知4207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郑天良跟女儿道别,女儿塞给他一千块钱说是给妈妈的,郑天良收下后说:“你要多保重,经常打电话回去!”
郑天良在检票口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他发现女儿热泪盈眶。那时候,郑天良并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中同女儿的最后一次见面。郑天良临执行死刑前,脑袋里最后定格的画面就是机场父女分别的一幕。
郑天良从深圳招商会回来后发现太阳在天空停留的时间太短,冬天清冷的空气中,阳光本来就软弱无力,刚刚从楼房的后面升起来,还没让人充分感受到阳光的质量,太阳就撤走了,这使忙忙碌碌的郑天良有一种要跟时间和太阳赛跑的紧迫感。招商会在全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省市电视台报纸连篇累牍地为这次招商活动大造舆论,叶正亭的魄力和能力就这样通过电视报纸在全省全市不胫而走,作为跨世纪的年轻干部,叶正亭的政治形象正在被各种小道消息反复论证和推敲着,而正是通过这次招商活动,郑天良在叶正亭的心目中留下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叶正亭在郑天良跟台湾中飞集团签署了协议收购啤酒厂意向书的第二天,看着两眼布满了血丝的郑天良,叶正亭毫不掩饰地说:“老郑,你是一个靠能力靠实力证明自己的干部。”仅这一句,就让郑天良整整回味了一个冬天。
郑天良最后一晚上的谈判成功使河远市深圳招商会协议投资金额达到四点六亿,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黄以恒在叶正亭说了那句肯定郑天良的话后接着说了一句:“只要能给老郑权力,他是什么事都能干成的。”郑天良听了这句话,总感到有些味道不对,像肯定,更像是嘲讽。不过,此刻的郑天良,是根本不在意黄以恒说了什么的,他只需要认真研究叶正亭的每一个字的笔划和结构就行了。
全市上下全面落实和贯彻深圳招商会的各项协议内容,一个全面推动和深化河远经济改革的热潮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郑天良整天忙着接待和谈判,每天喝酒喝得五脏六腑热血沸腾。他感受到了疲倦,但疲倦被一种事业的成功瓦解了,宣中阳在市委强大的政策压力下,再也不敢坚持对工业区严防死守的态度了,他就像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将领面对着分崩离析的阵地,任其自生自灭。鉴于叶正的亭的政治行情看涨,黄以恒也丧失了跟叶正亭刺刀见红的勇气,所以他在深圳招商会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对合安啤酒厂的捍卫,只是郑天良卷土重来的猖狂让他在冬天还没来临的时候就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他在一天晚上给宣中阳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宣中阳的最后一句话让黄以恒一夜无眠:“我想有人已经开始自掘坟墓了。”
在合安县,郑天良提出的各项方案基本上没有通不过的,几乎在常委会上例行公事地通报一下,没人反对,常委们都知道,郑天良的提议就是叶正亭的提议,只是相当多的同志认为郑天良每当在会上提出一项议案的时候,总不忘说:“我已经跟正亭书记交换过意见,正亭书记要求我们态度要坚决,行动要迅速。”大家认为谁都知道你是叶正亭的人,何必要每谈事情非得要把叶正亭挂在嘴上呢,而且不用“汇报”用“交换意见”这一平级之间使用的概念,这是以势压人,也是气焰嚣张,不过大家都认为郑天良确实是一个能干的角色,比起宣中阳来,郑天良是一个能大打出手冲锋陷阵的战士,而宣中阳更像一个温和的摇着扇子的谋士,为人做事都有些偏软。人们隐隐地感到,郑天良正在取代宣中阳成为合安县的政治核心,因为他的动议在会上没人反对,而宣中阳的提议只要郑天良暗示性地不同意,就没法通过。这使得郑天良像正的,宣中阳成了副的。然而,无论是郑天良和宣中阳,他们都对这一事实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因为政局变了,其政治结构也得跟着变,这是常识。
