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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冬樱-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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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闻言惶恐至极,在噼里啪啦声中,他不住口地道谢。


从男爵大人却又适时地跟上一句威胁:“如果她有事,我可是回去王宫投诉你!”


抽气声再起,江湖郎中连忙告辞:“我刚想起来,今天开始,我也跟其他医生一样放长假,Dean先生您保重!”


说完,也不待从男爵大人挽留,他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听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声响,白某人觉得一阵腰酸背痛腿抽筋,这就给了我充分的理由立刻苏醒补钙。


考虑再三,我还是认为,一场华丽的苏醒应该从颤抖眼睫开始。


颤啊颤,颤啊颤,颤了好久,都没有人惊喜交加地抱着我呼唤,这让白某人很失落。


心里一气,我当即决定——


立刻失忆!


疑似脑震荡后遗症患者所设计好的场景如下:


窗子半开,丁书琪房内的紫色窗帘随风轻摆,病人于明媚的阳光里娇弱无力地在软枕上微微摆头,丁书琪则涕泪横流地跪在床前轻唤病人的名字。


病人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以后就惊声尖叫、挣扎着坐起,然后捆住被子不住地发抖。


他先是不解,接着便顿悟、痛悔,外加捶胸顿足:“呀!被医生说中了,你真的失忆了!俺刚才真不该侮辱医生的仁心仁术,结果气得人家放了大假不肯再给你看病了!都怪俺!都怪俺!”


沮丧过后,他会心急如焚地摇晃着病人的身体要病人把一切都想起来。


病人当然偏偏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此处,病人应该着重注意眼神——要纯洁、要无辜,要有意无意地加重丁书琪同学的内疚感,这就是在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温柔一刀”!


接下来的数日,丁书琪同学肯定每天愁眉不展,但是以他的脾气,他绝对不会放弃!他应该会温柔地带着病人走过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看我们一起看过的星辰,说我们一起说过的甜言蜜语,希望病人可以回忆起来与他只见发生过了一切。


不过,很遗憾的,病人已经决定趁此机会将过去一笔抹杀。


白枫女士说过,女人太主动的话,男人就不珍惜了。


没错,我要让他重新追求我。


以前的确是我有些过于主动,我要利用这个脑震荡后遗症给它扳回来,否则以后我要如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不是要被他欺负一辈子,笑一辈子?


想想这么崭新的开端,我就忍不住流口水。


OK,说失忆就失忆。


在枕头上微微摇晃摇晃脑袋,我华丽丽地睁开眼,准备立即迎接我凄美绝伦的失忆人生……





风之冬樱 Spring 85 我的丈夫我的家




疑似失忆症患者得意洋洋地睁开眼睛——


然后,呆愣。


坐在床侧的男人身着黑色套头立领紧身衫,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牛仔裤,身子斜斜地靠在一把浅紫色的扶手木椅里,乌黑的碎发凌乱地搭在苍白的额头和耳侧,却没能遮住他因为疲倦而深陷的眼窝。


眉尖拢得紧紧的,眉心蹙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着,玫瑰窗漏进来的明媚阳光在他黑睫上跳动不已,弄得他鼻翼的阴影也跟着变得恍恍惚惚的。


略带些青茬的唇边和下巴胡乱地粘着两枚创可贴,没能被完全盖住的长长伤口还凝着小小的血珠狰狞在外面。


左手手肘部抵在翻卷出繁复花纹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凸着泛白的骨节撑在额角,右手掐着一条雪白的毛巾,毛巾上还散着袅袅的热气,长毛巾垂下的一角搭在他的右腿上,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浅灰色的裤面晕出一个深灰色的圆。


细细听去,他的鼻翼清浅规律,显然已经睡着了。


心里盘算得好好的,可是此时真的见了守在床前的他,我蓦地鼻子一酸,然后便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看他两条长腿蜷在椅前那么局促的地方似乎很不舒服,我想了想,悄悄坐起身,轻轻地将他的左腿给抬到了床上,他在梦里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整个上半身便都倚在了椅子里,头也倏地向后一摔——


