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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东谊瞥那几个偷听的人一眼，忍俊不禁道：“怎么？都这么好奇？”薛怀谷第一个就不装了：“靳少，你就给我说说，月盈姐到底哪里好了？”看到靳东谊面现不悦，立刻改口道：“——当然她是很好啦，但兄弟我真的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地方能叫你等那么久的……”
五个人一下全都等着靳东谊说话，靳东谊想了一会儿才说：“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转眼就十年了，我也没有想着要特意去等，而是时间它自己这么过去了。”
钱挥烛对这话觉得疑惑：“怎么会呢，我每天都见到好些漂亮姑娘，别说十年前认识的姑娘，就是上个星期的，我都快不记得名字了。”靳东谊有点怜悯地看看他道：“挥烛，你还小呢，若是你对一个人用了真情，就不会忘记她的名字和样貌了。”
“是么，”钱挥烛抓了抓脑袋道，“我怎么觉得漂亮姑娘们都看起来差不多的，不觉得谁会有什么特别啊。”褚哲宸只是喝酒，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叶慕风笑笑道：“挥烛，有时候我们惦记一个姑娘，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她对我们自己来说特别，就好比说，我跟你夕出姐从小就在一起，看到她就跟看到自己一样，所以她对我来说自然是特别得不得了，但在别人看来，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姑娘。”
叶慕风这段话叫靳东谊陷入了思考，他怀念季月盈，或者也不过是怀念自己当初的爱情。薛怀谷听了这老半天，终于酸溜溜地说：“为什么我觉得慕风你是在晒幸福啊？去去去，别跟我们这些光棍在一块了，找你的白夕出去。”
杜有薪吃完苹果觉得很累，早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学校终于开学，陆烟萝也搬回了宿舍，应婉如很快就要结婚，陆烟萝也帮忙准备婚礼，“谢谢烟萝，你的毛笔字好看，帮忙写一些请帖吧。”应婉如正在试新娘妆，陆烟萝就坐在边上写请帖。“真是太感谢你了，一直来帮忙。”应婉如笑着说，“等婚礼当天，你多拿些伴娘红包啊。”
陆烟萝温顺地笑笑：“不必了。”她轻轻从墨砚中提起沾满黑色墨汁的毛笔，墨汁顺着毛笔尖端滑落，这个情景这样熟悉，忽然想起在褚哲宸家的书房里，他们一起写过《长恨歌》中的一句：“词中有誓两心知。”他握过她的手教她写她没有见过的篆书，他也称赞过她的书法灵秀通透，他的吻曾在她手背上落下，她还记得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和盖住眼睛的睫毛，从今往后她必须一个人吟诵“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了。
她看着宾客名单，静静地在大红喜帖上写下“褚哲宸”三个字。应婉如化完妆过来一看：“诶？烟萝，你写得也太慢了吧，这好一会儿了怎么才写了一张，哦，给褚家大公子的，怎么还湿了，墨都晕开了，
”应婉如看看边上的水杯道，“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吧，没事没事，空的请帖有很多，重新写一张就好了。”
陆烟萝头埋得很低，沉默地点了点头，见应婉如拿着那张请帖走，陆烟萝说道：“婉如姐，写坏了的那张，给我吧。”应婉如这才听出陆烟萝的声音不对，急忙道：“当然可以，烟萝，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快回去休息吧，我可以找别人写的，别累着了。”陆烟萝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可以写。”
陆烟萝回到寝室看到范晓桐一身正装趴在床上装死，走过去踢了踢她的脚道：“怎么了？”“别理姐，姐累坏了，谁不让我趴着我跟谁急。”范晓桐从被子里传出声音道。陆烟萝轻轻一笑，心情好了一点：“招聘会怎么样？”
范晓桐依然趴着：“别提了，人山人海，一个单位的队伍排得那么长，排了一天才投了五份简历。”陆烟萝淡淡地笑：“你不是说要争取出国？”范晓桐提起这个有点精神了，一下坐了起来：“姐是去打酱油的，姐这成绩，能申请上才有鬼了，你倒是可以试试，从前你说没钱没兴趣，现在怎么样？”
