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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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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春另取了一双大杯,斟满酒递给雪芹:“来,咱们再喝了这满杯酒,有些事您还不知道,听我再说说。”
  二人举杯喝干了一大杯酒,绣春搌搌眼泪,接着说:“二姑娘用心良苦,为免其父居心不良,曾经先问清您的家境,再问我是否愿意侍奉先生,最后请其父在省亲之后,将我和二姑娘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首饰都给了您。还记得吗,她进宫前的家宴上,二姑娘亲眼看着咱们喝了那杯酒,实际上那就是订亲的酒、交杯的酒。先生,您明白了吗?我没看错,您真是个好人!”
  雪芹恍然大悟,他打了自个儿一个满脸花,打得还挺重。绣春急忙握住他的手:“您忠于表少奶奶,这并不错,一点儿都不错。只怨我绣春命小福薄罢了。”
  这时小丫环进来问:“妈妈打发我来问一声,上菜吗?”
  “上,先上鱼。”
  “是。”小丫环退下,绣春又斟上了两大杯酒:“我让他们做了四种鱼为取一句吉祥话。”绣春一言未了,四个小丫环齐来上鱼。
  一说:“五柳鱼。”
  一说:“松鼠鱼。”
  一说:“瓦块鱼。”
  一说:“清蒸鱼。”然后尽皆退下。
  绣春举杯:“绣春祝先生吉庆有余,四季平安!”言罢一饮而尽。
  雪芹望着绣春一时语塞,他不想再让绣春看见自己流泪,便慢慢地低下头去。忽而听到有调动琴弦的声音。雪芹抬头望去,只见绣春手按宫商,低声吟道:
  请饮下,胭脂酒,
  杯中凝尽泪血仇!
  自从与君相邂逅,
  一任喜色跳眉头。
  非是女儿不知羞,
  梦里情怀情更稠,
  相思寄红豆。
  浮萍草,逝水流,
  侯门绝非百花洲!
  我不想玉堂金马攀紫绶,
  更不想飞骥身披千金裘。
  惟愿终身相厮守,
  谁不知,一世知音最难求,
  饥苦不堪忧。
  中秋夜,陷恶谋。
  大人为淫乐,夫人将财求,
  清白女儿身,瞬间变下流。
  天不为公与天斗,
  虎狼为恶投吴钩。
  女儿失贞!珠沉玉碎断缆崩舟。
  祈盼泉下共金瓯。
  绣春歌罢欷殻岩郑┣弁蚍旨ざё⌒宕海骸拔也辉诤酰乙欢ㄒ⒛悖缟‘见到你给她的手帕就说过,你心灵手巧、聪明伶俐,一定是她的好帮手。”
  “唉——”绣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惜晚了。”
  “不晚,决不晚!”
  恰在这时老鸨子闪身而入:“怎么样了,曹先生,菜也吃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曲儿也听了。今儿个您也就别走了。”
  “我问你,我为绣春姑娘赎身,你要多少银子?”
  “妓女从良,这是好事儿,我先给姑娘道喜,至于银子么我是八百两银子买的,怎么着您也得让我赚二百两吧。”
  “你的意思是一千两?”
  “没错,一千两。”
  “好,一千就一千。”
  “表少爷,您上哪儿去找这一千两银子啊!”
  “你不用管,我曹雪芹虽穷,可是一千两银子还能找的到。绣春姑娘你好自珍重!”雪芹言罢翻然离去。
  老鸨子向门外喊了一声:“来呀。”
  “是。”两个小丫环应声而入。
  “把这残席撤下去。”
  绣春说:“把酒给我留下,再给我找一件大红的彩衣来。”
  “有,有。我明白你的意思,新嫁娘怎么能没有大红的彩衣呢!我去拿,我去拿。”老鸨子说着先自出门而去。

  幸好是二更刚过,雪芹一路小跑儿来到敦诚的家里,让仆人火速通禀。敦诚得报慌慌张张迎到外书房:“雪芹兄,家人说你找我有急事?”
  “对,我是来借银子的。”
  “要用多少?”
  “一千两。”
  “你要这许多银子干什么?”
  “为绣春赎身。”
  “绣春?就是给文四爷提亲的那个姑娘?”
  “对,如今让傅恒家给卖了,卖到妓院里!”
  “怎么,尚书府卖丫头这已是奇闻了,怎么还卖到那种地方?”