我一惊,忙用右手去挡——


他向后歪着的头正落在我的掌心,手背被他这么用力一带,恰好咯在坚硬的椅背上,指骨和木板撞出一声闷响,我痛得倒吸一口气,好在他只是皱了皱眉,便又沉沉睡去。


怕他惊醒,我不敢再动,只是坐在床侧静静地凝视着他熟睡的脸庞坐得光线渐斜、华灯初上。

不知何时,夕阳已经把玫瑰窗染成了火红一片,房中的光线却渐渐转暗,两个人的身影叠在一起慢慢变成了再难分辨出彼此的一团。


耳边突然回荡起幼时常听白枫女士在林间吟诵的一首《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在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那时听了这词只觉酸得倒掉大牙,此时再回想其中所含深意,却觉我心戚戚、深有同感。


躺在阴影里,他睡得眉头渐开,嘴角微翘,只是偶尔将头在我的手心里蹭蹭,找到个更舒服的角度后也就静了下来。


几个小时没换过姿势,我浑身都僵硬得没了知觉,可是见他睡得宛如婴儿,无忧无虑,我欢喜得恨不能将眼前的这个人立刻揉碎了塞进胸口,再不让他离开我半步。


就在我看他的眉眼看得有些发痴的时候,门口那里响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一个俏丽的身影就端着银色的托盘走了进来:“少爷,该吃晚饭……”


我连忙抬起左手将食指立在唇前嘘了一声。


眨眨眼睛,笑Gay手里的托盘叮当作响,她颤着声低叫:“少夫人,你醒了?”


我向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用左手比了比丁书琪,暗示她先出去。


她两眼含泪、乍惊乍喜,连托盘都忘了放就大步跑了出去。


瞧她那架势,叹口气,看看睡得依旧很沉的男人,我想这个倒霉的娃就要被人打断美梦了。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分钟,一个甜美的小声音就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哎呦,我的乖孙媳,醒了怎么都不找玛丽呢?这几天玛丽可担心死你了!”


看见那条挥舞在半空的手绢,我突然有了回到家里的真实感。


家!


这个字眼多么陌生。


打从白枫女士在某年某月某日因为一条发情的公狗离我而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家的概念。


可是现如今,我不但有了家,还有了个三世同堂的大家庭。


在这个家里,有活泼贪吃的奶奶,有叱咤风云的爸爸,有美貌冷漠的妈妈,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姑子。甚至,就连对玛丽忠心耿耿的带肉兄,与我有师生之谊的小Gay,将我从街头找回的司机先生,他们也都仿佛我的家人一般让我有些难以割舍。


我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一切自己早就不敢奢望、不敢幻想的东西,都是因为这个被我托在手心里的男人,愿与我同生却不愿与我共死的丈夫……


碎步跑到我身侧,穿着一袭浅绿色长裙的玛丽一把将我的头给搂进怀里又哭又笑。


小Gay更是站在旁边揉着眼睛,抽得气都喘不匀。


我被她们传染得也有些情难自禁,一串又一串的眼泪就像瓢泼大雨似的浇了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衣领子给侵透了。


可怜的丁书琪终于被三个女人呜哩哇啦的大合唱给惊醒。


听见哀鸿遍野的哭嚎,他浑身一震,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眼睛还没睁完全,嘴里早焦灼地喊出我的名字:“芷儿!”


趴在玛丽的怀里,我连忙抽泣着应道:“我在这儿!”


顿了顿,他终于呼吸短促地调好了视线的焦点,原本失了神采的眼睛逐渐活泛起来,他喜出望外地一把将我从玛丽的怀里给抢了过去——


把耳朵贴上他如火山熔浆般灼烫的胸口,我浑身的血液都有些茫然找不到方向,只知道在体内嗖嗖乱窜,却不知道何处才是歇息的港湾。


他的胳膊像铁钳似的越搂越紧,我实在有些挺不住,不禁求饶道:“我的肋骨快断了……”


他却固执地死也不松手,只是一个劲儿地叫:“芷儿,这回不是我做梦了吧?你是真的醒过来了?”