工业区在长期争论不休中一直僵持不下,而深圳招商会一结束,一切都既成定局,郑天良发现小平同志讲得是对的,不要争论,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一旦生米做成了熟饭,不吃也得吃。原来有些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重要的是要找到简单化的途径。合和酱菜厂回迁在两天内就立项了,郑天良要求规划局第三天就在工业区内啤酒厂东侧划出了一块两万平方米的空地作为新厂址,第四天的时候,赵全福就拿到了县里关于合和回迁的批文,而这些事情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深圳招商会刚刚结束一个星期。赵全福将郑天良请到了红磨坊,见面就握住郑天良的手说:“老板,你这是比深圳速度还要深圳速度,我真是服了你。”
郑天良很平静地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帮上你忙,这不是我不尽心,而是有心无力,现在让合和回迁也是难度很大的,我跟正亭书记商量了好几次,他总算给了我支持。”
郑天良接着又说了一句:“你要的‘鳄鱼’皮鞋我已经买回来了,哪天到我家里去拿。”
赵全福说:“老板,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太谢谢你了。”
“这叫什么话?一双皮鞋也值得谢?”郑天良搭了一句腔就言归正传地说:“老赵呀,合和回迁是从全县经济发展的整体格局考虑的,但外面人多嘴杂,说什么这是有意要将合和安排到啤酒厂旁边来证明当初黄以恒决策的错误,这是挑拔我和黄市长的关系,你要在外面多做一些解释,要将这些不利于领导干部之间团结的话堵死。”
赵全福说:“嘴长在人家鼻子下面,我可以做一些解释工作,但事实毕竟是事实,我是不想搅到你们领导之间的是是非非中的。”
郑天良用警惕的眼睛看着赵全福:“老赵,是不是你也这么认为?”
赵全福毫不含糊地说:“老板,不是我这么认为,而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同意把合和建在工业区,躲得越远越好,可你大老板不答应。”
郑天良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既然这样,那我马上就撤销批文,你找宣中阳批吧!”
赵全福一见郑天良脸色不对,就忙着检讨:“老板,你还真生气了?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嘛,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郑天良坐在赵全福的老板椅上,每次郑天良在赵全福办公室都是这样的,赵全福坐在他对面的小椅子上。老板桌太大,郑天良见赵全福弹烟灰时胳膊伸得太远就将烟缸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一回来就忙着合和回迁的事,你还说这样的话,太让我失望。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合和回迁到工业区是考虑到工业区要能体现出我县经济改革的整体形象,而不是跟啤酒厂唱对台戏,啤酒厂由外资收购后生产规模要扩大一倍,这种扩大再生产与黄市长打的基础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黄市长当年建工业区,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外资投入。”
赵全福连连称是,他除了表明这些言不由衷的态度外,别无选择。晚上吃饭的时候,万源也从河远赶来了,他在酒桌上显得非常焦急:“老板,你要我在月底开工,可你至今地价还没有降下来,我实在买不起呀!”