  “他们是先奸后弃,伤天害理呀!唉!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如今心急如焚,你看”
  “好好好,我去看看,未必这么顺手。”敦诚急忙去取银子。
  雪芹在房中坐立不安,踱来踱去。
  没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敦诚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儿:“雪芹兄,现银只有二百两,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共合七百两。不过,不要紧,咱们明早再去找我哥哥凑一凑。”
  “明早太迟了,我现在就去。”
  “夜里有查夜的,遇上了又是麻烦。”
  “不要紧,我钻小胡同,不走大街。你把这七百两给我吧。”
  “要不我陪你去。”
  “不不不,两个人碰上查夜的更麻烦。”雪芹把小布包揣在怀里,与敦诚恭手而别。
  幸好敦氏昆仲住的不算太远,雪芹心急火燎,脚下如飞,穿街过巷,来叫开敦敏家的门。
  敦敏衣冠不整的迎了出来,雪芹向他说明来意,敦敏赶忙从内宅拿出二百两银子,和一包首饰,递给雪芹:“这些银子是二百两,这是一包首饰,跟他们当面议价吧,足值一百两银子。”
  “好好,多谢了。我告辞了。”
  “等等,天也快亮了,我跟你一块儿去。那种地方都欺负人。你把银子和首饰都交给我,好歹我也是宗室,有这条红带子好得多。”
  雪芹点头称是,等到东方破晓,二人一同来到艳香楼。
  老鸨子引着雪芹、敦敏登上楼来,雪芹用手推门,房门紧闭,他连拍带叫:“绣春,绣春,我回来了,银子借到了!”但是室内无人应声,雪芹情急之下一脚踹开房门,但见绣春身着大红彩衣,已然悬梁自尽了。
  雪芹大叫一声:“绣——春!”欲往解救,但因急火攻心,一个跟头跌翻在地,立时气闭,敦敏扶住雪芹捶砸撧叫:“雪芹!雪芹!你醒醒啊!”
  老鸨子大惊失色,翻身下楼找到男老板:“掌柜的,绣春那丫头上了吊啦!”
  “救啊!”
  “救个屁呀,都挂了大半夜啦!”
  “嘿!这不人财两空了吗!”
  老鸨子眼珠一转:“不然!那个姓曹的昏过去了,咱就说是他把那丫头片子挤兑死的,跟他打官司,让他赔银子!”
  “对!我先去找地方,然后去找县衙门里的王班头,先把他抓起来再说,别让他跑喽。”
  “着!”
  县衙门的大牢里,横躺竖卧着十几个衣不遮体、蓬首垢面的犯人。大牢中间有一架木榻,上边睡着一个黑大汉,仰面朝天鼾声大作。
  “哗啦”一声牢门被打开,雪芹被牢头使劲儿一推,“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众犯人俱都坐起来看着他,但无人相帮。
  这声音把黑大汉惊醒:“他妈的,怎么这么大动静,没看见你黑爷爷睡觉哪吗?”
  “对不住您,我不知道您睡着了。”牢头给黑大汉请了个安,回身欲退。
  黑大汉问:“站住,什么案子?”
  “花案儿。”
  “哼!把他锁在尿桶旁边。”
  “嗻嗻。”牢头答应着把雪芹拉到尿桶旁边锁上,走了。
  马上就过来五六个人往桶里撒尿,把雪芹呛的透不过气来。等这些人小解之后,雪芹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这位大哥,什么叫花案儿啊?”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笑声过后有人说:“花案儿就是调戏妇女啦!淫人妻女啦!与人通奸啦!被人抓住啦,送交官府啦!所以就锁在尿桶旁边啦!”

  “呸!我不是花案儿!我是冤案!”