陆烟萝一愣，从前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她从费春生那里得到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虽说是嫁妆，但她根本没有要嫁人，拿来做留学用途，母亲应该不会怪责她的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青金石手镯，这样做，可以更接近他的世界一些吗？
范晓桐见她看着手镯，嘿嘿笑道：“干嘛，舍不得你男人啊？不过也是，有那么牛逼的男朋友，还留学做什么，直接吃香的喝辣的吧。”陆烟萝想了想，很淡定地告诉范晓桐事实：“晓桐，我跟褚哲宸分手了。”
“啥？！”范晓桐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即她从床上跳起来道：“我知道了！肯定是这种有钱人始乱终弃对不对，看我马上上网发帖臭骂他！用舆论的压力压死他，不然他以为我们穷人这么好欺负！”陆烟萝见她这样，反而心态变沉静了，按住她道：“没有，是我提出分手的。”范晓桐反应不过来般地瞪了她半天：“你提的？你确定你当时脑子正常吗？”
陆烟萝无奈地笑笑道：“我跟你说了，我心里有病，治不好的，所以还是分开比较好。”而且还有我父亲的事情，陆烟萝在心里补充道。范晓桐眨巴着眼睛道：“你说真的啊？那你，对他……”陆烟萝知道她想问什么，勉强地笑了一下道：“爱或不爱，时间都会让我淡忘的，我相信。”
范晓桐隔
了半饷，才说道：“烟萝，做人太冷静，有时并不是好事，人的七情六欲并不是多余的，有时候你可以跟着你的感情走，可以不去管你认为‘对的’，而只做你‘想做的’，你知道吗？”陆烟萝突然被这句话击中了，她回想着自己好似从来都只在斟酌怎样做是正确的，而强烈地压抑内心的感觉，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晓桐，感情用事，是没有好结果的。”
范晓桐知道劝不动她，只好由她去，很久以前范晓桐就察觉，陆烟萝活得太冷静，悲伤的时候不会大哭，因为她说哭是徒劳，还不如省下哭的力气去想解决的办法，她从来不做她认为是徒劳的事情，困境中她也不愿意求助，因为她说她求助的那个人肯定不会帮助她，有时候范晓桐都替她觉得累，她活得太累。
好容易出现了一个那么完美的褚哲宸，范晓桐觉得陆烟萝确实有一些细微的改变，但最终仍是这样，这死固执死倔强的丫头，还那么仇富，说自己心里有病，我看是脑子有病才对，金龟婿都不要！范晓桐戳了戳陆烟萝的脑袋：“丫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生日啊？！”陆烟萝省起道：“真的呀！二十二岁了！”范晓桐笑道：“好啦，寿星公，今天别想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出去吃一顿，当然你请客！”
第三十八章 舍得（2）
陆烟萝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决定出国读书，就立刻着手准备，申请资料、苦战托福英语，每天早上一起床范晓桐就不见了陆烟萝的身影，两个月下来她哇哇乱叫道：“陆烟萝，往后你出门推醒我，让我看一眼你的脸再走，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陆烟萝笑，只有在忙碌中，才不会想起些不该想的事情，她见缝插针地做英语阅读，一边试着伴娘礼服，一边眼睛望着手里的资料，应婉如无奈地说道：“烟萝，你停一会儿，没关系的。——你看穿好了，多美。”应婉如拉着她到了全身镜前面。
陆烟萝从来都不喜欢镜中的自己，总是一副脆弱经不得风雨的样子，小礼服是抹胸的轻纱蓬蓬裙，露出她光洁浑圆的香肩和弧度精致的锁骨，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轻轻念叨了一声：“vulnerable。”
应婉如以为她说了类似“wonderful”的单词，笑笑说：“很漂亮吧，还有你过来，再试试伴娘的彩妆。”陆烟萝听话地跟她过去，化妆师看了看她说道：“这位小姐，喜欢什么风格的妆容？”
陆烟萝迷惘地看着应婉如，应婉如迟疑了一下道：“这个……随便吧，你看着办，把她打扮得漂亮点，婚宴上很多青年才俊的，闪瞎他们，哈哈。”陆烟萝知道应婉如想逗她开心，便也顺应地笑了笑，说道：“怎么也没有婉如姐漂亮的。”
应婉如拍了拍她的脸蛋道：“真会说话。——你们化妆吧，我还有好几身礼服要试。”应婉如和白飞羽的婚礼极为盛大，总共有好几百桌的宴席，酒席都要吃上好几天，礼服更有十几套。应婉如走了，陆烟萝总算松了口气，办这个婚宴还真是累死人了，连她做伴娘的都来来去去准备了好几个月，当事人岂不是更累，更何况新郎官还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扔给新娘做，应婉如的脾气可真好。