郑天良一点都不着急,他说:“你的合伙人小沈怎么没来?你嫌价高了,也许她认为正合适呢,项目是她最初申请立项的。”
赵全福插了一句:“小沈太不像话了,半途把我甩掉了,专捡有钱的大款傍,让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万源说:“你赵总说话不嫌牙酸,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好的大企业,鬼才想搞房地产开发,你一心想着回迁合和发大财,我们这个小项目,你哪能看得上。”
郑天良看两个有钱人又在互相抬杠,就打断他们无聊的争执,说:“还是谈点正事吧!万总,地价我跟土地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都进行过磋商,他们认为最多优惠百分之二十,但我坚持百分之三十,目前工作难度比较大,你还不能急。”
万源说:“我知道工作难度比较大,但你大老板只要开口,下面的人是不敢反对的,谁不知道现在合安是你大老板说了算。百分之三十是我的底线,再高,我就揭不开锅了。”
郑天良说:“你们这些大款们在我们面前一个个都装成贫下中农,而在小姐们面前,唯恐小姐们不把自己当地主富农待。我知道你万总的底细,地价的事我还要跟他们慢慢商量。”
大家继续喝酒,酒喝得上了兴头,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万源说土地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他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关键是你大老板要果断拍板。
趁着赵全福上厕所的空档,郑天良借着酒力说:“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拍板,优惠百分之四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协调的过程。”
万源看着郑天良,郑天良目无表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说菜里可以多放一点盐一样轻松和随意。万源已经全听懂了,但他嘴上说:“那就太好了,我真的还要敬你一杯。”
这天晚上,郑天良放给了万源一个诱饵,至于万源咬不咬钩,完全在于万源的态度,郑天良只不过是一个站在水边的戴着太阳镜的钓者。
赵全福到郑天良家拿皮鞋的时候,提了一个手提袋,手提袋里装有两瓶茅台酒,听说是来拿皮鞋的,周玉英倒完茶后就回到了房间里去了,郑天良跟赵全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合和回迁后的发展规划,晚上十点多钟,赵全福才离去,临走前,赵全福对郑天良说:“你给我买皮鞋,又不让我付钱,我就带两瓶酒给你,算是用酒换皮鞋吧!”
郑天良说一双皮鞋算什么呢,还带来了酒,太客气了。赵全福说合和回迁没有你大老板帮忙根本是不可能的。说着两个人就握手道别了。郑天良回到客厅里继续看电视,他不想立即睡觉,虽然人很累,但许多事情必须要在晚上考虑,白天的时间已经全部交给了工作。看电视只是一种样子,其实电视上放的是什么,他是熟视无睹。夜里十一点钟左右,郑天良听到了屋外冬天的风声,他有些冷,就在脚上套了一双棉鞋,又猛喝了几口热茶,心里和脚上就都暖和了起来。这时,手机响了,打开电话一听,是万源打来的,万源在电话说:“老板,我的钢材、水泥、沙石全都准备就绪了,图纸也出来了,绝对河远一流,可你地价迟迟不给我降下来,我实在没法开工呀,求你大老板开开恩,能不能这两天就把地价谈定将土地使用证开出来。”
郑天良对着电话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跟他们协调了好几次,阻力太大,尤其是百分之四十优惠,难度特别大。另外还有一些税费减免,我也要同时跟有关部门商量,我要让朋友们来投资一定要有利可图。但这需要时间,慢慢来,你也不要太急。”
万源说:“老板,你明天晚上在家吗”
郑天良说:“明天晚上暂时还没有安排,应该在家。”
万源说:“我明天晚上到你家去当面向你汇报地价和土地证的事,好吗?”
郑天良说:“那好吧,我明天将其他活动推掉,我在家等你。”
放下电话,郑天良走进自己的房间,见周玉英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带上房门,走进客厅,小心谨慎地打开了赵全福带来的两瓶酒,第一瓶酒货真价实,他拿起来摇了摇,他听到酒在瓶里面真实的声音。郑天良坐到沙发上抽烟,眉头皱得很紧,香烟刚抽了两口,他突然从沙发上反弹起来,打开另外一瓶,盒子里没酒,是压得很扎实的领袖人物头像,领袖们被挤在酒盒子里闻够了酒的气息,脸色都有些苍茫,郑天良将领袖们从酒盒子里倒在茶几上,一数,整整三十万。
郑天良将领袖们重新装进酒盒子里,然后按原样放在手提袋里,悄悄地走进了西厢房里清扬的空房间,清扬的书橱下面是一个酒柜,里面堆满了烟酒,他也不知道这些烟酒是谁送来的,送来的是什么烟酒。他将装有领袖头像的那盒酒放在最里面的位置并撕下了一个香烟的过滤嘴塞在盒子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