  黑大汉霍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小伙子,你先别嚷嚷,你先说说你的冤情。来来来,咱们都躺下听,躺下听,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说完黑大汉又躺下了,牢中的犯人很听他的话,呼啦一声躺倒一片。
  “嘿!”雪芹又气又恼,可又无可奈何:“好!我说”
  敦敏眼看着雪芹被衙役带走,也无计可施,他只好赶到小卧佛寺跟如伞杆咔扒椋笏参咳缟‘说:“嫂夫人先别着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开妓院的自然跟地方有勾结,咱们算是吃了个眼前亏,我马上去找关系,跟县太爷托个人情也就是了。只可惜那绣春姑娘唉!可叹雪芹兄哭的死去活来”
  幸好如伞闹杏惺圆⒉皇志牛鼓芊垂窗参慷孛簦骸拔乙不丶仪笄蠹腋福瑦Z认识的人多,也许能跟这位县太爷拉上关系。”
  “好好,双管齐下更为有利。我先告辞了。”
  大牢里,雪芹已经不被锁在尿桶旁边,黑大汉很同情雪芹的遭遇:“唉,曹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受屈受冤的可不是少数人。主持公道的人也有,只是太少了。而且力不从心,如今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我琢磨着,总有一天胳膊能把大腿拧趴下。”
  众人大笑。
  “干说没劲,咱们边喝边聊。”黑大汉喊了一声:“告诉小六子,今日让饭馆多送八个菜来,咱们给曹爷接风。”
  有个犯人跑到牢门口朝外喊:“牢头,牢头,黑爷让您告诉饭馆多送八个菜,给新来的曹爷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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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辅仁和顾氏分别坐在炕桌两边。陈辅仁把水烟袋往桌上一顿:“真是个扶不起来的天子,我荐他到尚书府做西宾,为的是省亲之后求傅大人给荐份差使,他可倒好,跟尚书大人争丫环,尚书府能把丫环卖到妓馆吗?这分明对他是一种羞辱。他还给婊子赎身,一千两银子,拿什么还人家,他忘了自个儿还打执事哪,最后闹出一条人命来。好,好,好!别说我不认识那个知县,我就是认识,我也不管,我丢不起这份人!”陈辅仁说完,下地走了。但是到了门口他又回来了:“我再跟你说一句,你趁早回家,曹雪芹在大牢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们这门亲事,就到此为止吧!”
  “阿玛,不是这么回事。”
  “以后让我有何面目再见尚书大人啊!”陈辅仁言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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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门附近的饭馆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水陆杂陈,可是丝溜片炒、煎炒烹炸的摆了一地,众犯人席地而坐大吃大喝。
  雪芹颇为奇怪:“黑爷,这大牢里还能大摆酒宴?”
  “嘿”黑大汉一阵苦笑:“曹先生,照说当然不能,都是犯人嘛,理应认罪服法,但则是,这些犯人真的都有罪吗?别人咱不说,就拿您来说吧,啊?哈哈,哈哈这就叫该亮的地方黑,该黑的地方亮。来来来吃肉吃肉。”黑大汉挟了一块塞进嘴里。
  “黑爷,您不是回民?”雪芹一问,引得大家都乐了。
  犯人甲说:“嗐,您以为黑爷姓黑哪,不对,黑爷是大伙儿的官称儿,其实他姓冯,排行在三,江湖上有个绰号,叫黑虎冯三。”
  犯人乙说:“黑虎,黑虎,黑老虎,就是黑煞神的意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身的好功夫,从三丈高的旗杆顶上一个猫儿跟头唰——”
  “掉下来就摔死啦!去你娘的吧,甭给我吹牛,喝你猫尿吧。”冯三给了他一个脖儿拐:“还是听我自个说吧。曹先生,我爹是石匠,养了我们哥儿仨,大哥小时候豆疹没出来,给憋死了,二哥成亲之后给当铺值夜打更,一天夜里来了一伙黑道上的朋友,打昏了我二哥,偷了当铺,第二天那个王八蛋掌柜的,说贼是我二哥勾来的,不单不给钱瞧病还要送官问罪,我二哥连伤带气,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这种事儿我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幸好他们没把我送官,可我这条小命也是惜惜乎。”雪芹深有同感。黑虎接着说:“从那以后,我这心里就窝住一口气,我一边做着小买卖,一边练武,我的师父可是位高人,是让我给碰上的。”
  “嚄?”
  黑虎看了一眼雪芹,目光中含有几分神秘和狡黠,然后接着说:“那年我也就是十五六岁,挎着个小篮子卖萝卜。”他还吆喝了一声:“吃萝卜了,赛过梨的心里美啦!”逗得大家笑声一片。
  黑虎也是一脸的苦笑。他说:“就在这个时候从对面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是卖切糕的,切糕摊在独轮车的案子上,连车带切糕足有二百多斤,他不推着,脖子上挎着一条车襻,两头的铜钩钩住车把上的铜环,双手一端,把车端起来离地面有半尺多高,边走边吆喝:‘切糕!切糕!两子一块。’这得多大的力气呀!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也有买的,可他切的那个块儿,又薄又小。有个小伙子不服:‘两子切糕你给这么点儿,多少钱一斤?’卖切糕的说了:‘你还甭不服,你能把这车端起来,连车带货我白送。’‘这’小伙子傻了。
  “这时候从人群里站出来一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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