胸膛里有个地方轰然爆炸,我伏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点点头,他的黑色衣衫早被我的泪水给打湿了一大块,此时磨得下巴有些痛,可是此时此刻我觉得就连那痛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幸福的味道。


玛丽站在一边有些看不下去,她挥舞着手绢砸了她乖孙的后背一下:“你看你这个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你媳妇刚醒,身体还虚,你就这么使劲,别又把她给勒昏了!到时候,搞不好你又得再守上两天两夜……”


听了这话,丁书琪浑身一个哆嗦,匆忙撒手将我推远,然后胡乱地用右手上还掐着的毛巾捂上我泪水奔腾的脸颊,为我擦去那片狼藉。


边擦,他边盯着我浮肿的眼睛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拎着毛巾,他作势欲起,玛丽却泰山压顶般将他的肩膀给摁了回去:“小祖宗,你可给我老实点吧!不到四十八小时,最出名的脑科医生全被你给吓跑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哪还有医生肯来我们家看病?乖孙媳的身体本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们都说了,不过就是失点儿血、轻微脑震荡,外加严重营养不良,你偏不信,还动不动就威胁说要砸了人家的金字招牌,人家现在是惹不起、躲得起!女王陛下刚刚给我来了电话,说连生意最惨淡最急于挖掘客户的大夫今天都被你给吓得休了长假,你这种流氓做派实在太有损皇室形象,她真是丢不起这个人!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介绍医生给我们家了!而且你,尤其是你,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榜首,拉登和索马里海盗的排名都被你远远地给抛在了后面,你有如此骄人的战绩,我真是要恭喜你啊!”


丁书琪微笑着挥舞白色的手巾谦虚,那小模样活像个站在壕沟里向敌人投降的俘虏——


不过,即使是俘虏,他也是全宇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最最帅气的俘虏!


我捧着脸两眼红肿桃心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哪里哪里,玛丽,您真是太过奖了!”


玛丽翻着眼皮刚要趁胜追击,举着白旗的俘虏丁书琪蓦地变了脸,冷声冷气地大声责难:


“比起您来,我才是自愧不如!”


“到底是谁一声不吭就把我们绑架到那个鳄鱼岛的?”


“到底是谁因为贪吃而没去看卫星实时图像的?”


“到底是谁让我们差点成了鳄鱼的晚餐的?”


直起身体,面向玛丽,他表情凶残地抖着手里的那条白毛巾——


玛丽眨着眼睛,咬着手绢,身体向后弯曲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原本站在一边笑眯眯观战的小Gay突然揉揉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狐疑地插了一句:“少爷,您手里的毛巾好眼熟!那个——”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亮又一瞪,音波也蓦然高了八度,房间的玫瑰窗都被她的狮吼音给震得魂不附体肝肠寸断:“那个——不就是我找了两天都没找到的玛丽夫人的擦脚布吗?少爷,它怎么会在你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找它到底找得多辛苦?”


丁书琪一愣,提起手巾瞧了瞧,然后回想道:“我是那天瞌睡得厉害,就随手在餐厅里拽了一条大毛巾回房,用来擦脸提神……”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玛丽,好端端的,你把擦脚布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干什么?”


身体仍然向后弯折着,玛丽眨眨眼睛,咬着手绢,口齿不清地小声嘀咕:“我的家,我爱把擦脚布放哪儿就放哪儿!”


说完话,她灵巧地一扭身子,像个逃命的兔子似的跑得飞快。


怒发冲冠的丁书琪刚要追过去,小Gay就气势汹汹地拦在了他眼前——


满面都是阴冷的煞气,小Gay眼中喷火地吼道:“少爷,把我辛辛苦苦找了两天的擦脚布还、给、我!”


丁书琪浑身一抖,连身高都在瞬间矮了许多,他乖乖地将毛巾双手奉上,小Gay毫不留情地一把抽过毛巾,哼了一声就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半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某男那越来越不坚定的背影,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丁、书、琪!”


肩膀一颤,他假作镇定,迅猛地转回身体:“有!”


屁颠屁颠地跑回床头,那个男人仗着自己一张脸生得好看就开始对我进行色诱——讲话时,那双桃花眼不规不矩地飞我,眉毛也开始春光荡漾,嘴唇更是水润润地想让人啃一口,也不知道下午那个黑眼圈憔悴不已的娃到底被谁给突然掉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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