要是她的话，早就咬死褚哲宸了。她想着，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和褚哲宸代入了进去，想了半天，资料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化妆师说道：“给您画眼线，眼睛请闭一闭。”陆烟萝闭上眼睛，她想着一定还是她不够坚强，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让思绪不受控制地乱走，一稍加不注意，脑子里的画面就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她还必须更加努力些才行。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化妆师吓了个半死：“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眼线笔戳到您了？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对不起。”化妆师重复着道歉，陆烟萝睁开眼擦掉水珠道：“没关系，你继
续，一点都不痛。”
褚哲宸看着白飞羽和应婉如的结婚请帖坐在客厅里发呆，颜碧华从书房出来看到他，有些奇怪地说：“什么时候来的？哦，那是白家的小弟要结婚了，请帖送到家里来了，不过只邀请了你，我跟你爸太重量级，不打算出席了。”
说完见褚哲宸没什么反应，走过来推了推他道：“跟你说话呢。”褚哲宸这才如梦初醒般，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母亲，抱歉，刚才没听到，您说什么？”颜碧华有些没趣地说道：“最近是怎么了，老一副神不守舍魂飞天外的样子，回家来也不跟我和你爸多说说话，这样可不行！”
褚哲宸恭敬地听着教训，其实心思又不知道在哪里了，颜碧华无奈地摇摇头，看到桌上翻开的大红喜帖，她瞥一眼道：“哟，白家这请帖上的书法倒是不错，请谁写的啊？看上去像是年轻小女孩的字迹，还有点眼熟，叶冷卉？白夕出？好像都不像，”颜碧华自言自语地回忆，“白夕颜更不可能了，那小丫头疯疯癫癫的，小时候让她跟小宇一起练书法，把墨汁泼了小宇一脸……”
褚哲宸收起请帖道：“母亲，我先回房了。”颜碧华看着儿子迅速上楼而去，叹了口气，活脱脱是个失恋的模样，算了，受点挫折也好，人生哪有老是一帆风顺呢，孩子这么大了，只要不去流连烟花之地，其他颜碧华也抱持放任的态度了。
二楼有褚哲宸自己的书房，他打开柜子搬出里面的东西，全是陆烟萝在这里写下的书法练习稿。他想起当初陆烟萝刚过来练习书法的时候，还自己带了水写布过来，说她的字太难看，可别浪费了好纸张，褚哲宸拿过水写布，就直直地往垃圾桶里投了个空心三分球，就为这，陆烟萝瞪了他一下午。
褚哲宸摊开宣纸，看着陆烟萝写过的每一首诗和词，忽然笑着自言自语道：“幸好把水写布扔了，不然连这些都没有了。”他看到纸上的那句“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想到她说辛弃疾的词有真正的豪侠英雄气概，旁人的豪放风格词作，顶多是萧索或者坦荡。他看着她娟秀的笔迹来演绎豪侠，英雄尚且有泪，更何况他呢？
她就站在这个房间聚精会神地写字，阳光让她的皮肤白皙得耀眼，还会有一缕不听话的毛茸茸的碎发垂在脸颊，让他忍不住伸手拨开……他定定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忽发奇想般，沉静地提起笔在边上又写了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又看了一会儿，他才把写着自己名字的喜帖跟这些习
作一起，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哟？回来啦？签证没问题吧？”这天陆烟萝到大使馆弄签证，一回寝室范晓桐就急切地询问道。陆烟萝笑笑道：“没问题，一毕业就可以走了。”范晓桐欢呼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成绩那么好，托福分数也高，肯定没问题。”欢呼过后又有点失落地看着她道：“真舍不得你。”
范晓桐撅着嘴说道：“很多人在那边毕业后就找到工作不回来，你不会也这样吧？”陆烟萝想了想，留在国外吗，也好，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回来了，她觉得自己真是蠢，这次的事情好似又被父亲耍了一通，他自己安然地逃之夭夭，却叫她以身犯险，还跟褚哲宸分了手。
当然跟褚哲宸分手并不是因为这次事件，这只是一个导火索，他们本来就性格不合，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几乎没有一个观念是一致的，她受够了他俯视众生的姿态、对他所不在乎的存在的轻视，有的人或许就是乐于臣服在这样的气度之下，但她不是，再仰望下去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